第一百四十四章 脫困而出受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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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白峰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煉化的,畢竟窺探他人秘密,並非寧白峰所好。
站在高台下,寧白峰四處觀看。
正如東羽所言,打生打死一場,不好好搜刮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之所以堅決不要鎮魂鼎,源自於寧白峰內心深處對與神魂有關的東西的一種厭惡,這種厭惡從湘雲府開始,一路走來經曆過不少與之相關的事情,所以從內心深處就對這些敬而遠之,渡船上還要看那本孤本雜集的原因,就是想更清楚的了解這些,方便以後對這些東西離得更遠點。
隨意觀看之下,還真被寧白峰發現一些好東西,大殿正中的高台,是一整座墨玉雕刻而成,而高台挖出的那些靈位洞裏,一盞盞的油燈全是價值不菲的牽魂燈。
高台不遠的一根根梁柱,全都是極為罕見的煉器材料,若是能拆卸下來,絕對能值不少神仙錢。
寧白峰目光順著梁柱落到腳下的地磚上,一塊塊桌麵大小的地磚光潔如鏡,觸手極為溫潤,輕輕敲擊後,竟有清脆的金玉之聲傳來。
忽然,大殿裏響起一聲嗡鳴,一道劇烈的靈壓波動蕩漾開來。
寧白峰立即轉頭看去。
高如梁柱的巨鼎周身散發著微光,鼎口裏隨著微光的波動響起一聲聲嗡鳴,然後在東羽的手掌前緩緩縮小,直至縮成巴掌大小。
微光消失後,一尊小巧的青銅鼎被東羽握在手中,若是不仔細觀看,灰撲撲的青銅小鼎,更像一隻飲酒所用的酒樽。
東羽將手裏的小鼎拿到眼前仔細打量一番,然後往寧白峰麵前一伸,笑道:“大功告成!來一杯如何?”
寧白峰剛準備伸手摘下腰間酒壺,卻突然麵色一變,扭頭看向大殿正門方向。
封住門口的灰霧轟的一聲驟然闖進殿內。
東羽立即麵色一變,一道劍氣打進手中青銅鼎裏,隨著鼎口發出一聲嗡響,急速湧來的灰霧驟然停下,圍在不遠處,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虎視眈眈。
寧白峰立即三兩步跨到東羽身邊,看著青銅鼎,說道:“東西已經到手,那就趕緊離開,最大的好處已經占光了,沒必要再光顧其他的,過猶不及。”
殿內值錢的東西還有不少,真要耗在這裏慢慢撈,足以將芥子袋撐滿,然而凡事都有個度,墨玉高台裏神龕前的那些牽魂燈雖然價值不菲,但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禁製在上麵,祖師堂是一個宗門的重中之重,沒點手段根本說不過去,甚至殿內其他物品有沒有後手也還不確定,若是一通亂取寶,毀掉了頂上出去的唯一出口,那就得不償失了。
東羽看了一眼外圍的噬魂煞,點頭道:“可惜了。”
寶物滿地,卻不能盡入囊中,確實充滿遺憾。
所幸不算空手而歸,倒也不虧。
東羽並非貪財之人,說完可惜之後,便抬頭看向頭頂,然後朗聲輕喝,“走也!”
整個人瞬間疾衝而起,然後在空中淩空一踩,撞向頂部的那朵大蓮花圖案,眨眼間便沒入圖案之中。
隨著東羽和青銅鼎的消失,外圍的灰霧立即洶湧的衝向中間高台。
寧白峰立即反手一拍竹筒,淩空踏劍而起。
飛身離去。
元秋月落,朝陽自東海的海麵之下躍起,將光明投向整個世間。
迎仙鎮的老榆錢樹下,高大的榆錢石碑被初生的朝陽染成一片金黃,恍如神物。
忽然間,石碑表麵的陽光如水波般蕩漾起來,璀璨絢爛,然後兩道身影一先一後,
自絢爛的波光中衝了出來。
頭暈目眩。
這一次的界壁穿梭,比進入時要輕鬆許多,但依舊是讓人覺得難受。
寧白峰使勁揉了揉眉心。
先一步出來的東羽這一次倒是沒有暈厥過去,隻是臉色一片蒼白,顯然身體極為不適。
兩人還未適應過來,忽然眼前景象又是一陣扭曲。
寧白峰立即臉色一變。
物景倒轉。
再睜眼時,兩人已經不在迎仙鎮的榆錢樹下。
位於迎仙鎮數裏外的一座高山上,一座顯然早已坍塌許久的建築前,三道身影驟然出現。
若非此地距離小鎮較遠,又是晨露初起無人上山的時候,突然出現的三人若是讓人看到,必定會大呼神仙。
然而事實上,三人裏,確實有神,也有仙。
尚未站定,寧白峰背後的竹筒裏立即衝出一抹流螢,然後化作一名白衣女子,站在身側。
東羽同樣動作不慢,手中劍訣蓄勢待發。
剛突然出現的情景,除了那些高深莫測的大修士之外,隻有一地神,借助當地氣數才能做到的山水倒轉。
東羽看清來人後,驚訝道:“是你!”
使出山水倒轉將寧白峰和東羽帶到此地的人,身穿一身明晃晃的城隍袍服,氣勢非凡。
盡管是第一次見到此人,但寧白峰還是第一時間就猜到來人的身份。
海城隍,薑末。
東羽收斂手中劍訣,暗自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四周,然後詫異道:“紫鳶山?你把我們拉到這裏來幹什麽?”
