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蘇克明被氣,裝暈拖延
蘇克明聽到蘇梁淺的聲音,渾身一僵,往外看去,就見蘇梁淺從光線昏暗的院中,急急的跑了進來,身後跟著剛剛將他氣的半死的秋靈。
蘇克明的動作,有片刻的停滯,但很快將手揚的更高——
蘇梁淺現在得了太後的青眼,明兒一早,沈家的人會送嫁妝清單過來,他現在自然是不能打蘇梁淺的。
蘇克明真是想多了,就算他現在覺得蘇梁淺能打,要對她動手,蘇梁淺也根本不可能讓他得逞。
蘇克明氣蘇梁淺,他想著蘇梁淺是女兒,都不聽他這個老子的話,他作為老子,憑什麽聽她的話?
蘇克明本著這種較勁的心態,等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要當著蘇梁淺的麵,狠狠的教訓蕭燕一頓,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她能命令的。
蘇梁淺看蘇克明那樣,就知道他動的什麽歪心思,疾步上前,秋靈見蘇梁淺加快腳步,也跟著邁著大步加速前進,在蘇克明的手甩到蕭燕的臉上前,拉著蕭燕的手一拽。
蘇克明撲了個空,因為太過的大力,再加上剛摔了一跤尾椎那裏生疼,往前蹌踉了兩步,差點自己摔在地上。
蘇克明勉強穩住身形,轉身,看著已經站至門口的蘇梁淺,“蘇梁淺,你現在連老子打誰都要管了嗎?”
蘇傾楣在聽到蘇梁淺的聲音後,也轉過了身子,見她一步步走過來,沒有蘇克明的任何吩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在她看來,跪著的姿態不如站著的,甚至意味著俯首臣稱,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在蘇梁淺麵前,低她一等。
她看著在門邊站定的蘇梁淺,咬著嘴唇,一下就氣紅了眼。
“姐姐不是要早點休息不過來了嗎?”
蘇梁淺抬腳進了房間,隨她一同前來的,除了秋靈,還有影桐,她掃了虎視眈眈的蘇克明一眼,緊隨蘇梁淺的身後。
“折騰了一,本來是打算早點歇下的,但父親和夫饒動靜實在太大,我擔心出什麽事,實在放心不下,還是決定過來瞧瞧。這些年,我母親的嫁妝,好像一直都是夫人在打理,太後寬限的時日有限,要夫人這時候出什麽事,豈不耽誤事,違逆了太後的懿旨就不好了,父親和妹妹呢?”
這要蕭燕被蘇克明打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找誰要嫁妝去?嫁妝若是少了,蘇克明往蕭燕身上一推,她找誰算賬去?
路上的時候,蘇梁淺因為沈琦善的事情憂心,差點釀成了重大的疏忽。
“從明日開始,父親估計每都會很忙,這幾日就不要去早朝了,相信皇上一定會體諒父親的。”
蘇梁淺深知蘇克明一言不合就動手打饒壞習慣,她來,就是想要從他的手下護住蕭燕,蘇梁淺來的,可以是相當及時。
“秋靈,將夫人帶回笙輝苑。”
蘇梁淺向後看了秋靈一眼,秋靈點頭,蘇克明一瘸一拐的,就要上去攔人,走了幾步,疼的他冒汗才想起來,抬頭命壤:“來人,將她們給我攔住!”
蘇克明命令聲剛落,就有勤鴻院的護衛從四方跑了出來,攔住了秋靈的去路。
“蘇梁淺,你有本事,不將父親放在眼裏,但我的事情,我和夫饒事情,還容不到你『插』手置喙,在這個家,我還是一家之主,我想教育就教育誰,想打誰就打誰。”
蘇克明早就被氣昏頭了,在蘇梁淺來之前,他隻是覺得蕭燕欠揍,什麽事都辦不成辦不好,還拖他後腿,想狠狠的教訓她一頓,蘇梁淺的話倒是提醒了他,若是蕭燕受了傷,意識不清,那嫁妝,就可以不用還了,就算是要還,那也可以緩一緩。
“父親作為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您想教育誰打誰,我自然是無權『插』手置喙的,我並不是攔著不讓您打夫人,我是怕夫人受傷,耽誤了事,若是違抗了太後的懿旨,到時候父親也不好交差,女兒也是為了您好。”
蘇梁淺口氣溫和,一副為了蘇克明著想的口吻,把蘇克明氣的和哮喘似的,不出話來。
“看父親這樣子,似乎是氣難平,秋靈,將夫人送到父親跟前去,聽憑父親發落的。”
蘇克明看著蘇梁淺的眼睛瞪大,那警惕戒備的樣子,仿佛是在質問蘇梁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該提醒的我都已經提醒了,勸也勸了,父親要打就打,就是如果到時候太後問起來,我又是不會撒謊的,父親,如果我告訴太後,您明知道打夫人會影響懿旨,但還是堅持為之,太後會不會因此降罪?”
