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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 自取其辱

  半夜時分,簡潯睡得正熟,卻被一陣隱約的喧嘩聲給驚醒了,先還有些迷糊,隨即便心裏一緊,忙叫了在外間值夜的瑞雨,“打發個值夜的婆子去瞧瞧,發生了什麽事兒?”


  ??可千萬別是祖父出了什麽事兒才好,他昨夜擺明被氣得不輕,而上了年紀的人,又是最不能大悲大喜,大嗔大怒的。


  ??瑞雨忙應聲而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道:“小姐,聽說是二夫人吐血暈倒了,二小姐嚇得話都不會說了,還是二夫人跟前兒的嬤嬤立刻趕了過來求見夫人……夫人已打發人請崔大夫去了,還讓人拿了自己的對牌去請太醫,夫人自己也已趕去文安院了。”


  ??古氏吐血暈倒了?不是說她近來身體已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嗎,難道是知道昨夜了簡君平和陸氏的所言所為,生生給氣吐血的?

  ??簡潯想著,無語的搖了搖頭,就沒見過蠢成她這樣,想不開成她這樣的,簡君平有什麽好啊,那樣的渣滓,白送人人還不要呢,偏古氏拿他當寶,毀了自己的後半輩子不說,也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前麵十幾年毀得差不多了,到底圖的什麽?!


  ??不過,簡潯對古氏一點感情都沒有,也不像平氏身為崇安侯府的當家主母,發生這樣的事,無論她情願不情願,都得過去坐鎮,所以知道不是崇安侯出了事,也就安心的又睡下了。


  ??次日起來,簡潯估摸著平氏昨夜沒睡好,遂有意遲了半個時辰才去前麵給她請安。


  ??不想平氏早起來了,雖然眼瞼下有淡淡的青影,精神卻還不錯,正與賀媽媽說話兒,“……沫丫頭可憐見的,當時都嚇傻了,還是我狠心給了她一巴掌,她才哭出來了,說自己好後悔,哎,才十來歲的小姑娘呢,卻進沒有進路,退沒有退路,直說自己怎麽就要托生成他們兩個的女兒,還不如死了算了,我勸了她好久,她才累極睡著了,也不知這會兒醒了沒?”


  ??簡潯忙上前給平氏見了禮,道:“母親在說昨夜二嬸吐血暈倒的事嗎,那二嬸如今怎麽樣了?應當沒有大礙了罷?”


  ??平氏讓她坐了,才道:“你昨夜也聽見了?你二嬸不過是長期鬱結於心之下的急怒攻心罷了,吐出那口血來反倒是好事,倒是你二妹妹,嚇得夠嗆……她昨夜一回去,便叫醒了你二嬸,與她說了你二叔和那陸氏昨夜的一應言行,求你二嬸就答應與你二叔和離罷,她手裏有銀子有莊子,去了哪裏不能活?還說自己願意陪她一起,無論她去哪裏都陪著,這輩子不嫁人了,隻母女兩個一道過活也成……”


  ??隻可惜古氏除了破口大罵簡君平與陸氏以外,一個字也不肯聽簡沫的,口口聲聲隻說:“我為什麽要便宜他們,我就是要坐著簡二夫人的位子一直到死,就是要讓陸氏那賤人一輩子隻能是妾,她生的賤種們隻能是小婦養的,我膈應死他們我……得虧你祖父這次不再幫親不幫理了,不然我就是把官司打到金鑾殿,也一定要讓奸夫淫婦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簡沫聽得淚如雨下,道:“娘為什麽非要這樣執迷不悟呢,擺明了父親對您隻有恨沒有半分情義了,您何必非要這樣作踐自己,父親不愛您了,您就更愛自己愛自己才是,您自己都不愛自己了,又怎麽還能奢望別人愛您?求您就聽我一回罷,我們有銀子有莊子,您與父親和離了,我們就搬去莊子上,日日想吃什麽吃什麽,想玩什麽玩什麽,您要是實在……實在寂寞了,招個人上門便是,到時候您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眼裏心裏都隻有您一個,不痛快了,隻管把人攆了便是,豈不比如今強上一百倍一千倍?您苦了半輩子,作繭自縛了半輩子,也是時候該跳出這個桎梏,過幾日好日子了,求您就聽我一回罷……”


  ??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通,古氏卻還是咬牙切齒的隻有一句話:“我為什麽要便宜他們,我為什麽要便宜他們,他們不讓我好過,他們自己也休想好過!”


