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冷妝新照,因時而宜
“皇上。”年傾歡親自為胤禛奉了一盞參茶:“皇上才下朝,怎麽不回養心殿歇歇。若是相見臣妾,隻管讓蘇培盛通傳一聲,臣妾自會前往伴駕,何須皇上親自過來。”是真心覺得皇上很疲倦,這三日,肖氏一直昏睡著,他便除了上朝就是養心殿、鹹福宮,再沒有踏足旁出。今兒能來翊坤宮,當真不易。
??年傾歡看著他眼中的血絲,暗沉的臉色,便知道他是真的疲倦了。何況回宮三日,皇上都不曾問起吉常在之死的相關事宜,甚至連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也沒有過問一句。很顯然在皇上心裏,肖氏的分量要更重一些。“皇上是否有什麽心事?”
??胤禛印下了參茶,將茶盞擱在一旁,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在身旁落座。“這些日子,朕時常在想,皇後變成這個樣子,是否歸根結底,都是朕的緣由。”
??聽著有些糊塗,這算是在為皇後開脫麽?年傾歡眼神滿是疑惑:“皇上何出此言?皇後所為,皆是皇後自己的主張,與皇上您有何關聯?”
??“若非朕數十年來冷待於她,她也不至於恨毒了後宮的妃嬪,恨透了你。若非朕沒能保全弘暉,她也不會總是動謀算皇嗣的念頭。正因為她想要的,朕從來不能給她,才令得她生出了許多汙穢的心思,連累了整個後宮。”胤禛深深的歎了口氣:“朕時常想起她才入王府的樣子,何嚐不是明豔絕倫,何嚐不是淳樸天真。終究是朕對不住她。”
??這一番話,若是讓皇後聽見了,必然感動的痛哭流涕。
??“傾歡,朕是不是真的錯的很離譜?”胤禛的語調充滿自責:“發生了吉憐的事情,朕也捫心自問過是不是對不起她。當初她首度有孕,朕當真是嗬護備至,可……有時候,朕雖然能掌控著天下,卻掌控不了一個意外。想著將她冷落在側,讓人覺得她與孩子都不被重視,或許就能躲過一劫,不成想眼看著就要瓜熟蒂落了,卻還是母子俱亡。”
??看著他心痛的樣子,年傾歡回握住他寬厚的手掌:“皇上,是臣妾不好,沒有料想到會鬧出這麽大的事情。可是臣妾仔細的詢問過裕嬪、英答應,發覺她們不過是與吉常在起了齟齬,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就做下這樣卑鄙的事情。且為吉答應驗屍的仵作也反複申明,吉答應是被人突然從城樓上推下來的,沒有任何掙紮過的痕跡。臣妾猜想,對方一定是很有力氣之人,絕非宮嬪親手所為。”
??“你心裏有數,朕就放心了。”胤禛好似不想聽下去。“熹妃侍奉朕多年,又是四阿哥的生母。她慣常與裕嬪走得近,許這次的事情,裕嬪便是遭了旁人這樣的算計。”輕輕歎了口氣,胤禛握緊了年傾歡的手,沉吟片刻道:“你這麽做很好,寬慰了裕嬪與英答應,也表明了整肅後宮的決心。朕心甚慰。”
??說了後宮的苦楚,有稱讚自己盡心,下一步皇上會說什麽,呼之欲出了。年傾歡不是糊塗人,皇上身邊待了這麽久,就算一開始看不明白,這時候也該懂了。“皇上,臣妾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究竟肖氏是怎麽受傷的,又是何人要對她下毒手?”未免皇上覺得自己別有用意,年傾歡坦然道:“懋嬪先前來找過臣妾,說肖氏出宮上墳人就不見了,臣妾也曾讓奴才出宮尋找,但是不得消息!幸虧是皇上把人帶回來了,否則指不定要壞到什麽程度。”
??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樣子,胤禛道:“就是在福國寺出來往官道走的那段。朕在那兒遇見她。”往下的話,胤禛不願意多說了:“也是這幾日朕心裏太不寧靜,否則實在不該丟下你一個人在宮裏應對這樣的事情。如今宮中皇後幽居養病,齊妃看顧身子一向孱弱的安貴人與福敏無暇自顧,熹妃又才逢了事情,如今還要為裕嬪懸心。你一個人操勞。”
??年傾歡鬆開了皇上的手,起身福道:“皇上,懋嬪姐姐侍奉皇上年久,且又一向端惠得體,厚待宮中姐妹,臣妾以為,懋嬪姐姐可堪為妃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胤禛知道年貴妃是聰明人,如此,便是哂笑:”朕正有此意。懋嬪的位分,還是剛入宮的時候定下的,這會兒也是該晉位了。“
??“坐過來。”胤禛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親昵的拉過年貴妃:“朕在福國寺的幾日,想了很多,以為自己是看明白了,但其實朕什麽都沒有看透,還不及你明白。”
??“皇上,那一日在鹹福宮,您曾說過一句,肖氏是為了救您才負傷,不知臣妾是否聽錯了?”年傾歡故意道。
??“你沒聽錯,的確如此。”胤禛攬著她,隻覺得她身上獨有的香氣很特別,既不膩味,又不會讓人覺得疏離,恰到好處的拿捏著旁人的心緒,就如同她一般。
??“肖氏如此有情有義,危難之時,奮不顧身的救駕,當真是難能可貴。隻是肖氏乃是被夫家休掉的棄婦,這樣留在宮裏,讓懋嬪照顧,總是名不正言不順。臣妾以為,皇上您是不是……”這話,從前年傾歡寧可咬斷自己的舌頭也不願意說出口。可如今為了能讓皇上相信自己多一分,為了能讓皇上記著自己的好多一分,她必得顯得寬厚,說出皇上不好說的話。
??“經過了這樣的事情,朕已經不能單純的當肖氏是懋嬪的侄女了。傾歡,還是你最懂朕的心思。”胤禛想說的話,被對方說出來,心裏自然是舒服的。“隻是你覺得,朕應該給她個什麽位分呢?”
