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初見王子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可以走出這個村子了，它已經很大程度上阻礙了我的成長。我期待幸福卻沒有資格擁有幸福。像我這樣的人注定是要漫無目的地漂泊的，就像浮萍一樣，浮浮沉沉地拋卻往事，起起伏伏無家可歸。


  雖然成為王子妃的機會不是很大，但我的最終要求不過僅僅是離開村子而已。隻有離開這裏我才能有機會記起我的從前，找回被我遺失的記憶。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做什麽的。為什麽別人會的我卻不會，而我會的卻不能被他們接受。就像剪碎後被燒掉的黑裙子一樣，我的本性似乎也在一步步地被磨平。於是，我參加了王子妃的挑選，站進了村子裏姑娘們的中間。


  我知道我冷漠的眼神征服了那些前來挑選王子妃的官員們。雖然我的容貌隻是一般的清秀容顏，但他們還是發現了我不俗的妖精般的本質。於是，我輕輕鬆鬆地進入了進宮的秀女們的行列。於是，我感受到了村子裏姑娘們妒忌的眼光。於是，我要默默地跟阿公、阿婆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回到這裏，不知道我還可不可以那樣安靜地感受幸福。我看著這樣一個小小的村莊發誓，絕不會讓村莊淳樸的民風失去，絕不會讓戰爭的鐵蹄踐踏這裏。離開這裏的時候，我有看到阿公、阿婆離別的淚水，就像珍珠一樣在我的心上點點發亮。一瞬間，我的心有些疼痛起來，抽搐地那麽劇烈，我甚至有感到我的心在一點一點地剝落，一點一點流血。我知道這一走也許再也不能獲得這樣的平凡的安寧的生活了。


  鐵牛痛苦而哀傷的眼神一直一直環繞在我的身旁，我卻隻能在心裏對他說聲對不起。我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意外，如果我不在的話，鐵牛一定會愛上一個淳樸的姑娘，她會每天給他做著熱乎乎的飯菜微笑著在家裏等他從地裏回來。這些我都做不到，他要的愛情我給不起，他要的愛情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離開了村子，我隨著眾多的被挑選的姑娘們一起，準備被送到王宮裏去。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多好多我沒有見過的東西，我見到好多好多奇裝異服的人。但是我卻沒有獲得一電點有關記憶的碎片。一大片的空白讓我很迷茫。我的記憶除了村子還是村子，除了阿公阿婆還是阿公阿婆。別的什麽也沒有再被我想起來。我無法想象我一覺醒來的時候腦子裏多了好多好多沉重的記憶。


  王宮的華麗的宮殿很漂亮，那些宮殿宏偉而高大。我卻很難喜歡這樣所謂精美的宮殿，反而在這裏我感到莫名的壓抑和窒息。這裏的空氣似乎一下子稀薄了起來，我有種沉重的預感，似乎以前住過這樣宏偉的建築，不然我不會這樣的熟悉，卻又是如此的陌生。


  我們又一次進行了挑選。我的容貌不是一等的，所以我被安排在後麵，自然也是要在王子麵前過一下的，至少王子也要看一看，要挑一挑。所以即使長相一般，也還是會有機會的，可這樣的機會卻極為淺薄，畢竟是人都會知道越到後麵的女子越是難看。差不多王子隻會在一等的人裏麵進行挑選。


  果然如我所想，一等的容貌的女子都留下做再次的挑選。而二等容貌的女子，王子看到我前麵的秀女姿色已經大大落後於之前，便料想後麵的一定越來越糟糕。而那時，下一個進殿的便要是我了。


  不過，王子也沒有再召見後麵的人。臨時決定隻看名字，不照容貌。名字起的好的，就可以見上王子一麵，而名字不好的，就說明失敗了。


  我的名字吸引了他。於是，我就靠著花非花這三個字上了殿。於是，我見到了王子。他沒有讓我抬起頭，我也沒有自己抬頭看他。所以我不知道王子長得什麽樣子，而王子那麽高高在上，也不會知道我長得什麽樣子。


  王子隻是隨口問了我一句：“你的名字為什麽要這麽起？花非花，這個名字還真是奇怪。”


  我本來不想回答的，可是周圍的官員聽見我的名字花非花的時候，都在竊竊私語。我聽到他們說，這個名字很俗，還姓花。對他們來說花啊草啊什麽的，都是比較俗氣的，要是貴族們才不會起像我們平民這樣庸俗的名字。這樣的話惹怒了我。我保持風度地微笑，心裏卻暗罵那些自以為是的豬。


  王子有些不耐煩了，因為我一直不回答他的問題。在他的耐性快要磨光的時候，我抬起頭安靜地說：“我姓花又不真的姓花，所以就叫花非花。”


  “我不知各位有沒有聽過這樣的一首詩。如果說詩人們都很庸俗的話，我也不說我的名字很好了。”


  “況且說我的名字庸俗，豈不也是說王子的眼光很差，欣賞水平也庸俗麽？畢竟是他先覺得這個名字有意思的不是麽？”這樣的回答事實上惹怒了那些官員們。


  但是王子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絲趣味，他並沒有計較我的不敬。他反而覺得很有意思。他說：“什麽詩，你說來聽聽。低著頭說話，我也聽不清。你就抬起頭來念給我聽吧。”


  我抬起頭，眼睛卻沒有看他，也沒有理會周圍官員們嘈雜的議論聲。也許是王子的威嚴，慢慢地周圍的聲音沒有了，一片安靜，但不祥和。我麵無表情，隻用低沉的聲音念著：“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也許是這首詩很好，也許是因為我沒有惶恐，也許是因為我念詩的聲音飄渺憂鬱。我看到王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的情緒。我這時才仔細地看見王子，他長得很俊美，沒有憂鬱的眼神，沒有沉悶的厭煩。他很庸懶，不屬於我的疲憊。他是天生如貓一樣敏感而享受，但他的眼眸很亮很亮，很銳利很銳利。但我不害怕，就算再銳利的眼神也看不穿我的，我相信。因為我根本就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連我自己都看不穿自己，更何況是別人。


  王子輕笑了一下，表情泄露對我的興趣。


  他問我說，“你不怕我？”


  我幾乎沒有眨眼地看著他，我說，“不怕，沒什麽好怕的。”


  王子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為什麽不怕？”


  我淡淡地說，“我站在這裏就不怕。一個要做我的天的人，今後會是我的整個世界。我為什麽要怕？”


  王子說，“我是你的天麽？”


  我說，“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畢竟選擇在你，不在我。”


  王子手托了一下下巴，說，“既然你這樣說，那就讓我做你的天吧。你隻要聽我的話，照我的意思來就好了。”


  我靜靜地說，“那我要是不聽話呢？那我要是不想按你的意思做一些事情呢？”


  王子冷笑了一下，說，“我會拋棄你，甚至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