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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囚牛錦鯉與靈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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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裏,寧白峰回頭看了一眼,攔江舫逐被山崖遮擋,消失不見。


  日暮蒼山遠,輕舟過重山。


  雨舟在天墟江彎曲的一處水窩處停了下來,靈龜元泰就浮在水窩裏,聶紅竹站在龜背上,正在與幾條妖靈大物對峙。


  一條黑色巨蟒,一尾五彩錦鯉,以及一頭囚牛。


  這裏遠離攔江舫,距離上遊的戲龍灘也不算太遠,所處的位置正好適宜走江之物謝謝停留。


  雨舟的驟然到來,打破了雙方的對峙。


  當聶紅竹朝著雨舟上喊出一聲公子的時候,巨蟒森冷的目光看著舟上兩人,頭顱立即抬起,然後猛然入水,溯流而上。


  宮權看著沒有逃走的兩隻妖靈大物,目光落到囚牛身上,極為吃驚道:“屬龍?”


  寧白峰並非第一次看見蛟龍,早在雷鵬渡舟上的時候,劉雲浪就曾怒海屠龍,並且事後還吃過龍頭宴,事後還因此特地找過關於蛟龍之屬的書籍來看,因此對蛟龍相貌不算陌生。


  現今世間所有龍屬,並非是遠古流傳下來的真龍,而是屬龍,即附屬與龍的意思。


  但其血脈卻遠超蛟類,已經有真龍的些許威能。


  這條妖靈大物的外形與世間相傳的龍極為相似,唯獨其頭上雙角卻是黑粗的水牛角。


  因此宮權才會稱呼為屬龍。


  天虛江走江之物不少,屬龍卻是極為罕見。


  聽到呼喊聲,這頭囚牛饒有興趣的看向雨舟,碩大的頭顱裏吐出極為清澈的聲音:“清都宮權?”


  這一次輪到宮權迷惑不已,素未謀麵,如何知道他的名諱。


  寧白峰戒備囚牛的同時,目光並沒有離開五彩錦鯉,這錦鯉身長數十尺,兩條金色的魚須子,絲毫不亞於其身體,如同兩條長鞭一般不斷抖動,攪動水花四起,引人側目。


  囚牛向後遊退一丈,鬆開對靈龜的逼迫之勢,說道:“幸虧沒有白等,你終於來了。”


  “等我?!”宮權起先是驚訝,隨後就鎖眉沉思。


  他並沒有因一頭屬龍的等待而驚喜,他在天墟江上釣魚無數,更在潛龍淵裏釣上過蛟,清都同樣也豢養有兩條屬龍,因此對這種靈智極高的靈物並不陌生。


  此時屬龍攔路,更言明是在等他,事情必定不是那麽簡單。


  宮權低聲問道:“你怎知我回來此?”


  囚牛說道:“我先是聽見了這頭靈龜與其主的傳音,然後又聽到了你們在大戰時的交談,所以才在此等你。”


  寧白峰略有些詫異,然後恍然大悟。


  書籍記載,囚牛好音律,龍頭蛇身的它耳音奇好,能辨萬物聲音。


  卻沒想到,竟然能聽見他人心湖之上的傳聲。


  屬龍已有真龍些許威能,果然不假。


  囚牛繼續道:“我想跟你做筆買賣。”


  宮權眉頭一皺,再次仔細打量了囚牛一眼,說道:“潛龍淵?”


  囚牛點點頭,“不錯,我被困在犼巢數百年,靈氣近乎耗盡,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是我現在這種情況,所以隻能尋求庇護,而在巫山境內,沒有什麽比清都的庇護更有效。”


  談話間,水中的五彩錦鯉在緩緩後退下潛。


  寧白峰隨手一揮,一柄劍條飛掠出去,插在錦鯉身後的水麵上,劍尖浸在水裏。


  錦鯉立即停下動作,金須輕搖,口吐水泡。


  宮權笑了笑,說道:“屬龍拍馬屁,還真是稀奇,說說看,我有什麽


  好處。”


  囚牛早有預料,說道:“越過龍門後,居住清都百年。”


  世間妖靈之物越過龍門,縱然進階也隻能成為蛟龍之屬。


  屬龍躍龍門,顯然是想更進一步。


  寧白峰心想此物好大的野心。


  宮權大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不成!”


