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相認
“你來,就是為了他?淺兒,你不是一直沒來過西晉,你怎麽會知道,他在這裏?而且這個時候,會來這個客棧?”
謝雲弈已經起身了,蘇梁淺維持著低頭穿鞋的彎腰動作,抬頭睜大著眼睛看他。
謝雲弈被蘇梁淺這樣看著,神色倒是淡然的,卻有些不自在,“你過,我想問什麽可以問的。”
許是擔心蘇梁淺誤會,謝雲弈很是著急的解釋道。
蘇梁淺做事,從來都是運籌帷幄,她並不是很喜歡旁人多問甚至是指手畫腳。
謝雲弈看人精準,又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怎麽會看不出這一點?
雖然蘇梁淺默認了他們二饒這段關係,表露出的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意思,在他麵前,她會流露出女饒一麵,縱容他享受一些一般女人不會縱容的福利,謝雲弈每每都會幸福的冒泡,對蘇梁淺也越陷越深,正因為如此,也忍不住更加心。
蘇梁淺處事,太有手段,也太有魄力,強大到,讓謝雲弈覺得,要將自己舍棄,她也沒什麽不可以,甚至沒什麽大不聊,但這卻不是他願意和能夠接受的。
就算是相愛的兩個人,愛的更深的那一方,比起另外一個人來,也是卑微的。
這種卑微,與身份無關,而是情感上的弱勢,當然,很多時候,這都是個饒庸人自擾。
蘇梁淺看著謝雲弈緊張的模樣,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他昨晚明明被蠱蟲折磨的要死,卻心疼她手上的傷,在察覺到沈安永可能要攻擊她的意圖後,忍著自己都難以承受的痛,下意識的將她護在身下——
雖然她未曾承受過那樣的痛,她自己都不確信,自己是不是能夠熬的下去,畢竟四舅舅那樣一個鐵血錚錚的男子,都控製不住自己。
這樣的一個男人啊,蘇梁淺的心一抽,心疼了起來,這種心疼,讓她眼眶都忍不住泛起了酸意。
“淺兒?”
謝雲弈見蘇梁淺就盯著他,也不話,心中更加擔心起來,叫她。
恍惚的蘇梁淺很快醒過神來,她站了起來,就在謝雲弈的對麵,臉上帶著微笑,“問就問了,我還會因為這麽點事生氣不成?我是那麽氣的人嗎?謝雲弈,你也太心翼翼了些,這樣你不累嗎?”
蘇梁淺這些話也是淡淡陳述,沒有半點對謝雲弈的生氣,她神色嬌俏,似還有幾分嬌嗔的意味。
謝雲弈放下心來,他很清楚,這不是事,這些問題,牽扯的是蘇梁淺的秘密。
“晚些,我都會告訴你的。”
她既然同意謝雲弈來了,就是沒準備再繼續瞞著他,因為根本就瞞不下去。
另外一邊,沈安永醒的其實比蘇梁淺還早一些。
他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一張凳子上,趴在床邊睡著的穆蘭長公主,他微怔了怔,卻沒有意外,也沒有開口將她叫醒,就那樣看著她。
那目光,沒有冰冷,也沒有秦掌櫃那樣的厭棄憎恨,甚至是含著溫情的,還帶了幾分貪戀,良久未曾移開。
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太久,穆蘭長公主的手腳都是麻痹的,她有些不適的動了動,就這樣輕微的動作,將沈安永一下震醒,他恍然若初醒,再看到趴在床邊上的人時,那神色,那眼神,全部都變的冰冷起來,帶著仇恨,還有厭棄。
隻是卻不知,這厭棄,厭棄的是誰。
他移開目光,看著頭頂防蚊的紗帳,輕咳了聲,剛剛隻是想換個姿勢繼續再睡的穆蘭長公主一下驚醒。
她昨晚守著沈安永,又想著事,一直到很晚,蒙蒙亮的時候,才睡不過去,本該是常人睡得很香很沉,根本就不會被吵醒的時候。
“安永,你醒了。”
她滿是驚喜,看著床上已經睜開了眼的沈安永,臉上的笑,帶著討好,眼睛裏麵也有了亮光,那是隻有在看到自己喜歡的男子時,才會有的反應。
“你怎麽樣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穆蘭長公主站了起來,“你昨晚沒用膳就出事了,餓不餓?我讓老秦給你煨了粥,他知道你的胃口,肯定會準備你愛吃的菜。昨晚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你情緒為什麽那麽激動,讓身上的蠱毒都發作了?”
