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皇帝有心,宋青有法
年傾歡先慢慢的抽了一口冷氣,又緩緩的呼了出去,胸口的起伏看似尋常,但其實一吐一納間,她確信自己是決計如此了。笑著開口,臉色肅然卻不失優雅,年傾歡慢慢的抬起頭,對上皇後銳利的目光:“臣妾心意已決,還望皇後娘娘成全。”
??雁菡有些哽咽,不等皇後開口便搶了先:“年貴妃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領了。臣妾做過的事情,不怕自己承擔。更何況是臣妾沒有做過的事情,更不怕會有什麽惡果。隻是娘娘您身份貴重,倘若無端卷進來,糟了旁人的算計,就不妙了。”
??“你也會說了,你沒有做過不怕有什麽惡果。”年傾歡略微側首,卻並沒有回看仍舊跪著的熹妃。“既然是無中生有的事情,本宮如何擔待不起?”
??胤禛的目光,落在年傾歡的側臉,略微帶了一絲暖意。其實他很清楚,這件事,傾歡完全可以不參合,不參與。正如同熹妃所言,她是個局外人,沒有必要卷進來。可她卻還是義無返顧。難道隻是因為她生性爭強好勝麽?難道隻是因為她不服皇後的管束麽?難道就因為她想在這後宮獨當一麵、隻手遮天麽?
??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胤禛隻覺得有些愧疚。越是在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候,越是在這樣危機的關頭,才能越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
??靜徽看著麵前的兩位妃子一唱一和,不免有些想笑。但這樣的時刻,她臉上隻有深深的憂慮。“貴妃啊,此事並非本宮恩準與否,而是你實在不必代人受過。本宮亦不希望此事屬實,可……唉……”
??欲言又止,靜徽轉身朝皇帝鄭重一福:“臣妾實在是無法了,還請皇上示下。”
??得罪人的話,靜徽自己是不能說了。但凡有事,從皇上嘴裏說出來,總好過讓皇上覺得是她這個皇後心狠手辣,欲除掉異己而後快。
??“不急。”胤禛坐了半晌,並沒有侍婢前來奉茶。想著這種情形,未經通傳也沒有人敢進來,便道:“朕有些口渴,上盞茶先潤潤喉,再議不遲。”
??“是。”靜徽忙吩咐映夢:“速速去沏茶。”
??年傾歡從皇上的語調,能明顯感覺到皇上並不相信此事。借著這個由頭,她忙道:“皇上,熹妃是否有罪,尚且難說。臣妾以為不管怎樣,她此時還是熹妃。臣妾方才吩咐樂凝去永壽宮為熹妃取了衣裳來換,這會兒既然皇後命人奉茶,不如再為熹妃煮上一碗熱薑湯驅驅寒。”
??頷首允諾,胤禛道:“熹妃虛弱,你便陪著她先去更衣。”
??“是。”年傾歡這一聲是,可比方才皇後答應的甜多了。轉身扶了熹妃一把:“起來吧,先去換了衣裳,喝完薑湯驅了寒,再慢慢說。”
??皇上此舉,讓靜徽很是不安。事情如此的嚴絲合縫,他怎麽還能相信貴妃所言,熹妃是清白的呢?目送貴妃與熹妃離去,她的眉頭才微微的皺起來。“皇上,此事已經是鐵證如山了,臣妾不明白何以您……會給熹妃如此大的恩典!”
??“孫院判。”胤禛並不理會皇後,隻是品了一口茶,換了一聲太醫院院判。
??“臣在。”孫院判隻覺得雙膝酸軟,如泰山壓頂。這時候皇上忽然問話,必然不是什麽好事情。何況還牽扯到宮中的秘聞。
??胤禛看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朕記得之前查過太醫院的履曆,你是康熙三十一年入宮當的寓意。四十九年當上的副院判,五十五年才成為院判。朕沒有記錯吧?”
??“正是。皇上過目不忘,老臣佩服不已。”孫院判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拘著禮並不敢看皇上一眼。“隻是關乎老臣細小之事,也勞動皇上記掛,實在令臣惶恐不安。”
??“對朕而言,或許這是一些小事,但對你而言卻是這麽多年為大清效忠的鐵證,朕怎能心裏沒數。”胤禛的語調陡然提高了些:“孫院判,你從尋常的禦醫做到副院判用了十八年的光陰,從副院判到院判,又用了六年的時間。前前後後,三十多年的效忠,可謂不易。”
??這席話,聽得孫院判不禁顫抖起來:“皇上,老臣……”
??胤禛的目光陰冷的厲害:“朕覺得你必是累極了,否則也不可能會在許多事情上出岔子。但朕念在你入宮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給你一個恩典。那便是允準你偕同全家老小,出京回鄉,頤養天年。你的後嗣子孫無論是否精通醫道,都不必入宮子承父業。權當是,你對先帝盡心盡力,當有的恩典罷。”
??“皇上……”孫院判痛哭伏地:“皇上……”
??“好了,你現在便可以走了。”胤禛不願意看這哭哭啼啼的一幕,口吻極其平淡道:“趁著朕還沒有改變主意。”
??“皇上!”靜徽愕然:“您何以……”
??“朕的聖旨,不必與皇後相商。”實際上,胤禛已經給皇後留足了麵子。若非皇後暗中授意孫院判,後宮許多事情不會如此的複雜。
??“是。”靜徽才一開口,就碰了個硬釘子,隻得悻悻閉了嘴,目送孫院判顫顫巍巍的離開景仁宮。
??想了想,喚了一聲蘇培盛:“太醫院副院判是誰?”
