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歐陽靖親上梧桐苑，蕭慕铖追鏢銀獨自探訪涿州城
“師哥，師哥……”一個清脆的聲音衝破山穀的寂靜回響林間。在一條幽靜的路上，一個身穿淺黃色衣裙的女孩子四處的找尋著她要找的人。這時，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顆果子朝她打來，女孩不假思索，伸手便抓住了果子。
“找你師哥我幹嘛？一時看不見我，好像就過不下去似的。”少年坐在樹上，手持折扇，故作一副嫌棄狀。
“別臭美了，不是我，是師傅找你。快下來，你下來！”這黃衣女子一邊叫嚷，一邊圍著樹轉。她揮著手向上跳，恨不得能一把將少年從樹上薅下來。
少年坐在樹上用折扇逗弄著樹下的姑娘，並沒有將黃衣女子的話放在心上。看他這般吊兒郎當，黃衣女子雙手叉腰站在樹下：“師哥，你趕緊下來別逗了，我跟你，師傅喚你有正經事兒，歐陽山莊來人了。話我是傳到了，你愛去不去！”完，姑娘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哎，你這就走啦！太沒有責任心了，傳話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把我抓走過堂嗎？師妹這就走了，你等等我啊~~”少年一邊大聲道，一邊跳下樹去追那黃衣姑娘。
木南蕁並沒有走得很快，可蕭慕铖卻是追得緊，所以二人一路上打打鬧鬧的沿著蜿蜒的山路向山上走去。
幻影堂內蕭炎和歐陽父子早已坐定，喝茶閑話。那時的歐陽寒尤為青澀，坐在父親旁一言不發。他對蕭炎很是好奇，父親執掌著歐陽山莊數年，江湖、商賈、朝廷都對他禮待三分。無論麵對哪方勢力，父親都十分硬氣，從未有忌憚和懼怕。可是卻獨獨對蕭炎十分敬仰，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盤，也會稱一聲“閻爺”。
江湖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折扇現，閻王見”，沒人見過蕭炎的折扇，因為見過的都成了扇下鬼。
歐陽山莊不能永遠遊走在灰色地帶，總要找一條路自己走。世代官宦歐陽寒從來沒有想過，為官者大多都是陰謀家，不磊落；想做要富甲一方的商賈，總要事事算計才有銀子得，不逍遙；思來想去還是置身江湖，快意恩仇來得痛快。
以後走什麽路，自是歐陽寒了算的。可如果想要坐穩江湖第一大莊的位置，幻影堂就必須消失或是臣服。歐陽靖感覺到了自己兒子的殺氣，十分不滿。
“寒兒，我和你叔父話，你卻在這神遊。如此沒有規矩，你是想念山莊的鞭子了嗎？”歐陽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他是自己的驕傲，可是卻還是年輕，就這麽輕易地將自己的心思暴露，這就相當於將性命拱手讓了出去。
歐陽寒瞳孔緊縮，剛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太過投入，竟然忘記了自己還是在人家的梧桐苑。剛要起身賠禮，卻聽外麵傳來一少年的聲音。
“原來，下兒子都一個樣兒啊！”蕭慕铖大步流星的往堂內走，木南蕁亦步亦趨的跟隨。
“爹！”
“師父”
二人一起在在蕭炎麵前站定，見禮。
歐陽靖大笑道：“閻爺，想必這就是令郎吧！”
“不成器的東西，一不打就容易忘了自己祖宗的兔崽子。讓歐陽兄見笑了。”蕭炎謙虛的道，“子，這是你歐陽叔叔。”
“晚輩見過歐陽莊主。”蕭慕铖拱手施禮後，便往身邊看去，道：“這位是我師妹，木南蕁。”
“蕁兒見過歐陽莊主。”木南蕁乖巧的行禮。
“好好……這還真是郎才女貌呢！”
“這丫頭我十分喜歡，兒子嘛…卻時時刻刻想要送人啊！”蕭炎謙虛的大笑道，“你們帶著歐陽賢侄去轉轉，我和你歐陽叔叔有正事需要商議。”後麵這話，是對著自己兒子的。
蕭慕铖應了一聲，帶著歐陽寒和木南蕁出了幻影堂。
歐陽寒自從見到木南蕁之後，就覺得世間女子在她麵前都將黯然失色。肌膚勝雪，身段苗條，舉止颯爽，氣度清雅高華，一身鵝黃在她身上燦燦發光；當那靈動的雙眸望向自己時，猶如煙波浩渺中的繁星。歐陽寒怦然心動間，覺得有無數螞蟻在心間徘徊。直愣愣的望著她，追隨著猶如木偶般跟隨出了幻影堂。
蕭慕铖感受到了那炙熱糾纏的目光，便道：“都聽歐陽山莊的刀法很是精妙，有機會我定要用我腰間的折扇碰一碰你手中的刀。”
歐陽寒聽到蕭慕铖的聲音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輕笑道“折扇現，閻王見。就憑這句話，我歐陽寒就甘拜下風！”