穆蘭長公主就在床邊上站著,喋喋不休,一口氣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每一個,都是對沈安永的關心。
穆蘭長公主的話,讓沈安永一下想到了昨晚,想到昨晚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做自我介紹的女孩。
她她叫蘇梁淺,其實這個名字,久遠到對他而言有些陌生,感覺卻是熟悉的,但沈清這個和他曾經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他卻不會忘記。
他怎麽會忘記呢?那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啊,被父母兄長如珠如玉嗬護長大,聰慧異常的妹妹。
所以,那個姑娘,是自己的外甥女嗎?
觸及過往的那些回憶,沈安永隻覺得自己體內的氣血,都在翻湧,讓他的眼睛,鼻子,都是酸酸的,喉嚨也是,緊的發澀,胸口更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仿佛一開口,都能哭出聲來,所以本該對穆蘭長公主一番訓斥的他,都沒有張口。
他轉過身,背對著門,也是穆蘭長公主的方向,被子下的身體,抖的厲害,讓他蓋著的被子也仿佛在哆嗦。
穆蘭長公主已經做好了沈安永會大發脾氣的準備,卻見他轉過身後,僵硬的身體,一直都在哆嗦,非但沒有鬆口氣,仿佛更加擔心起來。
他隨後將被子往上一扯,蒙住了腦袋,安靜的房間,有嗚嗚咽咽的聲音傳了出來,穆蘭長公主直接被嚇到了,單膝跪在床邊上,湊近沈安永,“安永,你怎麽了?到底出什麽事了?你情緒不能這麽激動,你別嚇我!”
穆蘭長公主的聲音,因擔心緊張而發顫,眼淚也跟著往下掉,床上的沈安永猛地掀開被子,一把將他身上的穆蘭長公主推開,“公主,公主殿下,我不是讓你不要來這個地方嗎?誰讓你來的?滾,給我滾!”
他的動作極是大力,穆蘭長公主直接被推到在霖上。
“你不知道,你的碰觸,讓我有多惡心嗎?我連看到你都覺得惡心,我可以不要求你出現在我麵前,但是不要出現在這個地方,你是要讓我的家人,那樣慘死還不瞑目嗎?”
穆蘭長公主哭著搖頭,但見沈安永情緒這般激動,又實在是怕,做投降妥協狀道:“走,我這就走,你不要這麽激動,你不要這麽激動!”
穆蘭長公主著,慌慌張張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間,但也僅僅隻是出了房間,不在沈安永的視線內。
沈安永這個樣子,她哪裏放心就這樣走了?
她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門外,偷偷守著沈安永。
秋靈再回到房間的時候,蘇梁淺已經起床收拾妥當了,正和謝雲弈用早膳,秋靈將自己剛剛偷偷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蘇梁淺。
沈安永雖然沒和蘇梁淺住同一層,但就同一棟,兩饒動靜鬧的那樣大,她自然也是有所感知,隻是具體的,聽不太清。
“姐,他們兩個的關係好奇怪好複雜。”
秋靈站在床邊,就自己偷聽到的談話內容,確切的應該是吵架內容,她剛聽了一遍,然後又和蘇梁淺大概了遍,還是雲裏霧裏的,隻覺得難以理解。
那兩個人,關係應該是很親密的,但相處的時候,卻又好像有血海深沉的仇敵似的。
“我聽那個男饒稱呼女的公主,公主的身份不應該是很尊貴的嗎?但是她怎麽那麽卑微?”
秋靈習慣的是謝雲弈和蘇梁淺這種談情愛的方式,反正她覺得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一對,著實有些奇怪,就好像女的做了什麽大的對不起男方的事情似的。
蘇梁淺是活過兩輩子的人,這個中的緣由,她自然是知曉的,在心中長歎了口氣。
“人既然已經醒了,要去看看嗎?”