蘇梁淺一副苦惱的樣子,極是無辜。
蘇克明靠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手指著蘇梁淺,半晌才道:“蘇梁淺,你——你是要將我氣死是不是?”
蘇梁淺抿著嘴唇,表明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那父親是打還是不打?如果不打的話,那我就讓秋靈把夫人送回去了。”
打,還怎麽打?
現在打,那就是故意違抗太後的懿旨,就這樣的罪名,蘇克明哪裏還敢動手?他隻氣,自己為什麽拖拖拉拉的,不早點動手?
蕭燕看著蘇克明,既盼著他打自己,但蘇克明每每下手都太狠,蕭燕又怕,心裏也糾結的很,沒挨打也和挨打似的,臉『色』蒼白,直冒冷汗。
“我知道父親氣夫人,父親也不要太生氣了,這個家還需要你呢,可不能氣壞了身子,您暫時先忍忍,等將嫁妝清理出來,物歸原主,父親想怎麽打夫人,我都不會攔著呢,太後也不會因此怪罪。”
蘇梁淺話落,給秋靈使了個眼『色』,秋靈會意,帶著蕭燕離開。
蘇梁淺跟在秋靈的身後也要走,蘇克明現在看到蘇梁淺都覺得自己快要被氣死了,並沒有攔著,蘇傾楣故意在蘇克明的傷口撒鹽巴,叫住蘇梁淺道:“姐姐這樣就走了?”
蘇梁淺回過身來,“還有什麽事嗎?”
她的目光在蘇傾楣和蘇克明身上遊移了一圈,哦了聲,提醒道:“父親,妹妹,你們的院子,你們的身上,哪些東西應該交出來,心裏都有數吧?不要舍不得,畢竟,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命和前程更加重要,還有,那些被你們當做禮物還有其他用途送出去的,記得都拿回來,一件都不能少。”
蘇梁淺想了想,確定自己該的都了,本來就在崩潰邊緣的蘇克明,整個人又好像被『逼』的發瘋似的,衝向蘇梁淺,影桐上前要將他攔住,被蘇梁淺製止。
蘇克明直接衝到蘇梁淺跟前,比她高一個個頭的他,瞪大的眼睛如鈴,齜牙欲裂,兩邊的臉氣鼓鼓的,漲得通紅,就好像充了氣似的,額頭的青筋爆出,那樣子,比以往任何一次看起來都恐怖。
“什麽物歸原主,那就是我的東西,都是我的東西,你的命都是我的,你所有的東西也都是給的,我願意給你才是你的,我不願意給你,那就不是你的,你爭你搶也沒用!還一件都不能少?我是一樣都不會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你,現在,不,明一早就給我進宮,向太後清楚,就你不要了!”
蘇克明那樣子,已經不是洪水猛獸了,就像是被惡鬼附身似的,聲音又要大,幾乎是咆哮的,門口站著的蘇管事被鎮的不敢進來,蘇傾楣用手捂住自己被擋的嘴,都有些被嚇到了。
蘇梁淺還在原地站著,微仰著頭,看著完全失控的蘇克明,也不知道是半點也不害怕,還是被嚇傻了,微抿著唇,麵上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和蘇傾楣他們一樣,蘇梁淺也從未見過蘇克明這個樣子。
上輩子,因為缺失父愛又極其渴求,隻要蘇克明幾句好聽的話,哪怕是再難的請求,她也是言聽計從,他事業順暢,順風順水的,春風得意還來不及,愛惜形象的他,又怎麽會『露』出這樣猙獰的一麵?
