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你真要如此?
「過幾天我命人護送你回陵國吧?」陳夕聽見他突然這麼說,無塵不知說出這句話費了他多少心力。
陳夕端茶的手一抖灑了幾滴熱茶在手上,復又默默握緊茶杯,嘴角笑意不減,語帶諷刺:「你是怕我再去刺殺明妃娘娘嗎?」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痛到極致,心道:怎麼會呢?我怎麼忍心你難過?自從知道明妃娘娘是你的母妃,我便歇了殺她的心思。
然而無塵怎麼知道她心中怎麼想,他只知道她一向任性,無塵眼中光彩褪盡,只余無波寒潭般的深沉,陳夕看著覺得好笑,就真的輕輕笑出聲來,一襲白衣竟顯得那麼蒼涼落寞:「師兄果然是怕我去殺了她。」她又喚他師兄,卻不再是兒時那般。
「夕兒,我說了跟母妃無關,你不信我?」無塵微皺了眉頭看她。
「我……一直都信你,」陳夕語氣淡淡:「可是師兄你總是讓我失望。」本想來看看他,與他好好道個別,想告訴他說:過幾日我要回陵國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陳夕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最後會口是心非,會言不由衷,會想讓他心中不痛快。然而現在讓無塵心中不痛快了,她卻覺得自己心中更不痛快,於是便想把這不痛快給發泄出來,從而便成了一個死循環。
「夕兒,你再等等我,我會命人在陵國把你安頓好,你乖乖等我,不會太久了,結親也只是權宜之計,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信我可好?」他傾身捉了她的手緊緊握住,眼中有好似要失去珍寶般的驚惶不安,他終於把心底這句話說出,語氣不再是那般的霸道,近乎祈求,可是陳夕已經聽了很多次讓她等他的話。已經不再有了最初的希翼與期待。認為他又想再騙她一次。
她雲淡風輕試圖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沒有抽出,淡笑看他好看的眉眼:「王爺即將與她人結成連理,怎的還與其它女子糾纏不清拉拉扯扯?」說出這話心中抽痛,真是自作自受。何時開始自己竟然變成了他眼中的其它人?
他鬆了她的手,面色有一絲蒼白,聲音深沉有些落寞,「你真要如此與我說話嗎?」
「王爺既然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就該好好守護,不該被其它的人和事擾亂了心神。」
無塵古潭的眸子若有所思看了她半晌,在他的預想中,她應該是偏頭對他甜甜一笑回他一聲:「好,我等你。」然而陳夕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心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似自言自語:「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跟我說出這番話的人會是你。」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我也沒想到,真是天意難測。既然問也問了,我也不便久留,該回去了。」陳夕站起轉身,透過窗欞看了看夜色。
無塵神色有一瞬間的慌亂,急急起身想去抓住她,忘記了身前茶几,腿撞上茶几碰翻茶壺,咣當一聲碎了一地。無塵獃獃看著那一地碎瓷,好似心口處也碎了一片。
陳夕回頭看他,微皺了皺眉,好似從沒見他如此失態過,掃了一眼他錦袍下的小腿,神色晦暗不明。
房門外突然響起侍衛的聲音:「王爺,卑職聽到動靜,是否出了什麼事?」
無塵恢復以往冷淡神色,聲音深沉無波無瀾:「無事。」
陳夕又靜靜看了他半晌,好似要將他刻在心間,「師兄,你保重,」覺得自己這句話語氣太過不舍,又突然展顏一笑,眼中似有玩味神色,「師兄也要讓你身邊的人保重,說不定哪天我又做了刺客。」世人真是自己作踐自己,總是想的太多,在乎的太多,於是便總要口是心非,事與願違。
無塵只皺眉看她,寒潭般的眸子平靜,看不出此刻心思。
陳夕不再多言,最後看他一眼,轉身迅速從窗口躍出隱入濃黑夜色。無塵急走幾步到窗口,只隱隱望見一點白影。心慌莫名,一夜無眠。
陳夕從此學會了飲酒,剛開始只是淺嘗,後來竟覺得喝的少了便越來越沒有滋味,沐風勸她不住,把將軍府的酒全部換成了果酒,偶爾陪她喝幾杯聊解憂思。
王府在緊鑼密鼓的準備婚事,國君大悅普天同慶,都城處處喜氣洋洋一派祥和。
陳夕不想出府門,不想看,不想聽,也不願意去想。整日醉生夢死,可是越喝越清醒,沐風唉聲嘆氣,陳夕卻安慰他,美其名曰:一醉解千愁,你總要讓我有個解愁的過程,喝著喝著也許我就不愁了。
可她這麼喝下去,沐風卻愁了。
自那日之後陳夕與無塵便不曾再見過,她以為他自是在忙著他的婚姻大事,其實她不知道無塵這個準新郎對自己的婚前準備工作不曾參與半分,除了無塵這個婚姻中的主角之一對此事不大上心,其它人都積極主動滿面紅光張羅著自家王爺的大婚事宜,好似是他們自己要嫁娶,連明妃娘娘最近氣色都好了許多,忙活起來她都忘了咳。
而無塵只是在為送陳夕回陵國做準備,國君已經催了他幾次,讓他早日把陳夕送走,無塵卻捨不得,哪怕他忍著不去見她,但知道她就在那裡,同一片天空,同一方土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都能覺得心安滿足。抬頭望月寄相思的時候,他會想她也許也在那裡,同一時間看著同一輪明月吧……
陳夕果真也在看著那一輪明月,只是看的有些朦朧,眼神有些渙散,月影有些重疊。只因她白日喝多了酒,睡了大半日,此時入夜酒醒的差不多,頭有些昏沉疼痛,心裡想著果酒喝多了竟也能上頭?殊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己不願清醒罷了。
陳夕一個人坐在庭院中托腮望月,眼神迷離,不知是看月還是在想人。當一個黑影突然杵在她面前的時候,陳夕很是驚悚的醒了酒,差點一躍飛出十丈開外。
陳夕剛蓄好內力正要一躍,定睛看清了來人呆了一呆,她整日再怎麼胡思亂想也沒想到大皇子還能來看望她,一身黑袍大半夜的如黑無常索命似的真真嚇人,大皇子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識禮大方,來將軍府從沒有空過手,果然這次又帶了禮物。
陳夕調整了一下要起飛的姿勢,端正了一下受驚的神色,理了理不太規整的衣衫,正準備從容淡定的屈膝行一個正兒八經的閨閣大禮,大皇子一擺手免了。
「聽說你最近嗜酒?」
「你都聽說了?」陳夕招呼大皇子在石桌邊坐下。
「嗯,帶了兩壇好酒來,你可要嘗嘗?」大皇子把禮物呈了上來。
「皇城裡的酒定然不差,自是要嘗嘗的。」石桌上便有現成的酒杯。
「哈哈…你如今竟把酒當作茶飲了。」
「一些果酒罷了,哥哥不讓多喝。」陳夕為大皇子斟了一杯遞給他。
「沐風待你真不錯。」大皇子抿了口酒,語氣平淡。
「那是自然,他是我嫡親的哥哥。」陳夕好似很是自豪,揚了揚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大皇子看著她那孩子氣的表情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