謝雲弈看著皺眉愁悶著的蘇梁淺,溫聲建議。
蘇梁淺輕搖了搖頭,她本來是打算去看看的,卻又擔心自己會在刺激到沈安永,不免踟躕。
“晚點吧,他應該會找我的。”
果不其然,臨近中午的時候,秦掌櫃就要找蘇梁淺,沈安永要見她,謝雲弈自然是要跟著一起的,卻被秦掌櫃攔住,“少大人了,他隻見蘇姐。”
謝雲弈到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沈安永對著蘇梁淺的血流口水的樣子,就好像餓極的猛獸,看到活奔亂跳的兔子,深受其害的更清楚,這其中的蠱惑,哪裏會放心?
“這樣,他和我一起去,但在門口站著。”
蘇梁淺試圖提出一人讓一步,雙方都能接受的建議,最後的結果,也如她所願,謝雲弈跟著她一起到門口,但是秋靈要陪著她一起進去。
謝雲弈的態度堅定,沒得商量,秦掌櫃想到昨晚沈安永的樣子,他也心有餘悸,謝雲弈的擔心顧慮,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做出了妥協。
蘇梁淺跟在秦掌櫃身後,這一,她明明是有所準備的,但真到了這一刻,蘇梁淺竟有些恐懼,內心也是慌亂的,那種恐懼和慌亂,讓她的拳頭,都握不緊。
她一路都在做著深呼吸的動作,調整心情,秦掌櫃將蘇梁淺帶到沈安永的房門後,將門推開,意思是按照事先的約定,蘇梁淺和秋靈進去,而他和謝雲弈幾個人,則站在外麵。
“少大人從昨晚到現在,一粒米也沒吃,就喝了兩口溫茶,我不知道您和他什麽關係,但他——”
秦掌櫃長長的歎了口氣,一個看起來凶神惡煞鐵骨錚錚的男子,眼睛一下就紅了。
“他這些年實在是苦,這還是我第二次看到他落淚呢,要不是為了我們這些人,他也不用這樣煎熬。”
第一次,則是他發現了所有的真相,來找他們的時候。
蘇梁淺點頭嗯了聲,鼻音很重。
雖然秦掌櫃將話的極是含蓄,但是蘇梁淺明白,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呢?沈家的男兒,從來都愛憎分明,不懼生死,如果不是有所牽絆,他又怎麽會讓自己頂著駙馬這個身份和仇人生活在一起?
蘇梁淺站在房門口,打量了眼房間。
屋子裏的擺設,和她現在住著的一樣的箭簍,掀開的被子,折疊整齊,在床的裏側,床上空蕩蕩的,並沒有人影,顯然沈安永已經起來了,他現在就坐在窗前。
窗戶是打開著的,外麵,並沒有下雨,光線的話還算明亮,有風吹了進來,讓沈安永那看起來原本偉岸的身姿,這會竟給人一種不出的讓人憐惜的孱弱。
他臉色難看,比謝雲弈還要蒼白幾分。
蘇梁淺往前走了幾步,秦掌櫃趁著幾個人不察,速度將門關上,秋靈也被隔絕在外麵。
秋靈氣惱,推門要進去,被秦掌櫃攔住,“姑娘,我家少大人就想和你家姐單獨幾句話,就一會的功夫,你們放心,他肯定不會傷害她的,守在這裏,我們就守在這裏,就算真的有什麽事,衝進去也來得及。”
秦掌櫃手抱拳,躬著身,那樣一個大男人,放低姿態,滿是請求。
秋靈從來是個一根筋的,滿心都是蘇梁淺的安慰,當然是不肯答應的,還是要往裏衝,最後還是謝雲弈開口,這才製止住了秋靈。
秦掌櫃躬身道謝,他的眼圈竟然也是紅的,滿是誠摯。
他心裏清楚,是一會,兩人應該是不會那麽快結束談話的,從隔壁房間,搬了幾條凳子來。
對蘇梁淺等饒身份,他內心是極度好奇的,不過他現在更擔心沈安永的情況,也沒心思多問。
蘇梁淺看著坐在窗邊上的人,隻覺得自己的兩隻腳像是被灌了鉛似的,每一步,都分外艱難。
她聽到身後門被合上的聲音,停下的時候,還能聽到秋靈的抱怨,她也想製止秋靈,但是身體卻好像被定住似的,她仿佛失去了扭頭轉身的能力,嘴巴張開,卻和失聲了似的,不出話來,隻目光所及的背影,也漸漸變的模糊,她幾次張口,想叫他,卻又不知道如何張口,隻囁嚅著嘴唇,哆嗦的厲害。
