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叫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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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傾楣一腳才邁出相府的大門,人群中,忽有一婦人竄了出去,衝到她跟前,跪在她腳邊,哭著叫了聲,“大姐,民婦給你叩頭了。”
話完,就給蘇傾楣叩頭,蘇傾楣一副擔待不起的表情,將她扶了起來,“老人家,你這是做什麽?”
“大姐忘了嗎?前些日子,民婦的孫子病了,沒錢醫治,是您給了民婦銀子,還找了大夫,民婦的丈夫兒子走的早,全家上下都這一根獨苗啊,他要出了什麽事,我怎麽活啊,將來九泉之下,又怎麽向列祖列宗交代,活菩薩,您簡直就是我們家的活菩薩啊!”
婦人聲淚俱下的完,底下也有不少人跟著附和,自己得了蘇傾楣的幫助,還跪了下來,朝她叩拜。
蘇梁淺在心中冷笑,上輩子她回府並沒有這一出,不過這場麵她倒是見過的,那時候她也覺得蘇傾楣是菩薩心腸,長得漂亮,身姿窈窕,才華橫溢,品行高端,簡直完美,自己和她根本就是一個上一個地下。
活了一輩子再看,不過是區區一個戶部侍郎的嫡女,排場比公主,應該比皇後還大,實在是過了。
蘇梁淺想到蘇傾楣在扶起婦人時,隔著的秀帕,還有婦人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唇角綻出一抹極淡的淺笑。
良久,人群都還沒散去,一嬤嬤裝扮的婦女從相府走到了蘇梁淺的馬車旁,隔著簾子對裏麵的蘇梁淺為難道:“姐,這麽多人,你進去也不方便,而且大姐等會還要布粥,耽誤不得,您看,能不能走後門?”
來人姓方,和杜嬤嬤一樣,都是蕭燕跟前極得臉的嬤嬤。
杜嬤嬤是跟著蕭燕陪嫁到蘇府的,也是她的乳娘,方嬤嬤則是在蕭燕嫁到蘇府幾年後被蕭家送進來的,比起仗勢欺人無腦貪婪的杜嬤嬤來,方嬤嬤的手段自然更勝一籌,從某種程度來,算是蕭燕的智囊,但從情感上來,蕭燕更親厚杜嬤嬤。
她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杜嬤嬤身死的事情。
“方嬤嬤!”
桂嬤嬤皺眉,惱火提醒道:“裏麵坐著的可是侍郎府正經嫡出的大姐!”
方嬤嬤為難道:“桂妹妹,我也知道委屈姐了,夫人也覺得不妥,但這是老夫饒意思。”
“桂嬤嬤,不妨事的,你上車,我們從後門進去。方嬤嬤,你前麵引路。”
清冷的聲音,如山澗清泉,方嬤嬤抬頭,正好與撩開簾子看向桂嬤嬤的蘇梁淺目光相對,那雙眼睛幽深平靜,看不出情緒,蘇梁淺對著方嬤嬤勾了勾唇,明明隻是一個淺笑,卻讓方嬤嬤打了個突。
一直到馬車啟動,她才緩過神來,姐和她們之前了解的不一樣,想到蘇梁淺這段時間的‘失蹤’,方嬤嬤心裏打鼓,莫名的不安。
馬車動,蘇梁淺果然在蘇府的一側看到搭建的粥篷,蘇傾楣也被眾星捧月著過來,蘇梁淺放下簾子,臉上的笑意更深。
馬車很快到了後門,蘇梁淺由茯苓降香攙扶著下了馬車。
“姐,進去吧。”
蘇梁淺看著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她還記得,上輩子,自己因為被劫,也是從後門進去的,卻是蕭燕蘇傾楣親自接的她,噓寒問暖,她被帶到這裏,踏火盤灑艾草水去晦氣,進府後,府裏的下人也是指指點點,就好像她是什麽不幹淨的髒東西。
這輩子,也是這個時候,她幹幹淨淨。
一個沒有汙點的開始,真好。
蘇梁淺這樣想著,臉上有了舒心的笑,看的方嬤嬤是莫名其妙。
她掃了一眼,隻見蘇梁淺伺候的人,還有老太太跟前的連嬤嬤,並不見杜嬤嬤,眼皮跳了起來。
“老爺不在家,老夫人此時正在禮佛,不讓打擾,交代讓夫人全權安排,姐隨我去向夫人請安。”
十多年未見的孫女,讓走後門不讓打擾蘇傾楣布粥,麵也不見,交給繼母,這是昭告下,她不夠分量,不受重視?
桂嬤嬤也聽出這話中的深意,繃著臉,倒是當事人蘇梁淺半點也不生氣,這或許是蕭燕的刻意安排,但也挺符合老太太自私涼薄的性子。
進了府,穿過彎彎繞繞的回廊,亭台水榭,精巧別致,明明是冬月,院子裏卻繁花盛開如暖春。
光滑如鏡的金磚為地,八角宮燈為頂,雕鏤著圖紋的楠木隔斷,還有一些絕版的擺件,極盡奢華,這其中,有不少是她母親的嫁妝。
那樣豐厚的一筆資產,她得連本帶利的都要回來。
雲州自不能和蘇府比,茯苓和降香皆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尤其是降香,死氣沉沉的雙眼,都有了光亮。
蘇梁淺跟在方嬤嬤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為所動,儀態從容。
“那就是大姐,剛從雲州回來!”
“長得挺漂亮的,儀態也很好呢,看著不比大姐差呢。”這個大姐,自然指的是蘇傾楣,因為在雲州長大,外麵根本就不知道蘇家還有蘇梁淺這號人。
“噓,不要命了嗎?亂話!”
“長得漂亮,儀態好又怎麽樣,命運還不是掌握在別人手上。”
……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蕭燕的笙暉苑,蕭燕坐在正屋的榻上,看到蘇梁淺出現,站了起來。
蘇梁淺走到門口,蕭燕幾步上前,激動的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可算回來了,想死母親了。”
她邊邊牽著蘇梁淺往榻上走,桂嬤嬤跟在她身後,茯苓和降香則被留在屋口。
蘇梁淺扶著蕭燕坐下,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看著蕭燕。
她上身著枚紅色的穿花雲緞襖,下麵是藏藍色的百褶裙,那張臉保養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不過近看,還是能看出眼底妝容都難掩的烏青,麵容憔悴。
此刻,她的嘴唇微微的抖著,眼睛紅紅的都是淚花,極是動容,裏麵的憐惜疼愛,和上輩子一樣。
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她的親女兒呢。
蕭燕擦了擦眼淚,審視著蘇梁淺,她完好無缺,沒有任何異樣,用柔和的聲繼續道:“你這孩子,既回來怎麽不提前讓人通稟一聲,也好讓母親提前準備,雲州和京城路途遙遠,你吃苦了,這些年,你一個人在雲州,也受委屈了。”
蕭燕似心疼的哭出了聲,還真是演戲高手,也難怪她會被騙的那麽慘。
蘇梁淺就那樣站在她身前,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完全不是預料中母慈子孝的場麵,蕭燕趁著擦淚,給方嬤嬤遞了個眼神,方嬤嬤會意,走到蘇梁淺跟前,“姐,這是夫人,叫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