  ??還說簡沫,“你傻呀你,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嫡女,憑著他如今的官位,再加上你侯府千金的身份,嫁進王府都輕而易舉了,你難道不想將賤人母子都踩在腳下,讓他們看你的臉色過活,難道不想為我爭一口氣,讓我揚眉吐氣不成?這種時候,你更該與我一條心才是,怎麽反倒拖起我的後腿來,我這些年過得這麽苦,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倒好,明明形式於我們大好,卻先長起他人誌氣滅起自己威風來,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


  ??罵得簡沫也不哭了,胡亂拭了臉上的淚,便冷笑起來:“形式於我們大好?娘您還做夢呢,我們根本連立錐之地都快沒有了好嗎……還嫁進王府讓你揚眉吐氣,聽你罵了父親這麽多年的狼心狗肺,今日又親眼見過了父親是如何的涼薄絕情以後,你以為我還想嫁人嗎?這輩子我都不會嫁人了,我可怕極了嫁個跟父親一樣的夫君,怕極了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除非瘋了我才嫁人呢!你也別再口口聲聲這些年都是為了我,才會委曲求全了,我當年但凡大些,知事些,隻會勸你和離,我做夢都想你和離好嗎!”


  ??說著忽然跪下,抱著古氏的腿哀哀求起她來:“娘,就當我求您了,我這輩子從沒求過您什麽,您就答應了我,和離罷,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您又何必再留下自取其辱呢?娘,我求您了,您就答應我罷。”


  ??一麵說著,一麵頻頻給古氏磕起頭來。


  ??古氏的心也不知是什麽做的,或者說是到底被什麽迷住了心竅,眼見女兒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哭成淚人兒了,硬是不鬆口,隻搖著頭喃喃之聲不絕,“我說了死也不會便宜他們的,死也不會……你說,你是不是受了你父親什麽好處,再不然就是受了那賤人什麽好處,所以才這樣吃裏扒外,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一個都不會放過……”


  ??說到最後,已是歇斯底裏,狀若瘋癲。


  ??簡沫沒了法子,隻好使出撒手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簪子,將鋒利的簪頭抵在了自己的頸間,問古氏到底答不答應和離,不答應她今兒就死給她看,“……反正我早活夠了,早死還能早解脫,也好過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


  ??威脅完了古氏,再次聲淚俱下,“如今娘答應和離,還能保留最後的體麵,祖父那兒我去求他老人家,他一定會答應您把如今擁有的一切都帶走的,這樣您麵子也有了,裏子也有了。可等父親使出水磨工夫磨得祖父心軟了,那陸氏又有兩個兒子傍身,祖父會怎麽對您,可就說不好了,便不能正大光明的休妻,難道不能讓您‘病故’嗎?娘,求您就別再執迷不悟了!”


  ??這下古氏終於不說話了,臉上也開始有了掙紮之色。


  ??簡沫看在眼裏,暗暗喜幸不已,隻是她一口氣還沒鬆完,就見古氏忽然噴出一口血來,直直往後仰去……


  ??平氏說著,歎道:“沫丫頭倒是個真明白的,隻是有什麽用,古氏寧死也不肯和離,現在沫丫頭隻怕是什麽都不敢再說,隻能等著那邊繼續出招,再壞的結果也隻能生生受著了。”


  ??簡潯默然,隨即出主意道:“不然與祖父說,就讓二嬸一個人搬出去,住進新宅子那邊,把二妹妹留下?反正二嬸必定是願意的,想來二叔與陸姨娘權衡一番後,也會願意,屆時就看他們到底誰的手段更高了。”


  ??且讓他們三個狗咬狗去,再加上簡菡姐弟三隻小的,咬死一隻算一隻。


  ??平氏想了想,壓低聲音道:“算了,你祖父這會兒一肚子的火,你父親也沒好哪裏去,這主意明顯有點兒餿,我可不觸他們的黴頭去,且再等等看罷。”