這個她叫著父親的男人,他所有的情緒失控,她都是這輩子才見識到的。
她當然知道,他有多冷血絕情,但是這輩子的經曆,一次次刷新了她的底線和認知。
蘇梁淺直視著蘇克明,沒有表情的臉,藏著的是對生育了她的這個男饒滔譏誚。
她抬手擦了擦蘇克明因情緒太過激動噴濺在她臉上的口水,漫不經心的無情,在蘇克明看來,卻透著無盡的嫌棄,“父親,您這個樣子,嚇到妹妹了。她要被嚇壞了,您今後還有什麽指望啊?”
蘇克明掃了蘇傾楣一眼,蘇傾楣因蘇梁淺的話,剛好放下因受驚過度還捂住嘴巴的手,蘇克明看她臉『色』蒼白,還真有些擔心嚇到她了,斂了駭饒是神『色』,看著蘇梁淺繼續質問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害得安陽郡主落水,還戲弄她,口出狂言,將她和長公主都得罪透了是不是?蘇梁淺,你回來,是尋仇的嗎?你這個討債鬼,你是我女兒,你一定要這樣害我嗎?是不是把我害死了才甘心!”
討債鬼?蘇梁淺覺得蘇克明的這個形容,還真是貼牽
她回來,就是討債的,這些人欠她太多,若是不將那一筆筆債討回來,她死都不能瞑目。
“父親大可不必為這個擔心,現在大家都知道,我與父親不對付,關係不好。如果父親還不放心,就讓人大肆宣傳,我不盼著您好,處處和你作對,針對你,那就是幫我得償所願,長公主又怎麽會做這樣的蠢事?不定她不但不會對付您背後給您使絆子,還會好好的提拔您呢。”
蘇梁淺這話的嘲諷十足,可聽的蘇克明卻眼睛一亮,蘇梁淺見狀,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蘇克明之前不想被她氣,是打算放她走的,但現在氣成這樣,反而想留她下來訓斥一頓,大聲叫住蘇梁淺,蘇梁淺當沒聽到,繼續走自己的。
蘇克明扶著牆和門往前追,見追不上,就邊追邊罵她,“你是怎麽做姐姐的?有你這樣做姐姐的嗎?就不能讓著點妹妹嗎?就知道自己出風頭!你你得這個魁首幹嘛,就沒一個人高心!”
蘇克明追到了門外,然後由蘇管事扶著,繼續往前還走了幾步,到了院中,蘇梁淺已經走到了院門口,見喘著氣嗬斥饒蘇克明停了下來,轉過身,往蘇克明的方向走了兩步,停了下來。
“我高興啊!”
她勾著唇,院門兩邊燈籠映『射』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因為夜裏有風,燈籠在風裏晃,落在蘇梁淺身上臉上的光,也會晃動,在這樣明明滅滅的光線中,蘇梁淺那張素淨的微勾著唇的臉,更顯得冰冷,更有種讓人難以親近的高貴。
蘇克明看著這樣的蘇梁淺,也跟著停了下來。
“我就要我自己高興,父親高興不高興與我何幹?大妹妹——”
蘇梁淺這邊刺激完蘇克明,扭頭看向也追到了房門口的蘇梁淺,“若明年的朝春宴你還能參加,可就沒有這次這樣好看的衣裳為你添姿加彩了,你得更努力才行,不然的話,我若得魁首,你連前三甲都入不了,豈不是更氣?我也會很遺憾的,因為我最喜歡的,就是剛好壓妹妹一頭的感覺,若是你太弱,那多沒意思,你是吧?哈哈——”
蘇梁淺完,看著蘇傾楣那張比吞了吃屎的蒼蠅還難看的臉,大笑出聲,揚身離開。
蘇傾楣手扶著門框,氣的渾身僵硬發抖,眼眶都是紅的,眼淚隨時都要噴出來。
這會,蘇傾楣是真的氣,完全不摻雜在蘇克明麵前偽裝的成分。
蘇管事看著蘇梁淺轉身離去的背影,她剛剛的笑聲,除了愉快,還有仇恨,比起愉快,仇恨還更深。
雖然蘇梁淺回來後,夫人和二姐屢屢針對,但幾次和蘇梁淺的接觸,讓蘇管事覺得,她並不至於就因為那些事,就要讓她們痛苦不堪,還如此針對。
蘇管事總覺得,還有其他的事情。
蘇克明目送蘇梁淺離開,一直到她出了勤鴻院,還能聽到她的笑聲,肆意猖狂。
“孽障,孽障啊!”
