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這段日子隻不過是她熟睡過後的一場夢
車緩緩開進別墅區，淩瀟瀟看著窗外再熟悉不過的環境，一路上壓抑著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時不時的調整表情，生怕被病情不穩定的爸爸看出些端倪來。
車在淩家別墅門口停下，她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坐在輪椅上的父親，距離有些遠，她看不大清楚他的臉色如何。
她抬腳朝裏麵走去，待走近了，才清楚的看到了男人越發蒼白的臉色，鼻子酸酸的，她從身後摟住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嗓音帶著些鼻音，軟軟的喊了聲：“爸。”
“回來了。”男人寬大而滿是老繭累累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語氣裏滿是寵溺。
淩瀟瀟不由自主的咧著嘴笑道：“爸，我回來住一段時間，你不會嫌我煩吧，”然後眼角不經意瞥見男人原本的一頭黑發瞬間白了近一半時，眼眶微微發澀。
“錦琛怎麽樣了，你現在回來誰照顧他。”
淩瀟瀟鬆開手，走到他的麵前蹲下，眉眼彎彎的笑著，“家裏有傭人阿，而且我本來也不會照顧人，平時都是他照顧我多些，爸，你就不要擔心這些事了，不然，你要現在把我趕回去麽?”
淩剛無奈的摸摸她的腦袋，臉上帶著欣慰的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瀟瀟，你要記住，他對你好，就好好的跟著他過日子，他若是對你不好，爸爸雖然無能為力了，但還有你媽媽，不要把什麽事都壓在自己心裏，知道嗎？”
緩慢而滿是憂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抬頭就看見似乎一直不曾變過的笑容，溫暖著她的整顆心，眸眶裏有些濕潤，她用力睜大眼睛，試圖不讓裏麵的水珠溢出來，她張開手，身體就這麽突然的撲進男人的懷裏。
“我知道，”一直隱忍的情緒在這三個字出口，就抑製不住的抽泣了起來她委屈又埋怨的哭訴，“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騙我說病已經好了，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知道了嗎？可是你知不知道，聽到醫生說出你病情的時候，我有多後悔自己的任性。”
想到那段時間的避不見麵，甚至連電話都不願意接，她隻覺心裏一陣一陣的抽痛。
站在不遠處的孫婷，視線怔怔的落在前麵的父女倆身上，麵上早已經是一片濕潤，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和那個男人對換，讓她去替他受這病魔的摧殘，這是她欠他們父女的阿。
前麵斷斷續續的女人的哭聲漸漸傳了過來，每一聲都像是針紮在她的心上般刺疼。
為什麽在她知道自己的錯誤後，連想要彌補的機會也沒有了。
午飯過後，陪著爸爸看了會電話，送他進房間午睡，自從他病發後，房間也從樓上搬到了一樓，淩瀟瀟坐在床邊陪他聊天，直到他支持不住沉睡過去，她才帶上門出去。
輕手輕腳的扣好門，轉身對上了一雙隱隱有些激動的眸子，她垂下了眼眸，
“瀟瀟，你的房間我給重新收拾了一遍，床褥也換了套新的，上幾天聽說你要回來住些日子，我就準備了一些，還有，衣櫃裏的衣服..”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款式，就按著你平常穿的牌子各準備了幾套，你要是不喜歡，我再打電話去商場，讓他們下午送新的過來。”
語氣裏帶著些小心翼翼，字裏行間都流露出很在意她的喜好的意味。
她睫毛顫了顫，抿唇淡淡道：“你不用這麽麻煩的，家裏什麽都有。”
看得出來，對於她回來，同住一個屋簷下這件事她很開心。
“不麻煩，我很樂意，”孫婷看著始終淡淡的女兒，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失望，專注而認真的道：“你可能不相信，可是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心裏從未有過的滿足感，瀟瀟，讓我為你做點事，不要拒絕我好嗎？”
淩瀟瀟撇開臉看向別處，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她沒有辦法答應，暫時來說，可是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大概真的如別人說的那樣，母女連心，即便她麵上再怎麽冷淡，心裏卻早已經震驚，她覺得自己好像能感受到來自麵前的女人心裏炙熱的感情一般。
她有些不適應，說是逃避也好，沒辦法回應她也好，最後，她慌亂的忍下一句“我有些困，先上去了”，然後腳步稍快的逃離了讓她不知道如何麵對的現場。
琴姨遠遠的看著這一幕，直搖頭抬起，忍不住走過來勸道：“太太，您不要著急，小姐她心裏還是有您的，她隻是還沒說服好自己來接受您，她還需要時間。”
孫婷扭頭，淚水終於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啞啞的道：“阿琴，這些年謝謝你了，謝謝你幫我照顧他們父女倆，”她有些失控的握著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婦人，“謝謝你把瀟瀟照顧的這麽好。”
琴姨也不由的落了幾滴淚，“太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當年要不是您，我現在..”