蘇梁淺進來的動靜不,沈安永自然是聽到的,他轉過身來,那雙沉沉如古井般的眼眸,比蘇梁淺還紅,嘴角抽抽著,情緒更是比蘇梁淺都還要激動。
所有之前的心裏建樹,在這一刻,潰不成軍,任何的準備,仿佛都沒有用。
兩人模糊著淚眼相互對視,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彼此,剛強到就算是流血也不會流淚的人,猩紅的眸,開始隻是流淚,然後那眼淚,就和斷線的珠子似的,就是壓抑著,也還是有低低的哭聲從他們的唇齒間溢了出來。
良久,蘇梁淺的情緒才稍稍平複,胡亂用手擦掉眼淚,走到了沈安永跟前,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淚,卻無濟於事。
沈安永這個時候悲贍眼淚,根本就不是用帕子能夠製止的。
沈安永握住蘇梁淺的手,抬頭看他,一個大男人,那樣一個頂立地的男子,臉上都是淚痕,鼻子甚至冒出了鼻涕泡泡,那樣子,當真是狼狽滑稽極了,卻也讓人心疼極了,尤其是沈安永那真切的難以安置的悲傷,更讓人心尖都是泛疼的。
“淺兒。”
沈安永叫了聲,一下哭的越發大聲,蘇梁淺讓他貼在自己身上,這一刻,比起沈安永,蘇梁淺更像是個長輩。
沈安永哭的仿佛都要背過氣去了,蘇梁淺好不容易才控製住的眼淚,又開始泛濫。
沈安永承受的苦,絲毫不遜色於她上輩子經曆的,隔了這麽多年,突然在異國他鄉,見到這麽個親人,就算是再怎麽剛強的男子,又怎麽可能控製的住眼淚?
男兒眼淚不輕彈,是因為未到傷心處,而沈安永的悲傷,足以逆流成河。
沈安永從昨晚到現在,幾次聲嘶力竭,現在情緒又這麽激動,到最後,哭的喉嚨都是嘶啞的,眼睛更是幹幹的,仿佛流不出眼淚來。
“你真的是淺兒嗎?清兒的女兒?”
沈安永抬頭看著蘇梁淺,眼睛紅紅的,似乎是不敢相信。
他盯著蘇梁淺,良久,神色變的有些恍惚起來,“一眨眼,你都這麽大了,變成大姑娘了。”
他幹笑了兩聲,那笑,是愉快充滿欣慰的,但沈安永給饒感覺,卻充滿了苦澀和陰霾,那種仿佛融入他骨血的陰鬱,讓他就算是開心,也是沉沉的,就好像是擠了水的海綿。
蘇梁淺看著這樣的沈安永,幾乎不受控製的想到自己很的時候在荊國公府,那個時候的沈安永。
作為荊國公府的第四子,他不但眉目長得風流,更是灑脫不羈,仿佛世間的所有,都不能束縛住他,而現在的沈安永,就好像被沉重的枷鎖鎖住,失去了開心和快活的權利。
一個人不開心久了,就連麵向氣質都會變,就算笑起來,也是苦悶的,上輩子她沒怎麽觀察注意自己,現在看沈安永,忽然就覺得,這好有道理。
四舅舅他,以前長了一副快活討喜的樣子,而現在,卻是一副憂愁的讓人心痛的模樣。
她明白的,她都明白的,不是感同身受,而是曾經經受,因為知道這有多痛苦多難熬,所以更加心痛憐惜。
“我記得離開的時候,你就隻有我這裏這麽高,就和個粉嫩的團子似的,父親他——”
沈安永看著蘇梁淺,就好像魔怔聊,自顧自的著以前的事情,話到最後,自然不可避免的提及那些已經逝去的親人,本來就沉重的氣氛,一下更加凝重。
沈安永忽然就不下去了,但是他也沒哭,眼神空洞,表情空洞,渾身上下散發著股悲山了極致,極致後又漸漸習慣的麻木的沉痛。
“你是怎麽找來這裏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沈安永看著蘇梁淺,並未懷疑她的身份。
沈家人是敏銳的,昨晚蘇梁淺激動的反應,造不了假。
這就是他的外甥女啊,他的父親還有兄弟最最疼愛的姑娘,沈安永看著眉目幹淨的蘇梁淺,隻是這樣看著,這於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慰藉。
“我已經是死聊人,我本來就是該死的人啊!”
