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君再次登場
“你?”顏世寧納悶道。
??裴瑾點頭,“當你在懷疑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懷疑你家夫君。”
??顏世寧明白過來。
??確實,裴瑾也是皇子,也有策劃這場刺殺的嫌疑!
??不過……顏世寧掃了一眼一手摟著她一手還端茶喝的裴瑾,琢磨著這廝安排這場行刺的可能性。
??琢磨來琢磨去,覺得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不說他沒這實力,也不說他沒這心思,隻說,如果真是裴瑾幹的,他一定會做的非常漂亮,不會像這場刺殺般如此失敗——一個人都沒殺了!
??這廝做事從來不會白費力氣。
??正在顏世寧腹誹著裴瑾的可怕間,後者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口道:“我差點忘了另一個人了!”
??“還有誰!”
??裴瑾看著窗外的藍天,緩緩道:“我父皇!”
??……
??景元宮內,瑞獸銅爐裏十年如一日的燃著安神醒腦的熏香,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延帝坐在桌旁,看著案上奏折。奏折上報的是南疆形勢大好,但延帝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喜色。
??邊上站著的大內總管王福年通過延帝抿緊的雙唇就能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情不好,很不好。這也難怪,延帝從來會把一切掌握在手中,如今發生了這等讓他難以掌控的事,心情如何能好!
??“王福年。”突然間,延帝開口了。
??“奴才在。”王福年趕緊恭身上前。
??“你說,他們幾個,會是誰幹的?”延帝口氣平緩,聽不出半點喜怒。
??王福年腦子迅速轉了下,答道:“奴才覺得,誰都有可能,誰都又沒可能。”
??延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朕不過是要試探出他們幾個的真心,所以安排了刺客行刺朕,誰知竟多出了兩名刺客!真是好的很!”
??王福年低頭忙道:“陛下息怒。”
??許久過後,延帝沉沉道:“把太子跟九王召來!一個一個召來!”
??“奴才遵旨。”
??……
??“怎麽可能!”顏世寧一臉驚詫。
??“怎麽不可能?”裴瑾笑了笑,“聽著很荒謬,不過確實是父皇可以做出來的事。”
??“他,他為什麽要讓刺客刺殺自己和自己的兒子!”顏世寧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延帝要做出這樣的事,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裴瑾也覺得這像個笑話,可是這個笑話又偏偏極有可能是真相,所以這讓他覺得有點冷,他不由自主的抱緊了顏世寧,以一種輕到哀傷的口吻說道:“你不了解他。”
??“我想,這是一個考題,為未來皇位繼承人所出的考題。”
??顏世寧似乎有些明白了,“當刺客來臨,誰會臨危不亂,當他身處危境,誰會舍身而救,這,就是他想看到的吧!”
??裴瑾點了點頭,“他從來是個不易相信人的人。”
??顏世寧深吸一口氣,還是覺得太過瘋狂。不過如果真是延帝,一切也能說通,知道宮中布局,有實力養死士,同時,也能確保所有的人安然無恙!
??“照你這麽說,七王合格了?”
??“也許是吧。”
??“那昨天晚上陛下雷霆大怒,都是裝的?”顏世寧蹙眉道。
??裴瑾笑了,“你的公爹也是個很會作戲的人。”
??顏世寧見他居然打趣延帝,嚇了一跳,不過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也放鬆了下來。
??“對了,你覺得,七哥跟太子,哪個當皇帝好?”
??這問題隻怕是當今天下被談論的最多問題之一,當然也是最隱晦的問題之一,不過裴瑾問的時候,卻是那麽光明正大,好像在問“白蘿卜和紅蘿卜哪個好吃”一樣,這讓顏世寧有些無語。
??“你能含蓄點問麽?”
??“那你告訴我,到底哪個蘿卜好吃嘛!”裴瑾掐著她腰問。
??“白蘿卜嘛,貌似有些心狠手辣,將來當了皇帝,說不準就是個暴君;而紅蘿卜嘛……”不知怎麽的,顏世寧的腦海裏浮現出太子殿下唇紅齒白微微有些羞澀的樣子,“紅蘿卜,感覺優柔寡斷了些。”
??“那小蘿卜呢?”
??顏世寧意識到這說的是小十三時,咧嘴笑了,“小蘿卜頭就是貪生怕死。一怕,就往人懷裏鑽。”
??“那這麽說,這幾個蘿卜都不好吃啊。”
??“嗯。”顏世寧不疑有它,順口答下。
??裴瑾等得就是這句話,他手一鬆,將顏世寧放下,然後低頭就親了上去,“那看來愛妃隻能吃我這個花蘿卜了。花蘿卜香香甜甜很好吃的,來吧!”
??雙唇相距無隙時,門外突然傳來丫鬟喊聲,“王爺王妃,宮裏來人了。”
??“……”擦,我說那麽多話幹嘛!裴瑾一臉鬱悶。
??……
??大老遠的,裴瑾就聞到了屬於景元宮的那股味道,而當他走到門口時,卻見太子正跨門而出。
??太子的臉色淡然,眉宇間隱隱藏了些悲傷,這讓本就顯得柔美的他更多了些惹人憐愛的韻味。
??“九哥。”太子率先招呼。
??裴瑾趕緊回禮,此時他又是個溫文而雅的賢王了,“十弟也在這。”
??太子往殿內看了一眼,沒說話。
??邊上王福年適時道:“九殿下先進去吧。”
??裴瑾看了太子一眼,點點頭。
??裴瑾進去一看,見地上滿是碎片,心不由一沉。
??延帝還是那樣子,坐在桌案邊,一舉一動皆是帝王風範。他看了裴瑾一眼,將桌上一本奏折扔了過來。
??“你有什麽可說的!”