蘇克明張大著嘴巴,胸口起伏的更加劇烈,身體僵硬的往後退了兩步,栽倒了過去。
“老爺!”
“父親!”
蘇管事扶住蘇克明。
蘇傾楣驚叫著跑過去,從門口到蘇克明身邊那麽近的距離,她心中就已經有了許多思量算計。
她在蘇克明的身邊蹲下,蓄在眼睛裏麵的淚水,瞬時就流了出來,著急著叫道:“父親,父親您怎麽樣了?”
她連著叫了好幾聲,都不見蘇克明有反應,更大聲的道:“快,快找大夫!父親被大姐姐氣暈了!”
蘇管事開始聽蘇傾楣的話,還不覺得有什麽,可她最後一句話一出,他忍不住就看向身側的少女,然後皺了皺眉。
蘇傾楣似並沒有察覺,繼續命令道:“快,通知祖母,父親被大姐姐氣暈過去了!”
蘇傾楣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聲音很大,大到安靜的勤鴻院都能聽到回聲,不但院內的人能聽到,院外的人,也可以。
蘇梁淺剛離開,都沒走遠,和勤鴻院才就隔開了一堵院牆,夜裏安靜,蘇傾楣的聲音又大,她自然是聽到了。
“姐!”
影桐聽蘇克明暈過去了,有些擔心,她倒不是擔心蘇克明會出什麽事,在她看來,蘇克明死了,那也是活該,一了百聊,她眉都不帶皺一下的,她主要是擔心蘇克明萬一真出了什麽事,會影響蘇梁淺的名聲。
蘇梁淺停了下來,麵對著院牆的方向,微抬著頭,看向裏麵。
這裏的光線,要比勤鴻院昏暗許多,蘇梁淺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有種不出的冷意,還摻雜著其他的情緒,但獨獨沒有女兒對父親該有的關心和溫情。
兩邊的距離真的很近,站在這裏,都能聽到裏麵的下人跑來跑去的腳步聲,甚至連著急的呼吸,都能隱隱聽到,影桐側身的時候,還看到有勤鴻院的下人跑出來,估計是去請大夫,還有通知蘇老夫人這件事的。
影桐看著他們臉上的著急之『色』,心裏的擔憂更深了幾分。
“我這父親,最是貪戀人間的權勢富貴,他心裏頭的希望寄托還在,不會讓自己這麽容易出事的。”
蘇梁淺的聲音喃喃的,依舊是聽不出情緒的那種,往上扯著的嘴角,譏誚更濃了幾分,給人一種仿佛洞察所有的感覺。
禍害遺千年啊,其實影桐也覺得,蘇克明出不了什麽事。
但事關蘇梁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姐要進去看看嗎?”
影桐往蘇梁淺的方向走近了兩步,聲問道。
蘇梁淺才側過身來,捂住微張打著哈欠的嘴巴,“不了,這麽晚了,我都累死了,你跟著去請大夫的人,弄個我們的人進去,還有,你著人去趟沈府,將府裏的情況告訴舅媽,讓她明日和季夫人一同過來。”
蘇克明這人,最是惜命,他的身體好著呢,蘇梁淺得防著他裝病在那裏拖事。
就蘇克明那德行,蘇梁淺覺得,這完全有可能。
自從六姨娘的事情後,蘇府若是有誰不舒服,都不會隻請一個大夫,都是三個以上。
蘇梁淺想到這個,未動的嘴角,譏誚更深。
家底厚有銀子才敢這樣揮霍,今後,可是不能了。
蘇梁淺不想和蘇老夫人碰麵,交代完影桐事情,徑直一個人回琉淺苑的。
勤鴻院內,下人們慌了神,可以是兵荒馬『亂』。
蘇克明被人抬著到了床上,沒一會,就有大夫陸續趕到了。
蘇老夫人是在大夫到了之後才到的。
今蘇梁淺蘇傾楣都參加朝春宴,她也是緊張擔心的,本來是打算等她們回來,問過情況再睡的,但人上了年紀,實在熬不住,撐著撐著就睡過去了,最後被連嬤嬤勸著歇下了。
蘇老夫人大感,自這場病後,自己的身體精力大不如從前。
蘇克明的人去福壽院找她的時候,蘇老夫人是睡著的,連嬤嬤是聽蘇克明出了事沒辦法才去叫醒蘇老夫饒。
蘇老夫饒睡眠本來就不是很好,聽蘇克明出了事,還是被蘇梁淺氣暈了,整個人一下就醒了,睡意全無,稍稍收拾了一下就過來了。
她路上詢問下人出了什麽事,那人也不清楚,蘇老夫人一下更加擔心,心煩氣躁的,隻覺得每一件事是稱心順利的。
“大夫,我兒子怎麽樣了?”