  ??接下來幾日,簡君平與陸氏卻都按兵不動了,隻打發下人回來送了一次東西,還給崇安侯帶了話,“父親放心,兒子一定會盡快想出解決事情的法子,盡快再回來給您請安的。”


  ??崇安侯吃不準簡君平這話是氣話,還是真個這麽想的,他老人家如今也有些疲了,實在不想再管次子後宅那一攤子破事兒,連簡君平幾時上任,他本來計劃在他上任前帶他各處拜拜碼頭的,如今也沒那個心腸了,眼不見心不煩,索性由他去罷。


  ??這樣進了四月,某日簡君平忽然一早帶著陸氏回來了,他自己是一身官服也還罷了,他都回京快一個月了,算算時間,的確早該走馬上任了。


  ??讓人意外與驚訝的是,陸氏竟然也是一身四品誥命服製,一路走來,讓下人們紛紛忍不住側目,這樣的服製,豈是陸姨娘一個姨娘能穿的,難道二爺已將她扶正了?可侯爺並沒有同意,事先大家也一點風聲都沒聽見啊。


  ??其時簡潯正在平氏屋裏用早膳,因這日恰是休沐日,故簡君安也在,聽得下人來稟,臉色立時變了,筷子一拍便怒道:“二弟到底想做什麽,不知道這樣私製誥命服製的事傳了出去,他是要丟官的嗎,還以為這些日子他去了衙門上任後,知道了在盛京為官絕不像他在瀘定雅州時那般容易,他已多少想通幾分了,誰知道他竟死性不改,真是氣死我了!”


  ??一邊說,一邊已起身大步往外走去,直奔景明院,惟恐去得遲了,崇安侯被氣出個好歹來。


  ??餘下平氏也是一臉的惱怒,道:“當初地動時,老天爺不說開眼將他們全收了去,哪怕能收一個也好啊,弄得如今我們家無寧日,你二叔也是,瞧著倒也像個聰明人,誰知道隻要一涉及那陸氏,立刻蠢得讓人不忍直視,完全陸氏說什麽就是什麽,我簡直懷疑,他這個從三品的官兒,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掙來,而是靠聽陸氏的話掙來的。”


  ??簡潯卻蹙起了眉頭,道:“我倒覺得二叔不至於膽大到這個地步,陸氏也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也許,二叔是真為陸氏請封了一個誥命下來呢?他這些日子一直沒回來再氣祖父,陸氏也安分得很,可這些也許都隻是表相,他完全可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


  ??說得平氏也皺起了眉頭:“不能罷,以你二叔的官職,隻能恩封兩軸誥命,你祖母雖早不在了,也該有一軸,剩下一軸,他總不能滅過你二嬸這個正室,直接為陸氏一個小妾請封罷?禮部的大人們怎麽可能同意,你父親這些日子,分明也沒有聽到一絲半點風聲,不然方才他也不會那般吃驚那般生氣了。”


  ??簡潯噝聲道:“母親說他有沒有可能,直接求了皇上?畢竟當初他‘舍身忘死為民造福,為國盡忠’之舉,可是讓皇上讚不絕口,親自恩封了他的,他再把陸氏的種種‘情深義重’寫成折子往禦前一遞,皇上大筆一揮賞陸氏一個誥命也不是不可能,連皇上都發了話,禮部的大人們就算知道此時不合規矩禮體又能怎麽樣?”


  ??平氏聞言,驀地站起了身來:“那我們也快過去瞧瞧罷,當日陸氏還什麽都不是,已敢那般張狂了,若她如今真有四品的誥命加身了,還不定會張狂成什麽樣兒,可不能讓你祖父和父親被他們氣壞了!”