??蘇培盛趕緊上前回稟:“回皇上的話,副院判有兩位,一位是朱大人朱瑞明,另一位是錢大人,錢鍾書。”
??“這兩位的確是醫術超群的良醫,為人……也算是忠厚老實。”胤禛這話是故意說給皇後聽的。“身為禦醫,醫術倒在其次,醫德與人品才是朕最為看重的。”略微停頓,胤禛略微思慮便道:“傳朕的旨意,令太醫院禦醫宋青繼任院判之職。”
??“嗻。”蘇培盛趕緊應下,匆匆退了下去。
??靜徽有些啞巴吃黃連,那宋青分明就是年貴妃的人,這下可好。熹妃與侍衛私通,倒是白白便宜了年貴妃能把持太醫院了。沒有孫院判的幫襯,這一場仗,忽然就有些險了。
??蘇培盛才走到景仁宮外,便瞧見宋青過來。“奴才給宋大人道喜了。”一拱手,他接著道:“皇上有旨,請宋大人擔任太醫院院判之職,奴才正要去傳旨呢。”
??“有勞蘇公公相告。”宋青很客氣,行禮道。
??“大人別客氣,奴才怎麽敢當。”蘇培盛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誰心裏都不輕鬆,故而也不願意饒舌再說多餘的話:“大人還是快進去瞧瞧吧,皇上想必有許多疑惑等著大人逐一揭開呢。”
??宋青點了下頭:“是。隻是還有一件事兒,想勞煩蘇公公。”
??“大人請講。”蘇培盛當然知道宋青其實是皇上的血滴子,隻是從來不敢對外人道出而已。
??稍微壓低了嗓音,宋青臉色平和:“奴才入宮替皇上辦事之時,遭了阻攔。那人受了傷,傷口有毒。雖然服用了自己的解藥,但必然會去禦藥房取一些清毒效忠的藥粉。奴才現下要去景仁宮回話,不能分身盯著禦藥房,還請公公讓信得過的人,暗中監視。奴才以為,此人必是宮中之人。”
??“多謝大人提點,奴才心裏有數了。”蘇培盛緊著答應,便讓開身子,笑吟吟道:“院判大人裏麵請。”
??不疾不徐的走進去,宋青恭敬的朝帝後一拜:“皇上皇後萬福金安。”
??“讓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麽?”胤禛瞧著他進來,便生出幾分急切。
??“回皇上的話,臣已經細細的追查到了*香的來路,並且去永壽宮為熹妃娘娘的侍婢磨溪請國脈,磨溪姑娘之所以昏迷不醒,乃是因為有人用了不該用的藥。”宋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跪著的禦醫,臉色沉而青:“吳禦醫正是為磨溪請脈之人,當著皇上,你有何話說?”
??靜徽心中一凜,不禁奇怪:“皇上,這話聽著明白,實則糊塗。宋禦醫怎麽會知道*香的事情,又是怎麽知道磨溪昏迷不醒的事情與熹妃有私有關?先前貴妃派人出宮去請他,不是撲了個空麽?難道……”
??胤禛依舊是不搭理皇後這一茬,目光落在跪著往前走了幾步的吳禦醫身上。“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吳禦醫抬起頭看一眼皇上深邃的目光,隨即低下頭去:“沒……沒有……沒有人指使臣。”
??“哦?”宋青嗤鼻:“你與那磨溪,隻怕在此之前見都未必見過,何以你要無緣無故的加害於她?皇上在此,天威當頭,難道你還要睜著眼睛說瞎話麽!”
??“臣該死,臣罪該萬死……”吳禦醫連連叩首,如同搗蒜。“臣該死……”
??“由不得你不說。”宋青瞧他是沒有這個膽子,敢當麵指證皇後,便道:“皇上,臣以為,吳禦醫這麽做必然是背後有人,既然他不肯說,隻消交給慎刑司的總管細細審問。用足了功夫,總是能說出來的。”
??原本可以指控孫院判,可皇上才下旨令孫院判回鄉頤養天年。擺明是皇上不追究到底了,吳禦醫心知孫院判身後是皇後,更不敢妄言。大難臨頭,他隻得自己咬牙應下來,不到最後一秒,總不知道死的是誰。心一橫,吳禦醫恨恨道:“所有一切,都是熹妃娘娘叫臣做的。娘娘說磨溪礙事,叫臣狠狠治她一治,請皇上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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