從知道蘇克明被蘇梁淺氣暈後,蘇老夫人擰著的眉,就一直是緊蹙的沒有鬆開,她一進去,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蘇克明,見他雙眸緊閉,臉『色』也不大好看,心更是提了起來,著急問大夫道。
“氣急攻心,休息幾日就好了,我開幾貼調養的『藥』,但是——”
蘇老夫饒心還沒放下呢,聽到但是二字,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聲音都是發緊的,“但是什麽?”
“蘇大人這種情況,一定要保證心情愉悅,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蘇老夫人連聲道好,幾個大夫又交代了其他的一些事情,蘇老夫人一一應下。
如蘇梁淺所料,勤鴻院的廝,這次請了四個大夫,其中三個在交代事情的時候,有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中年大夫,一直就站在床邊,那目光如炬一般,盯著蘇克明,觀察他的神『色』。
不過屋子裏的眾人,關注的都是蘇克明的情況,一個大夫這樣稍稍有些異常的舉動,都沒怎麽放在心上,還是蘇管事最細心,問那大夫道:“大夫,可是有什麽不對?”
那大夫搖了搖頭,側身看向蘇老夫壤:“老夫人不必擔心,蘇大人問題不大。”
大夫走後,蘇老夫人又將蘇克明院子裏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就留下了蘇傾楣和蘇管事,還有伺候自己的連嬤嬤。
蘇老夫人在床邊坐下,拄著拐杖,被從在睡夢中叫醒的她,略顯疲憊,沉著臉,問蘇傾楣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父親怎麽會昏倒的?淺丫頭好端賭,怎麽會氣你父親!”
蘇傾楣聽到蘇老夫融二句話的時候,本想就是被蘇梁淺氣暈的,再聽蘇老夫人最後一句話,便覺得她這是有意袒護蘇梁淺。
她氣父親還少嗎?
蘇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偏愛蘇梁淺也就算了,就連太後也——
蘇老夫人話落,蘇傾楣並沒有很快回答,蘇老夫人似是想到什麽,繼續問道:“是不是今朝春宴上發生什麽事了?”
蘇傾楣垂著眼瞼,點零頭。
“我和姐姐都拿了不錯的成績,姐姐是魁首,我是第二名。”
蘇老夫人聞言更是不解,“這不是好事嗎?淺丫頭不是沒報節目嗎?”
“她還是表演了,而且害得長公主的女兒安陽郡主掉進了太清池,但不知怎的她得了太後的青眼,這個中的緣由太過複雜,一時半會的也不清楚。”
“父親擔心公主找她不成會在背後給他使絆子,就教訓了姐姐幾句,再就是——嫁妝的事,姐姐今日當著所有饒麵,拿出了嫁妝清單,讓太後給她做主,拿回先夫饒所有嫁妝,她覺得先夫人所有的東西都是留給她的,也該是她的,和父親起了爭執,姐姐故意刺激父親,要拿回所有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少,還了許多譏諷我的話,父親氣不過,就昏倒了。”
蘇傾楣的這兩件事,蘇老夫人聽著,也是膽戰心驚。
長公主的事且不提,沈清的嫁妝,她並不知道沈清的嫁妝到底有多少,具體又有些什麽東西,但蘇老夫人知道是極其豐厚的,這些年一直由蕭燕保管,而且已經用了許多了。
蘇梁淺要拿回去,無可厚非,其實起來,沈清就這麽一個女兒,她的東西,按道理,確實就該是留給蘇梁淺的。
但蘇老夫人心裏到底是更偏袒兒子的,再加上蘇梁淺並不顧慮蘇府的利益,還有就是出於自己的各種私心,而且,這筆嫁妝就算歸還,也不可能完好無損,還會讓蘇克明為人詬病,所以蘇老夫人並不想蘇梁淺要回這筆嫁妝。
沒想到,蘇梁淺手上竟然有嫁妝清單,而且還當著太後的麵拿了出來。
蘇老夫人一臉憂愁,看向在屋子裏麵站著的蘇管事,問他道:“蘇管事,事情是像二姐的那樣嗎?”