??“能為皇上舍出性命的女子,位及妃主也不為過。”年傾歡早就不知道心痛是什麽感覺了,說這話的時候,隻是覺得心很累,累到有些難受。“臣妾隻是擔心,入宮侍奉就晉封為妃,會太過惹眼,叫後宮妃嬪拈酸了。”
??胤禛頷首:“朕也是想給她妃位,也是和你一般擔心風頭太盛,反而不利於肖氏安居宮中。如此,便給她嬪位吧。好歹還能留在鹹福宮,讓懋妃好生照看著。等過個一年半載的,她適應了宮裏的生活,再賜宮另居,冊封為妃也不遲。”
??因為肖氏是懋嬪的侄女,年傾歡也不想太委屈了她,故而道:“皇上,您當初冊封憐嬪,賞了憐字為號,總不算虧待。如今肖氏是頂著功入宮侍奉的,自然不可以遜色。”
??“你總是這般體貼。”胤禛有些心疼,畢竟他也了解從前的年貴妃,現在眼前的這個女子,當真是變了好多好多。“傾歡,無論是誰,都不及你在朕心目中的地位。無論朕有什麽委屈,有什麽心事,都願意與你一人分享。”
??年傾歡噗嗤一笑:“皇上忽然這麽說,若是給旁人聽見了,還當是臣妾小家子氣,拈酸吃醋,皇上看不過眼,才好言寬慰呢。”
??捏了她小巧的鼻尖,胤禛溫然一笑:“什麽時候,朕能不當這個皇上,真想帶著你四處走走。”
??“在夢裏。”年傾歡揪了揪皇帝的耳垂,並不是很用力,卻覺得很軟很厚:“皇上身係著大清萬民,豈是臣妾一人的夫君。您陪著臣妾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黎民百姓怎麽辦?臣妾雖不敢奢望能成為賢妃,卻也不敢做禍水。所以隻要能好好的陪在皇上身邊,那就什麽都重要。”
??“這話,朕聽著就暖心。”胤禛緊緊的將年傾歡再度攬在懷中:“朕就在你宮裏用午膳,陪著你午睡,午後再回養心殿閱折子可好?”
??“自然是好。”年傾歡勾起唇角嬌美笑道:“隻是臣妾惦記著讓姐姐高興高興,皇上晉封的旨意,不知道何時曉諭六宮呢?”
??“你說何時就何時,朕都聽你的。”胤禛眼裏的年傾歡,無比的溫柔可愛。
??年傾歡眼裏的皇帝,卻早已經不複當年的繾綣,有的隻不過是君王的決斷,與想起來時才給的涼薄恩寵。“依臣妾的心意,當然是越早越好了。隻是皇上遲遲還未給肖氏定封號呢。總不能叫蘇培盛現編吧!”
??“朕想到一個字,宜,如何?”胤禛邊說,邊在年傾歡的背上寫下這個字。
??年傾歡輕輕吟道:“新妝宜麵下朱樓,深鎖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數花朵,蜻蜓飛上玉搔頭。這詩句用來形容肖氏的花容月貌最是得宜,隻是有了皇上的疼惜,肖妹妹便不會再有深鎖春光的憂容。皇上這個‘宜’字,當真是用的巧妙。”
??“劉禹錫的詩句自然是能形容肖氏的美貌,可你的美貌,在朕眼中才是獨一無二的。”胤禛貼近了她的耳畔:“任世上再好的詩句,終究是無法形容。朕日日能與你相見,便是真的樂而忘憂了。”
??“皇上的嘴,莫不是今日抹了蜜汁,話都甜到臣妾心裏去了。”年傾歡笑容可掬的貼著皇帝的臉龐:“如此,便讓蘇培盛去傳旨好了。臣妾想姐姐與肖氏都能早些安心。”既然是改變不了的事情,何必不推波助瀾呢?年傾歡隻欣慰皇上要冊封的人乃是姐姐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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