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風雪在北劍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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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城,因其坐落於坤洲北方寒冷之地而得名。
這樣一座四季寒冷,終年飄雪的城池,按理來說本該人煙稀少,但是此時卻人聲鼎沸。
隻因寒城背後數十裏外,便是聞名於世的回元山。
站在城內任何一個角落,隻要抬頭,就能看到那一片終年不散的寒霧。
每當天空偶爾放晴的時候,那片寒霧會稍稍散開些許,露出裏麵雄奇的山峰,以及山峰上那些亭台樓閣。
寒城裏的百姓,時常有人會跪在地上,對著那片寒霧之後的山峰叩拜不停。
盡管山裏的神仙不會飛出山外,滿足他們的請求,但依舊阻止不了他們對那片寒霧裏的崇拜。
如今的寒城之所以如此熱鬧,便是由於那片寒霧之中的山峰引起。
回元山每隔甲子,便會開山收徒。
而明天就是開山之日。
因此有無數的人領著自己的晚輩,來到寒城,等待著開山之日的到來。
所以此時寒城的城門口處,已經聚集了很多等待進城的人。
然而城門口的持劍守衛卻並沒有放行,大聲呼喊道:“諸位,寒城已經人滿為患,請諸位另覓他處歇息。”
聽到這樣的喊話,人群裏瞬間傳出不滿之聲。
更有性急之人,衝到守衛麵前,想要強行闖入。
衝突立起,卻又在眨眼間平息。
持劍守衛一劍削去鬧事者的頭顱,溫熱的鮮血灑在地上,冒起陣陣霧氣。
素問坤洲北地民風彪悍,如今可見一般。
被殺之人的同伴背起屍體,看著持劍守衛,然後憤然轉頭離開,狠話都沒撂下一句。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出劍的守衛,下三境巔峰。
以坤洲北地對江湖武夫九品而論,出劍守衛是六品頂尖的高手,差一步就是江湖宗師。
背著屍體的那人,很快便消失在人群裏。
城門前,不再傳出吵鬧之聲。
此時,一輛華貴的馬車擠開人群,行到城門前。
車轅上的衣衫華貴老者掏出一塊木牌,持劍守衛看清上麵的字之後,瞬間放行。
馬車在城外無數人的注視之下,緩緩駛進城內。
人群外圍,一名白衣青年,頭戴竹笠,上麵已經撲了一層薄薄積雪。
身旁一名駝背老者杵著一隻木杖,看著駛進城裏的馬車,歎氣道:“權勢之威,修行之人也不能免俗啊。”
駝背老者身邊一名身穿破舊棉襖的漢子聽到這話,也歎了口氣,說道:“誰說不是,河朔柳家威震一方,雖然從未出現過神仙中人,可依舊是出了兩個宗師,尤其是柳家老爺子柳嶽,那可是元神大宗師,能不麵大麽。”
頭戴竹笠的青年看著那漢子,笑道:“柳家來此,想必也是為了拜入回元山。”
漢子緊了緊身上的破棉襖,搓著手哈氣道:“可不是,朔北已經傳遍了,說是柳家一個叫柳生的小輩,被山上的神仙路過,看中其資質,讓他來此拜山。”
青年看著對方凍的渾身顫抖的樣子,摘下腰間酒壺,遞了過去,問道:“朋友是來拜山的?”
漢子詫異了一下,隨後猶豫片刻,接過酒壺輕輕嚐了一口,眼睛一亮,準備再喝,卻又停了下來。
青年點點頭,沒事。
漢子立即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說道:“我都四十了,早已沒了修行的希望,來這隻是想看看熱鬧,如今熱鬧也看不成了,還是找個雪窩子熬一宿,明兒個打道回府算求。”
青年看著對方將酒壺還回來,問道:“不再喝一口?”
盡管漢子眼中依舊有些迷戀,依舊搖搖頭,說道:“萍水相逢,喝口酒已經是緣分,再多喝,那就是不知高低了。”
青年沒有強求,接過酒壺掛在腰間。
漢子看著青年,想了想,還是說道:“寒城東邊二十裏,有條從山裏流出來的不凍河,小兄弟若是無處過夜,最好還是去河邊找家農戶過一下,比在野外風餐露宿強。”
青年笑著點點頭。
漢子抱了抱拳,抱著身上的破棉襖,轉身離開。
一陣風雪刮過,漢子的身影就此消失。
杵著木杖的駝背老者,看著那漢子消
失的地方,眯眼說道:“武廟裏的配祀跑來當說客,這邊的神明都是這麽閑的麽。”
青年沒好氣道:“還不是你的動靜太大,走吧,去河邊看看,順便冬釣也不錯。”
青年身後白衣女子詫異道:“公子,為何不進城?”