“阿琴，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再說那不過是順手的一件事，哪值得你這麽惦記著，好了，我們現在誰也不謝誰了，走，你給我多講講瀟瀟小時候的事情。”
“好好，太太我跟您說阿，小姐，小時候可懂事了，比起同齡的孩子.……”
聲音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
淩瀟瀟從二樓樓梯口走出來，看了一眼下麵那兩個邊說邊往院子裏走去的女人的背影，然後轉身朝著臥室走去。
推開門進去，入眼的便是她那張舒適的大床，全套的床褥依然是她喜歡的顏色，她又走到衣櫃前，打開門，伸手在那一套套搭配好掛在裏麵的當季新款上一一滑過，最後才看向梳妝台上。
她站在屋子正中央，裏麵的大大小小的物件和她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算起來，加上上次過來，也隻在院子裏逗留了不過片刻，她已經快要記不得自己多久沒回來住過了。
房間裏一塵不染，顯然是有每天打掃的，這讓她恍惚有種感覺，自己一直就住在這裏，和席錦琛結婚的這段日子隻不過是她熟睡過後的一場夢，等她醒了，不，也許她現在已經醒了，所以，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嗎？
她本來以為自己應該睡不著的，後來不知道是新買的床褥太過舒服，還是孕期的反應開始讓她變得嗜睡，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感覺身上黏黏的，這一覺睡得好不安穩，她隻記得自己在夢裏不停的跑，其他的，在睜開眼的時候就都忘了。
她從被子裏爬出來，坐在床上，眼神發愣的看著窗外的天色，等到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然後掀開被子下床，拖著略帶疲倦的身子進了浴室。
幾分鍾後，淩瀟瀟站在衣櫃前猶豫不定，她本來已經隨手抽出一套衣服出來，卻在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女人滿是期待的眼神望著她的那一幕時，鬼使神差的又放了回去，然後在另一套衣服上不由的來回糾結。
最後，咬咬牙，把衣服取出來放在床上，就當是為了爸爸，爸爸肯定希望看到的，她這樣想著。
等她收拾好自己下樓，淩剛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似是感應到了她的氣息般，在她走下樓梯的瞬間，他的視線正好望了過來。
“瀟瀟，你醒了，快來喝湯，你媽媽煲了一個下午了，我正說著要讓琴姨去叫你。”
然後，淩瀟瀟看到他在她的身上頓了頓，隨即，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低頭，這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因為這身衣服。】
她笑著走過去，坐到他身側，雙手抱住他垂落在沙發上的手臂，“爸，上次我們給孩子取名的事還沒定下來呢，吃了晚飯我們繼續好不好。”
“好，先去餐廳喝湯，不要浪費了你媽媽一個下午的心意。”男人眸裏盡顯期待的神色，但她卻看見了那一抹隱地極其深的遺憾。
她乖順的應了聲“好”，然後起身去餐廳，她摸了摸還平坦的沒有一絲痕跡的腹部，腳步沒由的變得沉重。
孫婷剛把湯端上桌，正和在廚房裏忙碌的琴姨討論晚餐，這些年在國外待的時間太長，她對中餐已經越發的生疏，隻能在廚房打打下手，有時候還會被已經比得上大廚水平的琴姨嫌棄。
麵前一道陰影落下，剛剛客廳裏的說話聲她都聽見了，所以頭也沒抬的道：“你先做一下，我去給你拿碗。”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淩瀟瀟看著急衝衝的背影，神色複雜。
她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女人已經從廚房出來，手上拿著碗和瓷勺走了過來，在餐桌前停住，盛了半碗湯放在她麵前才抬頭看她，“來，嚐嚐，味道怎麽樣。”
淩瀟瀟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試了試溫度，喂進了嘴裏，然後在她滿是期待的目光裏，淡淡的道，“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