二人四目相接處，殺氣無限。
“師哥~~”木南蕁拽了拽蕭慕铖的袖口，道：“師哥莫要忘了，師父常囑咐我們的待客之道。咱們一起到春風亭，吃盞茶如何？”
木南蕁話間，把蕭慕铖拽出了前院，三人往後山走
幻影堂內，二人對坐。
“閻爺，這女娃娃一轉眼竟然這麽大了。對她……不知您是怎麽想的？”
“哎，是啊！一轉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蕁兒像她母親更多些，但這忠義的性子卻有她父親的風骨。和我這兔崽子倒也是情投意合，至於以後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蕭炎到此，端起茶碗，“歐陽莊主，喝茶呀！”
歐陽靖端起茶碗道：“看來閻爺已經探知她的真實身份了。”
蕭炎搖搖頭，歎了口氣道：“哎……我也是猜測，畢竟是從五台山下來的孩子。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什麽人。”到此處，他話鋒一轉道：“歐陽莊主今日來找我，定是有要事！”
歐陽靖起身道：“如今遼兵四起，當今聖上勵精圖治，定要驅逐遼兵，奪回燕雲十六州以安下。所以命我私下豐盈國庫，籌備軍餉。”
“歐陽莊主深明大義，以百姓下為己任，我梧桐苑雖是江湖門派，卻也深知國家大義的。”蕭炎沉吟片刻，道，“如有需要，請盡管開口。”
歐陽靖聽後，欣喜不已，連忙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敢了，我為陛下籌得白銀萬兩，雖不多，可是也足可以抵擋一陣子。可是，在押閱路上，被人截了！”
歐陽靖話之時，雙眼緊緊的盯著蕭炎的一舉一動，連麵目表情的細枝末節都不肯放過。一是想知道這事情與他有沒有關，二是想知道他是否會出手相助。
“哦～～原來是這樣”蕭炎知道了歐陽靖此番前來的目的，他起身走向門口，背對著歐陽靖，雙目放空，沉吟半晌。如自言自語般道：“這趟鏢明麵上是你歐陽山莊的銀兩，可暗地裏卻是黃杠。”
“閻爺，正是如此啊！這事，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做的，若想查清這江湖的事情，就必定得是您出手啊！”歐陽靖，拱手懇求道：“想必，您同鄙饒心思是一樣的，雖為江湖人，卻也心係百姓，期望國泰民安！”
“那是自然，我隻想問一句，若我查出這幕後之人，歐陽莊主，想如何處置。想必都是一些俠義為懷的綠林好漢，他們也隻是殺富濟貧，並不知是軍餉！”
“隻需將銀兩悉數退回即可，定不會牽連涉事之人。”歐陽靖斬釘截鐵的保證道。
“不知這鏢，是在何處被劫？”
“涿州城外！”
春風亭內，三人對坐無語。溪水潺潺，清風陣陣，山間的梧桐樹沙沙作響…陽光透過濃密的梧桐樹葉映射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子，成群的鳥在草叢和低矮的灌木叢中嬉戲玩耍，它們時而相互追趕穿梭林間；時而落於地麵啄食蟲；又時而列隊而站輕吟歌唱。這樣一派祥和自由的景象，三人卻無心欣賞。
木南蕁看著眼前的兩位少年，明明都是嚴肅的坐在亭內，可是卻透露出別扭的孩子氣。他們的背脊都直挺挺的，雙目圓睜，昂首遠望，就連眨眼睛的次數都在有意的控製。他二人分坐在木南蕁的左右兩邊，刻意的顯露出俠客的做派。這樣的幼稚舉動讓木南蕁忍俊不禁，她笑道：“二位大俠這是比內力還是定力啊？麵前的茶已經好一陣子了，再不吃怕是要冷了！”
罷，端起麵前的茶碗分別向二人麵前舉了舉。
蕭慕铖和歐陽寒都不盡紅了臉，為了演示被看穿的尷尬，也分別舉起麵前的茶盞。果然，茶早已冷了～
“你們師父和歐陽莊主什麽，不讓咱們聽啊？這梧桐苑內的事情，師哥幾乎事事都在參與，唯獨今日把咱們轟出來了，師哥，你就不覺得奇怪？”木南蕁皺著眉頭，仿佛自言自語的道。聽到師妹的話，蕭慕铖才猛地回過神來，低頭沉思。
就在這時，一旁的歐陽寒話了，“姑娘是什麽時候來到梧桐苑拜師學藝的？”
這一問來得突然，木南蕁和蕭慕铖都愣住了好久，最後還是蕭慕铖先開口道：“師妹自就在梧桐苑，我們一同長大，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此話一出，木南蕁紅了臉頰，而一旁的歐陽寒卻露出了鄙視的笑容，仿佛在，“老子問你情分的事兒了嗎？”於是，他沒有搭理一旁的蕭慕铖，而是對著木南蕁繼續問道：“這麽你是孤兒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是誰?”