駝背老者笑道:“那也要進的去才行啊,城隍爺大白天的不躲在廟裏睡覺,跑到城門樓上當門神,禦空進去不典型是打他的臉?何必自找沒趣。”
白衣女子聞言,抬頭看向高大的城門樓,一個文士模樣的男子站在樓簷下。
青年扶了一下頭上的竹笠,斜斜的看了那個文士一眼,然後轉頭向東而去。
他們,正是乘坐渡船北上,在寒城前方息風穀渡口下船的寧白峰、元泰以及聶紅竹。
隨著三人的走遠,站在樓簷下的文士皺了皺眉,目光在那名駝背老者身上多有停留。
城隍庇護一地,對妖靈之物最為敏感。
雖說寒城靠近回元山,妖靈之物很少,但附近那條不凍河裏,受回元山溢散出來的靈氣滋養,依舊還是有那麽些成了精。
雖說那些精怪他這個城隍爺不能動,要留著給山裏的那些子弟練手,但卻不妨礙他對這些東西的熟稔。
文士看著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好重的龍氣,還真是一條過江強龍。”
驟然間,一道目光自遠處的雪地裏傳來。
文士立即渾身一緊。
走在雪地中的聶紅竹眼見駝背老者回頭,好奇的問道:“怎麽了,元伯?”
元泰回過頭,笑嗬嗬道:“沒啥,跟人打個招呼。”
寧白峰笑道:“你就別嚇那位城隍爺了,在這裏做城隍,有個更大的山頭在上麵,他活的也不容易。”
元泰說道:“走江那會兒,動不動就要跟這些山水神靈打交道,差點都成習慣了,是得改改,以後少爺要是再這裏長住,少不得要跟他們打交道,還是和氣生財的好。”
寧白峰無奈的搖搖頭。
都說龜性溫吞,相處這麽久以來,駝背老者脾性上堪稱有些霸道。
躍過龍門,烏龜殼裏裹著屬龍之軀,確實不可貌相。
……
二十裏路程,對三人來說並不難事.
不凍河邊的雪鬆林裏,寧白峰找了一處遮風避雪的土丘,安歇下來。
元泰走到河邊,彎腰伸手進水裏,片刻後就空手提起一條肥美的河魚。
寧白峰摘下頭頂的竹笠拍了拍,抖落上麵的積雪,說道:“有你們在,釣魚絲毫沒有樂趣,有沒有魚,有多大的魚上鉤,全看你們的心情。”
元泰空手解刨著魚,笑道:“沒辦法,我就是什麽都不做,這些魚都會往我這跑。”
群魚從龍,乃是水族生物的天性使然,青年無奈的笑了笑,不再多說。
將魚弄好,元泰走了回來。
此時的雪地上,聶紅竹已經收拾好一堆柴火,甚至還架好了羹鍋。
元泰伸手在魚身上一撫,一條透明的魚肉薄片就被掐在指間,然後他遞給青年,說道:“此魚生食風味絕佳,少爺要不要嚐嚐看。”
寧白峰想了想,搖搖頭。
元泰不以為意,將魚肉薄片塞進嘴裏,頗為滿足的細細咀嚼起來。
待到羹鍋裏的水燒熱,元泰進魚放進鍋中,任由其慢慢熬煮。
片刻後,一陣濃鬱的魚香飄起。
聶紅竹立即盛滿一萬,遞給白衣青年,隨後又盛滿一碗遞給元泰,自己隻是坐在一旁,撥著火堆。
元泰接過接過遞過來的魚湯,正準備喝一口,忽然轉頭看向河水上遊。
寧白峰端著碗,同樣看先那邊。
原本水勢平緩的河麵上,巨大的浪潮洶湧而來。
河岸上,數名持劍的男子大聲呼喝著,跟隨浪潮向前奔跑。
元泰詫異道:“這也行?”
