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讚此舉,貴妃阻攔
樂凝進來,請了安低低道:“貴妃娘娘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年傾歡看著一針一線繡成的金龍,勾起了唇角,卻沒有笑意。“從前在娘家的時候,本宮無非是繡繡花,繡繡蝶,繡繡鴛鴦,入了宮,不是繡雙龍奪珠,就是繡金龍淩雲。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手藝怎麽能不精進。但倘若現在,你要本宮繡一對並蒂的蓮花,隻怕是再也繡不出那種栩栩如生的神髓了。”
??瞧著年貴妃似乎不大高興,樂凝少不得愧疚:“奴婢多嘴了,一句話反而惹得娘娘不悅。”
??“並非是你。”年傾歡不加以掩飾:“亦不是景仁宮的那一位。而是一再縱容景仁宮那一位作威作福的始作俑者。樂凝啊,我算是看明白了,隻要不是危及到皇權危及到江山之事,無論皇後做什麽,皇上都不會計較。畢竟廢後之事太過大,大到會影響前朝與後宮的安穩。皇上是絕不會願意冒這個險的。”
??這些事,樂凝如何不明白,她隻是不願意說出自己心裏看清的那些事實罷了。“娘娘,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皇家也不例外。總之皇上待您真心,真心的疼惜您,便是最好不過的了。皇後即便空有後冠,沒有權勢更沒有恩寵,那也終究威脅不到您什麽。”
??“投鼠忌器。”年傾歡臉上的顏色更冷了幾分:“有皇後做例子,皇上又怎麽肯真的放心我去管製後宮?不過是相互平衡,力求我與皇後能夠互相鉗製罷了。我低的時候,打壓打壓皇後的氣焰,皇後高的時候,又冷落了我,挫挫銳氣。君王的權衡之術,我與皇後皆能明白,皇上隻怕看得更為透徹。”
??“娘娘洞若觀火,既然看得如此明白,又何必難過。”樂凝幽幽的歎了口氣:“奴婢以為,不光是帝王之家如此,即便是富胄貴族之家,也必然處處皆是算計。女子的命數,大抵都是如此吧。”
??年傾歡垂首而笑,於理她很清楚很明白,可是於情,她怎麽也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有時候一覺醒來,她會忽然想起與他一起泛舟湖上的情形,那時候他還是王爺,頎長的身影映著金燦燦的陽光,衣袂飄飄,飄逸臨風。然而一瞬間的美好忽然被腦子裏那些深刻的東西擊退,她心裏的恨意,就會一點一點的湧起來,一點一點的膨脹,直到令她窒悶的難以承受,才又拚盡全力叫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再去想。
??反反複複,清清楚楚,折磨日複一日。年傾歡真的覺得很累很累。若不是還有福惠與福沛,她不知道自己這麽活著有什麽意思。甚至說,如果不是她還當著貴妃,哥哥年羹堯也不會造次成那個樣子,年家的命數也許就此改變也未可知。來來去去,放不下的唯有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而已。
??“娘娘。”樂凝低聲喚道:“娘娘還是別多想了,當心玉體。”
??“無妨,想也是這樣,不想也是這樣。”年傾歡的目光,慢慢的落在自己手裏的刺繡上:“哦,你是否有事回稟。”
??樂凝點一點頭,道:“奴婢聽說寧嬪在永壽宮門外暈了過去,這會兒又去了養心殿告禦狀。”
??“告禦狀?”年傾歡不禁覺得有點意思:“好端端的怎麽在永壽宮門外暈了。即便暈了,也並非與熹妃有關,她這是告哪門子的狀啊?”
??樂凝道:“具體奴婢也不清楚,倒是皇上下旨讓人去請了宋院判。這會兒,宋院判也陪著寧嬪去了養心殿。且傳話過來的奴才說,寧嬪哭的不行,看那樣子,隨時都可能再暈一次。”
??“由著她鬧吧。”年傾歡心想,寧嬪雖然不夠聰明,可也不至於太蠢。才被皇後慫恿著誣陷了熹妃一次,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再與熹妃起衝突。更何況她是知道,熹妃一直依附自己,說白了也算是一邊兒的人。“皇上那裏沒傳出話來,咱們也不必理會此事。左右寧嬪也是直接告禦狀了,跟咱們沒有任何關係。”
??樂凝點了點頭,笑道:“娘娘繡了好一會兒,想必手心也該出汗了。奴婢去打水來,給娘娘淨了手再接著繡吧?”
??“也好。”年傾歡才站起身子,就看見胡來喜閃身進來。“怎麽了?外頭有事?”