聽到這樣的問題，木南蕁也有些發愣，整整十三年了，這個問題從來沒有想過。她有師父、師娘還有師哥，不師父師娘對自己如親生女兒，就是自己也覺得這隻是個稱呼，他們二人在自己心裏與親生父母無異。可如今被這樣一問，她心裏流露出另外一種情愫，可也隻是一閃而過，什麽也沒有抓住，也就無法回味那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
歐陽寒後來的追問，有些激怒了蕭慕铖，他猛然的站起來，大喝一聲：“臭子，你今來到底是什麽目的，你爹來了之後就和我爹神神秘秘的，而現在你又來這樣的話挑撥，我今…”他話間，便要抽出折扇。
就在這時，木南蕁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道：“師哥，你皮癢了是不是？這鬧大了，師父能饒了你？再了，人家也隻是好奇問一問，你這是做什麽？”罷，便一把將蕭慕铖有按回了石凳上。
這一年他們三人相遇時都還年少，蕭慕铖和木南蕁暗生情愫，他們總以為直到牙齒鬆動，兩鬢斑白都會一起相守在這梧桐苑內，整日裏出了練功外就是打打鬧鬧，一輩子大概就是這樣了。從未想過，有一命運會將他們與歐陽寒綁在一起，幹出一番大事。
當然，這都是後話。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歐陽靖父子便離開了梧桐苑。
他們走後，蕭炎將自己的兒子叫到了幻影堂內想要據實以告。可是，思來想去卻隻是歐陽山莊的銀子被劫了，絕口不提黃杠的事情。作為江湖人，朝堂上的國家之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求高官厚祿，但求仗劍江湖。
“爹，您叫我來可是有事情要？”蕭慕铖左顧右看發現幻影堂內隻有他們父子二人，仔細觀察父親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卻欲言又止的樣子。蕭慕铖的性子本就浮躁，隻半柱香的時間就要坐不住了，煩躁的想要罵人。可是，看了看上座的老子卻也不敢發作，隻得耐著性子問上一問。“您要是有什麽棘手的事情，就讓兒子為您分憂。我們父子之間，就無需客氣了吧？”
“哼！”蕭炎白了一眼他，道：“少在你爹我這油嘴滑舌，其實早就坐不住了，凳子上有狼牙棒紮你屁股嗎？就你這麽個急躁的性子，我真不敢把這事交代給你辦！”本是隨便一的，誰知道他卻越越生氣。於是突然站起來，一個箭步衝到蕭慕铖麵前，點著自己兒子的腦門：“要是不改改這個性子，你自己猜猜這顆腦袋還能抗在這副肩膀上幾年？！”
看到這幅架勢蕭慕铖更坐不住了，他站起來跑到幻影堂門口，委屈的到：“我的爹呀，我向來是這個性子。之前也沒聽您老人家個不字，今兒是怎麽了？莫非是看上了別人家的子，覺得我入不了眼啦？”完轉身就要走，嘴裏還嘟囔道，“我去跟娘，給您請個大夫看看，怎麽就暴躁起來了……”
蕭炎大聲道：“你給我回來，老子正事兒還沒呢！敢走，你是想家法了是吧~”一聽家法，蕭慕铖腳底抹油似的跑了回來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等爹話。
“歐陽莊主有一筆銀子被劫了卻不知是何人所為，希望我們出手查找出來，主要是為了追回損失。”
“就為這事兒？那他歐陽山莊也能查啊！他們雖不是什麽有名的江湖大派，可是在這大宋國查個劫鏢的匪徒，還是可以的吧！”
“你這個腦子，什麽時候開開竅？要是這麽簡單，報官也能解決，他怎麽會特意登門拜訪？”
“那是……”蕭慕铖收起劉兒郎當的樣子，鄭重其事的問道。
“這筆銀子，丟在了涿州！你收拾收拾，今晚就上路。一路上隻需要暗中打探，不要泄露身份。”蕭炎對自己的兒子道。
“今晚就走？這麽快！”蕭慕铖不解的問道。
“對，趁著夜色行動好遮掩。”蕭炎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歐陽父子今日是光明正大來的，如果有探子暗中跟蹤他們，想必現在對方已經知道了。等你明光明正大的走，可就什麽都查不出來了。”