  ??簡潯點點頭,忙隨平氏一道趕去了景明院。


  ??果見侍立在簡君平身後的陸氏一身四品誥命的服製,把原本略顯單薄的麵相也襯得有了幾分雍容,一見平氏進來,便忙自簡君平身後上前兩步,屈膝給平氏行起禮來:“見過大嫂。”


  ??從動作到聲音都頗恭敬,然眉眼間的誌滿意得卻是怎麽遮掩也遮掩不住。


  ??平氏冷冷一笑,側身避過了,道:“陸姨娘還請慎言,如今能喚我一聲‘大嫂’的人,且在文安院的正房躺著呢。”


  ??嗤笑向一旁的賀媽媽道:“有些人以為自己插上了兩支鳳凰毛,就能烏鴉變鳳凰了?豈不知烏鴉永遠都是烏鴉,是怎麽也變不成鳳凰的,簡直不知所謂!”


  ??以為有了誥命,就能與自己平起平坐,妯娌相稱了?她怎麽不上天啊,自己得多自甘墮落,才會應了她!

  ??陸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張口就想反駁平氏的話,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了,隻得滿眼羞憤與委屈的看向了簡君平。


  ??簡君平才受了崇安侯和簡君安的冷言冷語,也正滿心的羞惱,見平氏一進來便不分青紅皂白的給陸氏沒臉,想著自己不敢頂撞父親與長兄,難道還不能頂撞一個外人了?


  ??立刻也冷笑起來:“好叫大嫂知道,陸氏已蒙皇上親自下旨給禮部,敕封為正四品的誥命夫人了,那她這聲大嫂自然叫得,大嫂說她‘不知所謂’,難道是在質疑皇上的旨意不成?”


  ??“你!”這回滿麵通紅的輪到平氏了,卻不是羞的,而是氣的,竟敢拿了雞毛當令箭嚇唬她,當她是被嚇大的嗎?


  ??正要說話,上首崇安侯已沉聲道:“既然這個誥命是皇上親自下旨敕封的,那我也無話可說,我隻是不明白,皇上怎麽可能不先封誥古氏,便直接把誥命給了陸氏,太後娘娘向來最不待見的,可就是寵妾滅妻,皇上就算要賞陸氏,也該先連古氏一並賞了才是,不然豈不是公然的鼓勵臣下們寵妾滅妻嗎?”


  ??簡君平見父親發問,隻得先答道:“回父親,我給古氏的父兄去了一封信,他們便寫了個折子,證明古氏這些年早已病得連人都不認識了,根本不能勝任我的夫人,他們願意代女兒和妹妹做主,把誥命讓給陸氏,以答謝陸氏這些年幫她盡的一切責任,和感激我至今仍保留著她的正室名分,給她應有的體麵和尊榮,不讓古家也因此蒙羞……我將他們的折子與自己寫的折子一並呈到禦前,皇上看過之後,便恩準了,所以父親,還請您也不要再針對陸氏了好嗎,畢竟連皇上都肯定了她,我們一家人好好兒過日子不成嗎?”


  ??所以,古氏這是被自己的父兄給賣了,自己且還不知道?

  ??平氏與簡潯對視一眼,終於明白陸氏的誥命為何能下來得這般順利了,勾唇諷笑之餘,都忍不住替古氏悲哀起來,她到底是怎麽活成如今這般眾叛親離地步的,偏到了這個地步,她依然執迷不悟,這輩子顯是徹底沒救了!


  ??古氏的父兄也是,別人家的父兄知道了這些事,立刻趕過來為女兒妹妹撐腰張目還來不及了,他們卻因為簡君平今非昔比了,指不定還許了他們什麽好處,立刻不管女兒和妹妹的死活了,古氏知道後,怕是又得吐血了罷?


  ??崇安侯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我更無話可說了。既然如此,你們兩兄弟且趁這陣子公務都不算繁忙,把家分了罷,以後各家關了門過各家的日子,守望相助什麽的就算了,能不彼此拖累就是好事了。”


  ??簡君平見父親一臉的平和,還以為他終於想通了,驚喜之餘,還有幾分得意,父親真以為他不同意,他就辦不成事兒了,這不是辦成了嗎?還言之鑿鑿明裏暗裏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是,那些禦史是不好惹,可再不好惹,他們難道還敢跟皇上頂著來不成?隻要皇上一直對他恩寵有加,其他人能耐他何!