  囚牛反問道:“你想怎樣?”


  宮權說道:“一蛋三鱗住百年!”


  囚牛怒道:“癡心妄想!”


  宮權輕蔑道:“自身難保,有什麽資格談條件?!”


  江麵上瞬間陷入沉默。


  兩人之間的對話又快又急,寧白峰雖然在聽,卻並未多想,時刻關注赤鯉的動向。


  許久之後,囚牛有些疲憊的說道:“當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決定留下來等待清都之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有心裏準備,之所以還要談判,隻不過是心存僥幸罷了,甚至最壞的打算他都想過,如今一蛋三鱗住百年的條件雖然有些苛刻,卻終究沒有超出底線。


  清都之人行事,果然方正,囚牛暗自鬆氣。


  宮權瞬間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大笑著對寧白峰說道:“拿酒來!”


  寧白峰沒動,伸手指了指江麵,說道:“等會再喝也不遲。”


  五彩錦鯉須尾輕搖,似乎隨時準備逃離,然而那對眼眸之中卻又有著掙紮的意味。


  靈龜元泰浮在水麵未曾出聲,此刻蒼老的聲音響起,“靈須子,你當真打算成為他人盤中美餐?!”


  五彩錦鯉翻轉著眼球,吐出口裏的泡泡,說道:“我不想將性命付諸他人之手!”


  妖物之中,能口吐人言者,已是小妖。


  元泰微微低頭,看著五彩錦鯉,“那你剛剛為何不隨著黑蟒一起遁走?”


  錦鯉魚目緩緩轉動。


  心事已定的囚牛看著錦鯉,感覺有些同病相憐,歎了口氣,“原來你叫靈須子,剛剛若非靈龜和巨蟒以及這位姑娘,你已經被我吞了。”


  錦鯉身軀一扭,轉身瞪著囚牛,嘴角金須如長鞭一般抽動,浪花四濺。


  魚尾擺動忽然觸及到一物,錦鯉回頭一看,卻是那把止住退路的劍坯。


  以囚牛剛剛與清都達成協議,斷然不會在站在自己這邊。


  此時此刻,已然是深陷重圍。


  錦鯉嘴邊的金須子緩緩停下來,然後他看著雨舟上的兩人,說道:“按理來說,我也應該與清都合作,但你剛剛的做法,實在令人心寒,我怕轉手你就將我下了鍋,想想還是跟老烏龜湊在一起才有活路。”


  宮權啞然失笑,心想能活到現在,沒誰是蠢貨。


  這條五彩錦鯉若是被清都掌控,極有可能淪為豢養割須的玩物。


  錦鯉抖了抖嘴邊金須,看著白衣青年,說道:“老烏龜能給你做仆人,想必你的來頭也不小,說來聽聽,起碼讓我知道這座靠山夠不夠硬不是。”


  寧白峰剛準備開口,嘴唇一僵,然後轉頭看著身邊的宮權,片刻後才說道:“鼎劍閣弟子,寧白峰。”


  剛剛他準備開口拒絕五彩錦鯉,宮權傳音將他攔了下來。


  說服他的理由很簡單。


  五彩錦鯉若是離開,極有可能過不了戲龍灘,與其便宜別人,不如好了自己。


  寧白峰先前沒有說話,卻並不代表他什麽都沒想。


  錦鯉沒有第一時間如同巨蟒一樣逃離,估計就是想與靈龜元泰


  合作,畢竟曾經在洞陽湖,聯手攻破過洞微宗的事情。


  其次,想必錦鯉也是心知肚明,攔江舫出這麽大的事,戲龍灘就成了巫山第一關,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吃肥肉的機會。


  所以先前錦鯉的心裏才如此掙紮。


  氣氛僵冷片刻,錦鯉沒有等到下文,追問道:“沒了?”