寧白峰歎了口氣,說道:“都說用魚竿,你偏要露一手,這下連口熱湯都喝不成。”
元泰立即將滾燙的魚湯灌進嘴裏,放下碗,起身說道:“少爺,要不要再露一手。”
寧白峰拜拜手,“算了,城隍和武廟配祀估計都還在
盯著,你就少惹些事吧,畢竟這裏好歹也是回元山腳下。”
元泰遺憾搖搖頭,轉身又去盛湯。
兩人交談間,水裏的浪潮已經湧到這裏,然後停了下來,浪花中躍起一條丈許的大魚,朝著岸邊的駝背老者大喊救命。
與此同時,八名持劍的男女跑到這裏,看見岸邊坐著的三人,顯得有些詫異。
元泰絲毫沒有理會那條不斷躍起求助的大魚,依舊喝著湯。
為首的女子看清情況後,對著駝背老者說道:“回元山弟子在此除妖,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元泰看這個麵容姣好,神情卻冷厲的女子,笑道:“你們忙你們的,我們看著就好,保證不插手。”
神情冷厲的女子眉頭微皺,正準備說什麽,旁邊的同伴卻傳來一聲驚呼。
河裏的那條大魚眼見求助無門,瞬間準備向下遊逃去。
在上遊的時候,他就被這幾人圍住,卻無意中感應到水裏那一絲不一樣的氣機,立即向這裏逃過來。
本以為能找到靠山,卻沒想到是個見死不救的。
眼見此景,這名女子立即不敢怠慢,立即發出指令,“出劍索!封鎖河道!”
隨著話音落下,其他幾名男女立即亮出手中銀鐲。
這些手鐲發出一聲錚鳴,然後瞬間脫手而出,形成劍形繩索,將河道上下遊攔截住。
大魚立即下潛,卻在片刻後有浮了上來,顯然河道裏麵也被劍索封住。
女子又一次發出指令,“枯水符!捕妖網!”
立即有四人扔出符籙,兩灑出漁網。
幾人相互配合之間,絲毫不顯慌亂,顯然來之前已經商議好對策。
寧白峰喝著魚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八人。
以修為來看,女子剛剛踏進納氣境,其他幾人都在聚氣境的門檻上徘徊,尚未踏進下三境,但也隻是時間問題。
但幾人出手極為利索,用世俗江湖的標準來看,已經是算是年輕俊傑。
也因此,八人裏,也隻有這名女子能使用馭劍術。
隨著符籙入水,河裏的水麵立即往下降,直至見底,露出河裏的淤泥。
盡管大魚不斷蹦跳躲避,卻依舊還是被兩張漁網捆住。
然後其他幾人一同用力拉網,將丈許的大魚拉到岸上的雪地裏,距離寧白峰歇息的地方,不過數丈。
巨魚上岸後,一刻也沒歇著,不斷蹦跳著想要用魚尾攻擊,口裏還不斷的呼喊著:“老祖宗,你真的就忍心看著我們這些徒子徒孫被這些人殺掉麽,救命啊,老祖宗。”
這樣的呼喊,讓那八名男女立即戒備不已。
畢竟在陌生人麵前除妖已經是大忌,雖然這裏是回元山附近,但依舊需要警惕。
元泰聽著呼喚聲,笑道:“你還真是會攀關係,臉皮夠可以的。”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女名女子,“你們繼續,我跟這條畜生沒什麽關係。”
寧白峰喝進嘴裏的一口魚湯立即就噴出來。
你罵那條魚是畜生,那你又是什麽?!
元泰樂嗬嗬的喝著魚湯,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話有問題。
由於分神,一名女子不幸被魚尾拍中,吐著血砸進雪堆裏。
缺失一人,八人圍困的一角立即露出破綻。
緊接著,整座陣勢被攪亂,又有兩人被打的吐血倒地。
為首的女子心知再如此下去,必定除妖不成,反而全軍覆沒,立即衝了上去,替一名女子擋下魚尾一擊,然後嘴角流著血絲,調運元氣,手中的長劍立即劍光閃爍,揮手間,手中長劍立即分出九道劍刃,不斷切割在巨魚身上。
鱗片崩裂,鮮血橫流間,巨魚吃痛,憤怒的高高蹦起,然後魚尾如鐵扇一般拍了下來。
舉著劍的女子眼裏有些不甘,奔波數日,好不容易將這條魚困住,卻沒想到自己幾人實力不夠,反倒要死在魚尾之下。
寧白峰心知,魚尾要是拍實了,這名女子就算不死也是重傷,甚至是殘廢。
隨著一聲劍鳴,一道黑光飛掠而出,轉眼間又回到竹筒裏。
一去一回間,似乎什麽都沒做。
然而舉劍準備硬扛的女子,沒有等到巨尾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