“好，兒子收拾一下，母親那邊請父親代為轉告。”罷，轉身離開了幻影堂。
次日清晨，木南蕁照例去找蕭慕铖一起練功，卻發現早就人去屋空了。她對於師哥的勤勉感到詫異，蕭慕铖哪不是睡到太陽照屁股才起？於是，她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去了後山練功。從練功開始到用午膳，她都沒有見到蕭慕铖的半個影子。於是，便在用膳之時問蕭炎：“師父，我今怎麽沒見到師哥呢？”
“哦，梧桐苑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辦，出門去了。”蕭炎假裝隨意的回答道。
“師哥每次出門都會跟我打招呼，問我想要什麽禮物，或者是帶我一起去的。這次不聲不響的，有些反常。”木南蕁歪頭思考，自言自語道。
“你這孩子，他走的時候跟我打招呼了，因為是晚上怕打擾你休息，就沒有去找你。”話的是蕭炎的夫人，周湄。語氣之中充滿了長輩的關懷，“他了，會給你帶禮物的！”一邊，一邊給木南蕁的碗裏又添了一勺湯。
“湄兒，你……”蕭炎意識到夫人漏了嘴，想要出口阻攔卻已經遲了。
周湄立刻意識到了，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多。
木南蕁聽到師娘的話，睜大眼睛道：“晚上！他昨晚就走啦！”完，看向自己的師父蕭炎問道：“很嚴重的事情嗎？是不是特別危險？”
蕭炎看到她關切的目光，大笑道：”行走江湖，有哪一是不危險的？作為梧桐苑的少主害怕危險，以後這偌大的梧桐苑怎麽交於他手？乖孩子，這件事情出了這間屋子就忘記吧！千萬不要透露給其他人，知道的人越多你師哥就越危險，蕁兒也希望他帶著禮物平安歸來，是不是？
罷，蕭炎放下碗筷朝門外走去。
木南蕁想要叫住他：“師父，我……”
“好了！聽師父的，不許你去搗亂。女孩子家，學學女紅才是正經的！”蕭炎他腳下一頓佯裝不悅，而後大步朝外走去。
此時的周湄也站起身，朝木南蕁偷偷地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然後隨蕭炎一起離開了。
木南蕁平日裏最是聽話，做事從不會任性妄為。可畢竟是女孩兒心性，越是神秘的事情越要探個究竟。於是，在蕭慕铖走的第二夜裏她也出了梧桐苑。
木南蕁一出梧桐苑的大門，就看到了蕭慕铖給自己留的記號。她甜甜的笑了起來，從青梅竹馬的情分讓他們有了最基本的默契和了解。跟著記號走了一個晚上，她意識到這條路居然是往涿州的方向。
次日清晨，他們在通往宋遼邊境必經之路上，一家不起眼的客棧相遇了。
而那邊的梧桐苑也得到了消息，木南蕁不見了。
蕭炎收到消息之後，心情十分複雜，他恐懼夾雜著憤怒還有一絲擔心，在自己的書房裏走來走去，一旁的周湄沒有話，隻是靜靜地坐著給蕭炎父子縫補衣物。她知道，這個時候蕭炎需要安靜的陪伴。
過了一陣子，蕭炎突然坐在書桌前笑了起來。他望向窗外的梧桐樹，輕聲道：“一直認為她像四郎，可這樣看起來更像八妹！”
聲音很輕，可是周湄卻聽得極清楚。她想起了波府內始終沒有出嫁的八姐，使得一手精妙絕倫的楊家梨花槍。出神間針尖將食指紮出了血珠子。
她怕打擾自己的夫君於是沒有出聲，隻是將食指放在自己口中用舌頭安撫疼痛，眼睛順著蕭炎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的梧桐樹。
楊延琪，波府內佘老太君的八女兒，至今待字閨中未嫁。至道三年，當今聖上剛剛登基之初為了顯示自己對楊家的厚待，曾經親自到波府求娶，卻遭到了委婉的拒絕。
百姓都，楊家一門忠臣良將。不貪圖富貴，是下將門的表率。可是，真正的原因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是一個秘密，也將永遠是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