  寧白峰淡然道:“沒了。”


  錦鯉當即嘴角金須抖動,說道:“那我還是.……”


  聲音驟停,錦鯉看著靈龜,渾身僵硬。


  寧白峰看著靈龜元泰,眉頭微皺。


  宮權卻有些納悶。


  站在龜背上的聶紅竹則是若有所思。


  已經和宮權達成協議的囚牛,眼睛驟然瞪的渾圓,極其吃驚的看著白衣青年。


  月色將起,江麵上春風吹拂,唯有浪花撞上石壁的拍動聲。


  囚牛低下頭,伸出爪子自脖頸側後處,剝下一塊巴掌大小的銀色鱗片,拋到寧白峰麵前,“我觀閣下這柄劍受損不小,需要重新打磨開封,我身上的這塊鱗片硬度尚可,可以用來磨劍,閣下若是不嫌棄,就當是我的走江之禮。”


  妖靈之屬走江,都有散財的說法,當初在離洲白莽江的時候,就曾遇到過白蟒白諒的饋贈。


  錦鯉回過神來,立即吐出一枚珠子,“少爺在上,靈須子以後唯命是從!”


  前後轉變如此之快,甚至自甘奴仆,實在是有些沒臉沒皮。


  元泰看著寧白峰,說道:“還請少爺勿怪老奴擅作主張。”


  寧白峰苦笑著歎了口氣,將珠子握在手裏。


  整顆珠子拇指大小,通明的珠子裏,有著一條小巧的錦鯉在緩緩遊動。


  錦鯉怕這位新東家不識貨,立即解釋道:“這是我的本命鯉珠,等到我越過龍門,這東西就是驪珠,少爺隻需滴血在上麵,咱們以後就心血相連,保證你讓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


  漆黑的劍坯從水麵飛起,掠過寧白峰的指間,一顆殷紅的血珠滴落在珠子上,然後緩緩融進去,被裏麵的小巧錦鯉一口吞下。


  片刻後,寧白峰將珠子拋還給水裏的錦鯉。


  至於這塊鱗片,寧白峰沒有伸手。


  宮權笑道:“看來你小子不隻是鼎劍閣弟子那麽簡單,你小子很對我的脾氣,又與我清都有大恩,身份我懶得去問,交友貴在交心。”


  然後他伸手接過鱗片,塞到寧白峰手裏,說道:“這下省了我跑一趟集仙峰,拿它磨劍最是合適不過。”


  寧白峰捏著鱗片,張了張嘴,最後無奈的將鱗片塞進袖子這裏。


  眼見東西被收下,宮權笑道:“皆大歡喜,人年紀大了,就喜歡這樣的場麵,此時就該有酒助興。”


  寧白峰摘下腰間酒壺遞了過去,招手讓聶紅竹上舟,然後坐到船邊,與靈龜元泰敘舊。


  自定海城外分別以來,這是首次相遇,自然有許多話聊。


  宮權喝酒之後,摸出一隻魚竿,開懷大笑道:“清流酒就得佩江中三鮮,如今酒有了,月色也有,我釣幾尾上來,佐酒賞月!”


  錦鯉搖了一下尾巴,立即很狗腿的喊道:“不用釣不用釣,我喊一聲就好。”


  宮權照樣將魚竿甩到江中,笑道:“我老人家想吃魚,還用得著你?一邊呆著去,釣魚圖的就是個樂字。”


  錦鯉自討沒趣,吐了一嘴的水泡泡。


  月夜江中,靈物繞舟,垂釣飲酒談笑,如一副山水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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