蘇管事覺得,蘇傾楣的沒錯,但事實又好像不盡然像她的那樣,想到蘇克明對蘇梁淺蘇傾楣的態度差別,蘇管事點零頭,“大姐趕到的時候,老爺剛好動手打夫人,被大姐攔下了,兩人因為朝春宴上發生的事情,就吵起來了。”
三觀還算正的蘇管事並不覺得蘇梁淺做錯了。
雖然蘇老夫人不喜歡蕭燕,但聽蘇克明又對蕭燕動手,還是忍不住皺眉。
同為女子,蘇克明對自己女饒這種態度,蘇老夫人實在不能恭維。
“當時二姐在場嗎?”
蘇管事往蘇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頭。
蘇傾楣忙解釋道:“當時父親很生氣,我見他情緒激動,怕他出事,跪在地上請罪安慰,正要去攔的身後,大姐姐忽然出現,及時製止了,她擔心父親若是對母親動手,母親身體不適,會耽誤歸還嫁妝的事。”
蘇老夫人並沒有因為蘇傾楣這樣的解釋,臉『色』好看多少,“不用辯解,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在這個家,你比誰都心狠,包括你父親。”
“祖母!”
蘇傾楣重重的叫了聲,似抗議又帶著委屈。
蘇老夫人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繼續問蘇傾楣道:“太後是什麽態度?還有,她嫁妝清單哪來的?你母親和父親信誓旦旦,不都沒了嗎?”
提起太後的態度和嫁妝清單,蘇傾楣更是忍不住緊咬住了嘴唇,“太後下了懿旨,讓沈大夫人來處理這件事,季夫人協助幫忙,明日,沈府就會派人送抄錄的嫁妝清單過來,五日後,要求歸還所有東西。至於嫁妝清單,姐姐,是二姨娘給她的,二姨娘是哪來的,孫女就不知道了。”
蘇老夫人聞言,頭暈了暈,身體向後栽去,被連嬤嬤及時扶住。
蘇傾楣一副著急到不行的樣子,剛剛哭過的眼睛紅紅的,仿佛隨時都能在掉淚,“祖母,這些年,蘇府的情況,您是了解的,先夫饒那筆嫁妝——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全部拿得出來。”
蘇傾楣邊,邊在蘇老夫人麵前跪下,“闔府上下,現在姐姐也就勉強能聽得進您的話,您能不能和姐姐商量商量,再緩個幾,等父親好了,將剩下的東西都整理出來,到時候一並歸還,至於那些父親已經送了人,用掉聊,不要五日,就算是五十日,我們也拿不出來啊!難道要讓父親要回來嗎?那些多是父親的同僚和上峰,張了這個口,父親和我們蘇家的前程,就都毀了啊!”
不單單是蘇克明送的,蕭燕還往蕭家搬了不少,當然,她和蘇澤愷也用了。
蘇傾楣言辭懇切,邊邊有眼淚掉了出來。
蘇老夫人沉默不語,看著她的眼神漸漸和緩了幾分。
蘇傾楣的,在蘇老夫人看來,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隻是想到向蘇梁淺開這個口,蘇老夫人就覺得為難,而且她也不確定,蘇梁淺會不會賣她這個麵子。
蘇老夫人心裏著實沒有底氣,但想了半,又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蘇老夫人臉上的鬱氣極重,點零頭,“我和她吧,你你,你你,你好端賭,為什麽非要針對淺兒,還將錦兒也利用進去,如果不是你,二姨娘——”
蘇老夫人沒有繼續往下,不過從她的話中,蘇傾楣敏銳的得出了一個訊息,那就是,蘇老夫人她也不想,蘇梁淺拿回嫁妝。
蘇傾楣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淚,“祖母辛苦了,現在父親病倒,您一定得保重身體,不然我們家,就要倒了。”
蘇老夫人嗯了聲,四下環顧了圈,“淺兒呢?你讓人通知她這件事了嗎?”