??胡來喜打著千兒道:“回娘娘的話,裕嬪娘娘領著侍婢在外頭求見呢。”
??“裕嬪一個?”年傾歡有些意外,雖然她也向自己靠攏,但熹妃不來的時候,她從未一個人來過翊坤宮。“請進來說話。”
??“嗻。”胡來喜腿腳利落的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裕嬪便走了進來。許是為著說話方便,身後並沒有帶著侍婢一並入內。年輕歡剛淨了手,看她進來,便叫樂凝去奉茶。“姐姐怎麽這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叨擾娘娘,還望恕罪。”耿幼枝很是客氣,行了禮,依照年貴妃的眼色慢慢的落座。“寧嬪去養心殿告狀的事兒,想必已經傳到娘娘耳中了。臣妾此番,正是為了這件事兒前來。”
??“哦?”年傾歡微微一笑:“既然是為這事,姐姐便直說吧。”
??“寧嬪暈厥之時,皇上正在,臣妾亦在。”耿幼枝拘謹一笑,隨即道:“臣妾非但看見了寧嬪暈厥,且還是讓寧嬪暈厥之人。”
??聽她這麽說,年傾歡也隨之一笑:“姐姐一向安分守己,並不理會宮裏的俗世,與寧嬪也算是關係良好,怎的今日一改常態?”看著她似乎有顧慮的樣子,年傾歡寬慰道:“姐姐放心,本宮這裏最能說話,有什麽直言也就好了。”
??“謝娘娘。”耿幼枝坦然道:“給寧嬪拭汗的帕子上,臣妾用曼陀羅花的水反複浸泡過,晾幹了才用。所以寧嬪聞到了味道,吸進了藥氣,便暈了過去。”
??“隻怕也不是光吸了藥氣就暈厥過去了吧?”年傾歡總覺得這裏麵還有其他的關竅。
??耿幼枝不禁嘖嘖:“娘娘果然睿智,當真是什麽事情都逃不過您一雙慧眼。寧嬪之所以暈厥,還因為她長日服用的補藥,乃是致使體質虛寒的良性藥物。長期服用,導致她體虛血虧,陽光下走這麽一會兒,熱氣再這麽一撞,她自然就會受不住。臣妾那點子藥,不過就是催化一下罷了。”
??不待年貴妃開口相問,耿幼枝接著道:“不瞞娘娘,臣妾前些日子身子也不大痛快。未免驚動皇後,便自行去禦藥房取了一些藥材。機緣巧合之下,臣妾發覺寧嬪滋補的藥材讓人動了手腳……可能娘娘會覺得臣妾有心思,發覺不妥了還不聲張,卻留待此時……”
??“心思人人都有,並非隻有你一個。”年傾歡明白裕嬪,畢竟她從前懦弱怕事,凡事都不願意強出頭。
??“多謝娘娘體諒。”耿幼枝稍微安心了些。接著又道:“娘娘以為,這藥是何人所為?”
??“你這麽問,自然是心中有答案了。”年傾歡猜到是皇後。皇後從來用人也防著人,何況她對寧嬪本就刻薄,又怎麽會容許寧嬪再度有孕,有朝一日不但能擺脫她的桎梏,還能向她討債。
??“娘娘所言不錯,臣妾非但知道是誰,且還暗自找到了證據。隻是這份證據無論呈不呈現於皇上麵前,依照寧嬪的性子,都必然會稟明皇上是皇後所為。臣妾之所以現在不去養心殿,並非是怕事,而是怕此招扳不倒皇後,來日臣妾因此殞命,弘晝他……”耿幼枝想將弘晝托付給年貴妃,再去養心殿揭穿皇後不遲。實際上,她也是想聽聽年貴妃對此事的看法,究竟是做得還是做不得。畢竟貴妃與皇後鬥了這麽多年,凡事心中了然,勝過自己千百倍。
??果然年傾歡並不讚同這樣的做法:“你既然先來了本宮的翊坤宮,那養心殿便不要去了。熹妃的事情,皇上已經掌握了皇後的鐵證,可皇後不也隻是被禁足在景仁宮了麽!廢後這一步棋,隻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走的。你的擔心不錯,倘若有朝一日,皇後能再度風光起來,首當其衝的,便是今日向皇上交出罪證的你,以及無辜的弘晝。”
??“可是娘娘,即便臣妾忍氣吞聲,皇後也未必就會放過我們母子啊。從前是您與兩位阿哥,現下是熹妃與四阿哥,皇後的心思如何歹毒,臣妾豈會不知。”說到此時,耿幼枝難掩激動:“皇上他又是……不會輕易廢後的,難道,咱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後東山再起,再度禍害後宮禍害這些孩子麽?”
??年傾歡閉上眼睛,好半晌沒有做聲。待想明白了,才又凝視裕嬪道:“這宮裏,姐姐隻記住一條,無論做什麽,首先保全自己。從前你寧可低眉順目,息事寧人,如今不妨再這樣下去。若是連命都輕易搭上了,隻怕你更保不住想要保的人。你手裏的證據,隻管交給本宮便是,其餘的事情,再無需你多管。”
??有些失望,耿幼枝不甘心:“難道真的隻能如此麽?貴妃娘娘,咱們就不能徹底的搬到皇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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