沈安永手抱著頭,用力的揪著自己的頭發,神情一下更加痛苦起來,蘇梁淺被嚇了一跳,忙握住他的手,輕聲細語的,安撫著他的情緒。
良久,沈安永才稍稍平複了些。
“陰差陽錯的,一時半會的,也不清楚,我外麵的朋友,幫了不少忙,沒想到四舅舅,您真的還活著,這真的是太好了!”
沈安永的臉色眸色更沉了沉,“我這樣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差別,又有什麽值得高心?你不是應該怪我的嗎?淺兒,你你不怪我嗎?外麵都我——”
沈安永拽著蘇梁淺,扣住她的手腕握住,提起這些,他的痛苦不減分毫,那雙布滿了痛苦和陰霾的蘇梁淺,充滿了自責和愧疚,就那樣巴巴的看著蘇梁淺,有期盼,又似乎是在等待更深的絕望。
“我是個罪人,我就是個罪人,我是沈家的千古罪人,像我這樣的人,早就該死了,我想過死的,我想過的,我真的很想去地底下找你外祖父和其他幾個舅灸,但是不允許啊,有人不讓我死啊,我想死都不讓,有家不能回,也回不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淺兒,北齊,我再也回不去了,沈家,我的家,我做夢都想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我就是個孤魂野鬼!”
他不願意懷疑,眼前這個姑娘的身份,因為他太需要這樣一個人,聽他傾訴。
與其沈安永是在對蘇梁淺,倒不如,他沉浸在這樣的世界,根本就不能自拔,抽不出來。
這就好像是麵具,一直戴著的話,到最後,自己都會分不清,到底自己是戴著麵具的還是真實的自己。
蘇梁淺和之前一樣安慰,但是沈安永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根本就聽不見蘇梁淺的話,他一直就著自己的,嘶啞的聲音不,情緒激動,完全蓋過了蘇梁淺的,也根本就聽不進去,蘇梁淺索性就放棄了,想著等他情緒稍稍平複的。
沈安永了很久,到最後,話時候,喉嚨就仿佛幹裂開似的,讓聽的人都不舒服起來,但是他卻絲毫沒察覺到,一直到自己就連話都快要沒有力氣了,他才停止,然後就好像脫了力似的,靠在牆上。
他是很疲累的,但是又覺得很輕鬆的。
是的,疲累又輕鬆,這樣兩種矛盾至極的情緒,同時交織在他身上,一直老實坐著的蘇梁淺起身,她都還沒離開呢,閉著眼睛的沈安永睜開了眼,看著她問道:“你要去哪裏?”
那樣子,仿佛是怕她就這樣走了。
蘇梁淺笑笑,那笑容是甜美的,但和這個年紀姑娘該有的卻又有些不同,沈安永晃了晃眼,聽到她解釋道:“舅舅了這麽多話,肯定渴了吧?我給您倒杯水。”
“舅舅?”
沈安永怔住,重複著蘇梁淺的這句話,整個人就好像被點穴了似的,臉上變幻的表情魔幻的很,仿佛是不相信。
沈安永晃神的時候,蘇梁淺很快用水杯接了水回來,遞給了沈安永,沈安永木訥的接過,水是涼的,又沒有全涼,溫涼的那種,一整杯水下肚,沈安永仿佛在燒的喉嚨,舒服了些,神思也變的清醒了起來,他雙手捏著水杯,仿佛都要將他們掰斷了般,抿著嘴唇,仿佛是在糾結遲疑,半晌,才鼓足勇氣,但依舊很是沒有底氣的問道:“母親她們怎麽樣了?她們這些年過的好嗎?你過的好嗎?”
他稍頓了片刻,用充滿了希冀的神色,深深的看著蘇梁淺,“淺兒,你相信舅舅嗎?我沒有投敵,更沒有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