蘇傾楣回道:“父親被姐姐氣倒的時候,姐姐就在院牆外,都沒走遠,院子裏那樣大的動靜,姐姐不可能聽不到,有跑進跑出的下人還在門口看到她呢,她不可能不知道。”
蘇老夫人長歎了口氣,正準備離開,門口一下湧出了許多人。
“老爺!”
“父親!”
三姨娘,三姨娘的兩個女兒蘇涵月蘇若喬,五姨娘,六姨娘,像是提前約好了似的,全部趕在一起都到了。
五姨娘還要穩重持重些,三姨娘,六姨娘,還有蘇涵月,為表自己的關心,從院門口就開始喊,這個停了那個聲,此起彼伏的,能將深睡的人都給吵醒。
蘇老夫饒位置,就偏床頭,剛好可以擋住看蘇克明的所有視線,誰都沒有發現,床上昏睡著的蘇克明,眉頭皺了皺,微動的眼皮緊了些。
一群人陸續進了房間,蘇老夫人看著陸續進屋然後走到自己跟前的一眾人,“你們過來做什麽?”
三姨娘抹了把淚,“妾身聽老爺被大姐氣昏了,心中放心不下,過來看看,大姐他又做了什麽,居然將老爺氣成這個樣子?”
三姨娘自己有兩個女兒,像今朝春宴這樣的大日子,蘇梁淺和蘇傾楣又都參加了,她自然是睡不著的。
三姨娘對這件事極其關注,花銀子買通了門房的人,她現在已經得知了蘇梁淺和蘇傾楣分別取得了魁首和第二名的好成績。
三姨娘從下人口中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蘇涵月剛好也在,母女兩氣憤,已經在那憤憤不平半,兩人都覺得蘇涵月如果參加的話,怎麽也是能得個第三名的,這對將來高嫁是極有用的。
蘇涵月不忿,還為此抱怨三姨娘不爭氣。
母女兩正鬱卒的時候,得知了蘇克明被蘇梁淺氣暈倒的消息,叫上了蘇若喬,當即就過來了,她們和五姨娘還有六姨娘,都是在半道上碰到的,隨後就一起過來了。
三姨娘她也知道,蘇梁淺現在正當風頭,得罪她就是自己倒黴,她心裏對她也是忌憚的,但剛剛在蘇涵月那受了氣,她心裏也不舒服,話不自覺的就帶了幾分酸意。
三姨娘這一哭,前來的,除了五姨娘外的其他幾個人也跟著抹淚,看的蘇老夫人更加心煩意『亂』。
“哭哭哭,人都沒死了,你們就開始哭喪了嗎?人沒事都要被你們哭出事來,你們是大夫嗎?一個個的,過來有什麽用,尤其是你,大著個肚子,不好好休息,過來幹嘛?這麽黑,萬一你路上摔一跤,肚子裏的孩子出什麽事,你負責的起嗎?”
蘇老夫人氣不順,又沒睡好,頭脹痛的厲害,再聽著啼哭聲,更加煩躁不耐煩起來。
該來的不來!
本來就已經紅了眼圈的六姨娘見蘇老夫人嗬斥,眼淚直接吧嗒吧嗒的掉了出來。
五姨娘走到蘇老夫人麵前,輕拍著她的背,溫和的勸道:“老爺吉人相,定然是不會有事的,母親關心老爺,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然老爺若是醒過來,看到母親消瘦甚至是生病,肯定是會自責的。三姐姐和六妹妹還有妾身,都是關心老爺,還請母親不要生我們的氣。”
蘇老夫人看著六姨娘,再聽她話,怎麽都覺得她懂事。
“晚上你留在這裏照顧明兒。”
蘇傾楣看著溫柔點頭的五姨娘,開口道:“祖母,五姨娘近來掌家,日日都有許多事,想必勞累,父親這個樣子,明日沈家若是來人,還得五姨娘幫襯著,今晚就由孫女來照顧父親吧。”
蘇老夫人並沒有馬上同意,五姨娘道:“二姐也折騰一整了,應該好好休息。”
蘇傾楣緊抿著嘴唇搖頭,一副愧疚的樣子,態度堅決道,“父親變成這個樣子,也有我的責任和過錯,我縱是回去,也是睡不著的。”
蘇老夫人有片刻的思量,應了下來,“好,那你就留下來吧。”
她隨後又看向五姨娘道:“你早點休息,明日家裏還要客人呢。”
五姨娘沒再反對。
“祖母,我想和姐姐留下來一起照顧父親。”
“我也要!”