  ??萬萬沒想到,崇安侯下一句話會是分家,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父親這是打算將他一房掃地出門了,分家不過是體麵的說法罷了……攥緊拳頭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強笑道:“父親這是什麽話,‘父母在不分家’,何況我一去就是這麽多年,如今好容易回來了,正是該加倍盡孝於您膝下的時候,怎麽能隻圖自己受用呢?還請父親收回成命。”


  ??分了家他就不是崇安侯府的主人,再回來時,也隻能叫客居了,他怎麽能容忍那樣的事情發生,有些事現在沒有機會,並不代表將來也沒有機會,他自不能自己斷了後路。


  ??崇安侯淡淡道:“就算分了家,你也一樣能盡孝,所以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本來該我做父親的給你置辦宅子的,如今既皇恩浩蕩,賞了你宅子,那我便不再給你置了,隻多分些產業與你便是,除了祭田和永業田,府裏其他的產業,四六分,你四你大哥六,我以後都跟著你大哥過活,百年後喪事也由你大哥一房主辦,你願意幫著出點力呢,就出點,若是不願意,也沒什麽,畢竟你大哥多分了家產……你有什麽異議嗎?”


  ??簡君平這才真正慌了,這麽說來,分家根本不是父親的臨時起意,而是他早就在這麽想了,不然也不會連產業具體怎麽分,都已安排好了……可他才高升回京,正是該父兄家族都引他為傲之時,卻忽然將他分了出去單過,別人豈有不私下猜測議論的?關鍵他都成了崇安侯府的旁支了,以後要怎麽樣,他才能成為整個侯府的主人,還是唯一真正的主人?

  ??簡君平忙賠笑道:“父親,父親,是因為如今我住在新宅子那邊,讓您覺得我離您太遠了,所以才會想著索性把家分了的嗎?那我回了皇上,搬回來便是,皇上最是看重孝悌的,一定不會覺得我枉負聖恩……我明兒,不,我待會兒就回去讓人收拾箱籠,今日就搬回來,好不好?您……”


  ??“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說!”崇安侯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看了一眼陸氏,“我沒法容忍這樣一個人,口口聲聲叫我‘公爹’,想來你大哥大嫂也沒法容忍被這樣一個人叫‘大伯大嫂’,雖然我們都覺得她不配,可她自己顯然不這麽以為,你也顯然不這麽以為,隻當有了誥命,她就是名副其實的簡二夫人了,隻可惜,禮部承認了她的誥命,我們簡家的族譜卻不承認。”


  ??陸氏的臉瞬間慘白如紙,整個人都止不住的發起抖來。


  ??她都有誥命在身了,侯爺看她卻仍跟看什麽髒東西似的,多看一眼都惡心,她有那麽不堪嗎?還是定要古氏那賤人死了,二爺終於扶正了她,讓她也成為了族譜上的簡二夫人後,侯爺才肯承認她這個兒媳?

  ??耳邊斷斷續續響起崇安侯的聲音:“……這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過日子,也挺好,古氏與沫丫頭既都病著,便暫時留下,等病好了,她們也想搬出去了,再搬也不遲……陸氏既有了誥命,以後主持你那邊的中饋,出門與人交際應酬也夠身份了……你公務繁忙,以後不必時常回來請安,隻初一十五空了時,回來也就是了,淙哥兒泓哥兒你若想帶,帶著也沒什麽,其他人便罷了,我都不想見,你好自為之……”


  ??陸氏的心就冷得更厲害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麽,是她想托生成庶出的嗎,但凡有體麵些的法子,她又願意像當年那般不體麵的進簡家的門嗎,她也不是有意要害平氏腹中的胎兒,還不是被古氏那賤人逼得快沒了立錐之地?

  ??侯爺不想看到她,她還不想再回來了呢,什麽了不得的,真當離了侯府,她家二爺就不能活得更好,他們一家就不能活得更好了嗎?大家且走著瞧罷,她一定會讓他們所有人都後悔的!