??裴瑾從地上撿起冊子,翻開一看,臉色變了,他一把跪下,道:“兒臣冤枉!”
??延帝看著他,目光冰冷無情,“五名刺客,三名是江湖殺手,兩名是南疆人士!哼,你在南疆兩年,收了好人啊!”
??裴瑾臉色泛白,卻不多說,隻道:“兒臣冤枉!”
??“朕給你一次辨駁的機會!”延帝冷冷道。
??裴瑾跪在光滑堅硬而又冰冷的石磚上,寒氣自膝蓋傳至心底,半晌後,他沉沉道:“兒臣無意皇位!”
??隻六個字,擲地有聲,理直氣壯,卻又帶著難以言明的心酸委屈。
??我無意皇位,放棄權勢,散盡家財,隻願做個閑王,我何至於行刺!何至於弑父殺兄!
??隻六個字,卻是全部的辨詞!
??延帝看著挺直脊背跪著的兒子,他發現他的臉上已沒了一開始的慌亂,隻剩下了無畏與無謂。無所畏懼,也一無所謂。這種態度讓延帝有些反感,他眯了眯雙眼,發現事到如今他還是看不清這個兒子。
??兩個皇子爭奪皇位,他心知肚明。而這兩個兒子,他皆是有所滿意又有所不滿意,因此始終無法作出決斷。
??那麽,就讓朕看看他們的真心吧!
??延帝這麽想著,然後便當真沒做了。他讓王福年尋了三個死士,令他們在中秋大宴上行刺。
??刺殺目標,當今天子!
??他安排好了席位,三個皇子,相等的距離,他想知道,當他有危險的時候,會是誰來相救。
??可結果,三名刺客變成了五名,他所有的計劃全被打亂。雖然七王舍身救駕讓他看到了真心,可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知道,其餘兩名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
??誰有那麽大的膽子趕在宮中行刺!
??延帝讓人查了又查,自己想了又想,卻始終得不到確定的答案!
??生性多疑而敏感,讓他將所有人列為嫌疑!
??刺殺太子九王跟十三,七王就有了最大的嫌疑!可是延帝也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不會把漏洞擺得那麽明顯!更何況,他舍身相救了,這一比,盛過所有!
??那麽是太子黨所為?故意刺殺自己,嫁禍七王?這倒是極有可能的事!皇後將七王視為眼中釘,是幹得出這樣的事的!
??為此,他特意喚來太子,厲聲責問。可誰知,太子竟跪下說——“如若父皇有懷疑?,那便廢了兒臣吧!”
??廢了兒臣吧!廢了兒臣吧!當時聽著這話,延帝生生將平素最鍾愛的筆洗砸碎!
??一向軟弱與乖順太子,居然說出這樣決絕而帶著要挾意味的話,延帝隻覺氣血逆流,恨不能一劍將他刺死!
??這麽多年,白栽培他了!
??當然,九王也有懷疑,因為在侍衛緊急傳來的關於那兩名刺客的奏折上,黑紙白字寫得分明:
??——刺客,乃南疆人士!並且,曾與九王有過會麵。
??……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裴瑾始終挺直著脊背,不發一言。而延帝,也始終盯著他,目光銳利如刀。
??也不知多久之後,延帝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
??裴瑾謝恩,站起,踉蹌。王福生伸手相扶。
??“多謝王總管。”裴瑾笑得溫和而勉強。
??延帝瞥見他褲腿上的血印以及地麵上的帶血碎片,微微動容,想到什麽,又道:“當時,你的反應是護住你的媳婦?”
??裴瑾微微一怔,明白他所謂的“當時”到底指什麽後,點了點頭。
??延帝目光變得深邃,“當時,你的身邊是未來儲君,你的弟弟。”
??裴瑾垂首默然,半晌後道:“事發突然,來不及深思,望父皇恕罪!”
??事發突然,來不及深思,一切便聽從本能,誰在心中最重要,便去救誰!大逆不道的話,裴瑾說得從容。
??延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頭道:“你先回去吧,新婚燕爾,好好陪你媳婦。”頓了頓,又道,“世寧這孩子不錯,在當時情況下,竟然還想著護住珂兒。”
??當時雖然延帝也遇刺,但他密切關注著幾位皇子的反應,然後,他便看到顏世寧將小十三緊緊護在胸口的那一幕,以及後來,裴瑾挺身擋在他們麵前。
??等到裴瑾告退後,延帝歎了口氣,對著王福生道:“尋點好東西給王府送去吧!”
??“奴才遵旨。”王福生想了想,小心問道,“陛下,您原本就不曾懷疑九王,為何還要來這一出呢?”
??雖然查明那兩名刺客與裴瑾曾有會麵,但當時延帝還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個漏洞太明顯了,而且裴瑾也沒有任何理由安排這樣的刺殺,他得不到絲毫好處。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想把這池子攪得更渾而已。——王福生察言觀色,暗暗分析,然後他想既然他都能看透,延帝定然再清楚不過,誰知延帝還是極為嚴厲的質問了裴瑾一番,這讓他有些想不明白。
??延帝聽著這疑問,看向門口的目光變得凝重,“朕的四個兒子中,最看不透的就是這個。朕一直想知道,老九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王福生明白了,這是延帝對九王的試探,他對九王從來不放心。想了想,他道:“也許九王心中,真的什麽都沒想。”
??延帝轉身看向他,目光變了。
??王福生心中一凜,忙道:“奴才多嘴。”
??延帝目光變冷,也變沉。
??而那邊,裴瑾忍痛而出,步伐有些不穩,隻是走出宮門的時候,他的嘴角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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