蘇涵月見蘇若喬要留下來,也跟著道。
蘇梁淺將蘇克明氣昏倒,留下來徹夜照顧他的女兒,自然是能得個好名聲的,尤其蘇梁淺最近名聲大噪,她的事情,民間都會傳很久,這好名聲傳的也會越遠越久。
蘇老夫人見蘇若喬張口,本來是準備應下來的,但見蘇涵月也要一起,直接就道:“都給我回去,你父親這裏有蘇管事,還有下人,留一個人就夠了!”
若是讓蘇若喬留下來,蘇涵月必定會糾纏,三姨娘還會跟著一起,蘇老夫人頭痛的很,不想糾纏,直接讓兩個都不要留。
“祖母,大姐姐呢?父親都被大姐姐氣成這個樣子了,怎麽也不見她來?不管怎麽,這都是父親啊,她也太目中無人吧,這是大不孝!”
蘇涵月和三姨娘一樣,心裏都酸的很,就算自不量力,還是忍不住擠兌。
蘇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蘇涵月縮了縮脖子,還想再什麽,被蘇若喬製住。
蘇老夫人起身,最先離開,其他後來的人,全部陸續跟著一起,很快,蘇克明的屋子,就隻剩下昏『迷』的蘇克明,還有蘇傾楣蘇管事。
“蘇管事也退下吧。”
蘇傾楣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蘇克明,扭頭看向蘇管事,眉眼微冷。
剛剛蘇管事言辭間流『露』出的態度,分明是向著蘇梁淺的。
“我就在門口守著,老爺若是有什麽狀況,或者二姐有什麽需要,直接叫一聲。”
蘇管事話落,躬身退了出去,靠蘇傾楣看不到的門邊位置站著。
屋子裏,就隻剩下蘇傾楣和蘇克明兩人。
蘇傾楣搬了條凳子,在床邊坐著,她盯著蘇克明看了半晌,見他眉眼都沒有動,心中燃著的希望沉了沉,不過很快又變的明亮。
剛開始,蘇傾楣也覺得蘇克明是昏『迷』了,但到後麵,她生出了蘇克明可能是假裝的猜想。
這樣的猜想冒出來後,就和燎原的草,很快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蘇傾楣內心就是這樣希冀的,蘇克明出事,歸還嫁妝的事才有機會繼續往下拖。
蘇克明如果是偽裝的話,她就讓他繼續偽裝,如果是真的,那更好,不用偽裝了,蘇傾楣擔心蘇克明隨時都會醒過來,所以決定在這守著。
蘇傾楣讓蘇老夫人勸蘇梁淺,抱著的可不是將剩下的全部歸還的目的,她是想趁著這段可以拖延的時間,想辦法將蕭燕之前清理的那些東西,全部占為己櫻
想到這些,蘇傾楣心裏頭也是後悔的很,她不應該現在才過問這筆嫁妝,更早些的時候,在蘇梁淺前,她就應該將所有的東西,弄到自己手上,如果是那樣的話,蘇梁淺要,蕭燕和蘇克明拿不出來,那也是他們的責任。
蘇傾楣想著這些,心中怒意難平,那張好看的臉,都變的猙獰起來,意識也越來越清醒,累了一整日,也沒有半分的倦意。
蘇傾楣想著這些事情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熱鬧了一整個晚上的勤鴻院不知不覺間變的十分安靜,她看著的並不是蘇克明的方向,就連蘇克明睜開眼睛,她也沒有發覺。
“楣兒。”
蘇克明叫她,她也沒反應,蘇克明連著叫了幾遍,她才回頭,就見一直閉著眼睛的蘇克明睜開了眼睛,張口正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