  ??自那日古氏半夜吐血後,便一直臥病在床的簡沫很快也知道了簡君平為陸氏請封誥命之事,還知道了在這個過程過,她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是“居功甚偉”,當下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事到如今,她已不奢求母親能清醒過來了,可母親和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她卻不能不如今就考慮起來,如今是祖父還在,有祖父壓著父親和那陸氏,她們母女應當還能生命無憂,衣食無憂,等祖父哪日不在了,可就說不好了。


  ??屆時她們總不能再在侯府賴著不走,兩房已分了家了,她們是二房的人,老在大房賴著算怎麽一回事兒?但屆時再回去,那個家顯然連她們的立錐之地都不會再有,她又不可能一直不出嫁,若父親隨便將她發嫁了,剩下母親孤零零一個人,真正是連怎麽死了都不知道,事後也不會有人替她討回公道,叫她如何不擔心?


  ??簡沫越想身上便越冷,越想便越絕望,一度甚至生出了尋死的念頭來,死了便可以什麽破事兒都不管,愛誰誰去了,多好啊?可再一想到古氏,又連死都不敢死了,她活著母親好歹還能有個依靠,她要是死了,母親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隻得把心裏的苦澀與絕望都壓下,強撐著把文安院的下人都敲打了一遍,不許她們把陸氏得了誥命的事往古氏麵前透露一個字!


  ??很快崇安侯便請了幾位族老過府,在他們的見證下,把家給分了。


  ??族老們雖都有些不理解崇安侯為何會在這當口把簡君平分出去,但都是聰明人,也沒有多問,隻幫著做了見證,然後大家吃喝了一頓,再抱著平氏事先給準備好的禮物,便各自回了各自家去。


  ??崇安侯府自此便一分為二,侯府這邊仍叫侯府,簡君平那邊則因新宅子在侯府以西的方向,被稱作了“西府”。


  ??簡君平與陸氏雖都有些惱怒崇安侯的冷酷絕情,但能自此自立門戶,成為真正的一家之主一府主母,二人心裏多少還是有幾分高興與得意的,所以二人商量過後,決定擇日請了親朋本家並上峰同僚們過府一聚,一來當賀喬遷之喜暖屋子,二來簡君平是高升回京的,本就該擺酒慶賀一番才是,也好趁機慢慢發展擴張自己的圈子,假以時日,自然也就不用再看侯府本家的臉色,該他們反過來求他們了。


  ??隻是到了日子,簡君平還好,想奉承他這個禦前新貴的人著實不少,簡君安也帶著崇安侯府的一些族人舊友、通家之好們來了,將他圍在中間,眾星捧月一般,讓他好生出了一回風頭。


  ??內院陸氏卻沒有他這麽好的待遇了,邀請了的人十停裏隻來了三四停不說,還都不是些身份低的就是輩分低的,好些人家的當家主母根本沒來。


  ??亦連平氏都借口‘家裏老的老,病的病,著實脫不開身’沒有過來,陸氏的娘家弟妹也沒來,隻打發人送了份賀禮來而已,直把陸氏慪了個半死,兩邊的至親,也是是日身份最高的兩個人都沒過來,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來賓,她既不受婆家待見,也不受娘家待見嗎?

  ??這才知道,自己有了誥命加身又如何,在那些自矜身份的夫人太太們眼裏,她還是不夠資格與她們平起平坐,連她們打發小輩來赴宴,也不是看的她,而是看的簡君平罷了。


  ??若平氏這個世子夫人兼長嫂能帶她一下,給她把大家都引薦一回,慢慢的,她應該還是能融入那個圈子,隻可惜連平氏都不理她,其他人自然越發能瞧出她這位‘簡二夫人’在本家長輩們心目中的地位了,等下次她再想宴請人時,來的人就越發少了,給她發帖子的也淨是些比簡君平官位低,或是有求於簡君平的人家,她不但沒能融入那個圈子,反而被人不約而同排斥在了外麵。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時間一晃進入五月,太後忽然頒下懿旨,盛京所有勳貴及六品以上的人家,但凡有十三歲到十八歲之間女兒的,一家至少要送一名進宮選秀,為皇上充掖後宮,以期能早日誕下皇子,江山永繼,著禮部和內務部接旨即日起,便開始統計符合條件的人家的花名冊。


  ??------題外話------


  ??感謝6月2日王世子zz親的3顆鑽石,大麽麽麽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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