寧白峰看了一眼身邊的白衣女子,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薑末收回看向山外遠處小鎮的目光,仔細打量了東羽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到東羽別在腰間的青銅小鼎,笑道:“恭喜你得償所願。”
東羽略微瞥了一眼腰間的青銅鼎,然後暗自警惕的看著薑末,他明白對方說的什麽意思,曾經他就找過薑末術算推衍一番,如今真的破境入玄妙,確實有對方的功勞,然而對方卻與先前經曆的地方有著莫大的關係。
東羽淡然道:“你是來秋後算賬的?”
山風吹動,帶來一絲秋意的深寒。
薑末看了一眼破敗的廟宇,然後又看了看周圍已經入秋的山色,笑道:“說是秋後算賬也沒錯,隻是這筆積年爛賬在你們從榆錢石碑裏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算完了。”
玉已碎,殘魂已滅,往事自當隨風而去。
東羽問道:“這一切都是你早就預謀好的?”
三年前的山神碎金身,榆錢秘境裏的一番經曆,若說這裏麵沒有薑末的謀算,東羽絕對不信。
薑末沉默許久,歎氣道:“當年你從康言那裏拿到玄關,事後找我來術算推衍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會有這件事發生,我隻是順水推舟而已。”
東羽皺著眉頭,諷刺道:“你這順水推舟,推得也太遠了點。數百年前鋪局,三年前下中盤,今天才收官,當真是好算計。不愧是曾經的術堂首座!”
薑末沒有在意他的諷刺,平靜的說道:“你有你的機緣,我有我的謀算,兩者之間雖有交集,但並無衝突。”
東羽微怒道:“你可知你的這番謀算,會讓我們死於非命!”
薑末搖頭道:“富貴險中求,想要破境走進玄妙之門,不付出風險,你覺得世上有這等好事?!”
東羽立時語塞。
玄而又玄,眾妙之門,想要跨過這道凡胎與
地仙之間的溝壑,非大機緣而不可得。
薑末並沒有步步緊逼,轉頭看著破敗的廟宇,輕輕歎了一口氣,“今日現身相見,隻是想感謝你替我掃清了壓在心頭數百年的積灰,如今溫夏已死,康言早亡,我已是一地神靈,迎仙宗算是真正煙消雲散,既然鎮魂鼎已經被你所得,迎仙宗便不算斷了傳承,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將術法兩脈的典籍送給你,將來或許可以在懸劍山開枝散葉,也算是我薑末為迎仙宗盡最後的綿薄之力。”
翻手間,薑末的手上出現一摞東西。
左手上拖著一件黑色衣衫以及一頂束發玉冠,右手的東西不多,隻有兩本陳舊的書冊。
東羽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當初讓薑末放進城隍鍾裏除煞的法袍和法冠。
薑末講的衣服遞給東羽,“煞氣已除,以你現在的修為境界,照樣有些用處,書冊是術法兩脈的典籍。”
東羽沒有立即伸手接過東西,隻是看著一身城隍袍服的薑末,半響無言。
薑末並未催促,淡然微笑,靜靜等待對方做出自己的選擇。
畢竟這一伸手,就是一脈相承。
旭日高升,山風吹拂。
東羽順著山風吹過的方向,目光落到坍塌破敗的廟宇上,忽然挑眉笑道:“我覺得身為康言的朋友,有必要給他選一個送香火豎牌位的再傳之徒。”
說完話,東羽雙手鄭重的接過兩本成就書冊,然後塞進胸口的芥子袋裏。
薑末感歎一聲,“有心了……”
做完這些之後,東羽一把抓過黑色衣袍和束發玉冠,立即就將黑色衣袍穿在身上,然後抬手自我打量一番,不斷點頭讚歎,接著就將手中束發玉冠拿在頭頂比劃一番,咧嘴道:“這玩意帶在頭上這麽重,哪有鬥笠來的舒服,寧白峰,送你了。”
東羽直接就將束發玉冠拋了出去,如同扔垃圾一樣。
寧白峰不及多想,伸手接過束發玉冠。
玉冠做工精細,底圈呈蓮花性,冠前有一隻兩指寬巴掌高的玉翎羽高高豎起,顯得極為大氣。
無功不受祿,一隻都是寧白峰的個人原則。
薑末看出他想要拒絕,便開口問道:“冒昧問一句,寧公子年歲幾許?”
寧白峰愣了一下,這是個他幾乎從未想過的事情,驟然被人問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來到這方天下時不過才十五歲的少年,困居濱海縣兩載,穿洲遊曆也有數年,細細想來,也已二十有餘。
寧白峰神情恍惚了片刻,回答道:“二十左右吧,城隍爺有何指教。”
薑末笑道:“古人二十束發,行及冠禮。寧公子如今二十有餘,是該當受冠嘉禮,既然恰逢其會,將此物安心收下,算是薑末的見麵禮。”
寧白峰有些猶豫。
東羽卻呦嗬一聲,笑道:“薑大城隍,你倒是會借花獻佛啊,東西可明明是我送出去的。”
薑末並未理會這聲調侃,解釋道:“玉冠上刻有安神符以及護身符,可以抵當突然而來襲擊,算是件不錯的安神護身法冠。”
東羽忽然一臉怪笑的說道:“收下收下,及冠之後也算成年了,以後躲在房裏看那些見不得人的書冊,再也不至於會被人說成毛都沒長齊。”
寧白峰立即被這話給氣笑了。
好事到了東羽的嘴裏,總能冒出些不正經的言論。
最終,寧白峰還是收下束發玉冠。
不為自己,也當為早已逝去的父母長輩。
及冠成年,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