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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墜崖

  聽到兩人今晚便要成婚,紫若再也坐不住了,心痛如割,可她又能些什麽?自己隻是一個卑微的婢女,誰會在乎她怎麽想?

  “原來是我心比高,身為下賤,是我多想了公子!”紫若望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洪景瀟,將那香囊輕輕地摘下,放在椅子上,走出了聚義廳。


  聚義廳裏本來就昏暗,此刻人聲吵雜,更無人察覺到坐在末位紫若的離開,看她背影,還以為是上菜的侍女走了出去。


  紫若走出聚義廳,外麵是一片空地,四處埋伏著的刀斧手早已退去,此刻外麵隻有幾個把風的哨子。


  紫若避開哨子,沿著一條荒僻的山間徑,失魂落魄地走著,眼淚情不自禁地掉了下來,心裏一陣陣絞痛,想道:“當初救我做什麽,若是在青樓裏用茶碗碎片,割頸死了,今還會這麽難受嗎?徒增我一段痛苦。”


  她捂著絞痛的心口,蹙眉如鎖,淚已成行,痛哭道:“我好恨啊!”心中想起雙亡的父母,想起年幼的自己來到侯府,豪門深似海,這些年當婢女受的委屈,一心一意追隨二公子,如今卻慘被捐棄的無奈。


  紫若心中的苦恨,何止千萬!


  一恨父母太傻,枉然殉國,留下孤嬰在這痛苦人間,為何不將自己一並帶走!二恨公子無情,既然不能迎娶自己,何必一路上山盟海誓,做不到為何還讓自己平生這麽多期待,那些空洞的承諾,聚義廳裏他為何全然忘記,一句不提,任人安排這一樁婚事。三恨自己癡妄,本是一名婢女,自己守著本分而不癡心妄想,何必將風流公子隨意的承諾太當回事,好傻!好傻!……


  她癡癡笑著,眼淚順著微笑的嘴角流下,鹹鹹的味道,原來這就是母親跳崖之前的想法。自己一個嬰兒,啼哭不停,尚且挽留不住母親,今自己沒有一點牽掛,這個世間有什麽值得留戀呢?

  山路陡峭,旁邊便是萬丈懸崖,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山風輕輕拂動紫若的衣衫,淚痕幹涸,發絲繚亂。


  “爹,娘,女兒實在活不下去了!這人世間太苦了,我們一家人地下相會吧,我好想念你們!”


  紫若嘴唇喃喃地念道,淚已成千行,縱身一躍,輕盈如一瓣萎落的花兒,消失在漫山的雲霧中。


  “抓住了!”一個孩子在懸崖峭壁上爬行如飛,拋出一根粗藤蔓,捆住了崖上掉落的一片白衣。


  “是個女人,已經嚇暈了。”孩子大喊道,提著那一捆藤蔓,飛速地從幾百丈的懸崖上爬下來,地麵上一個老頭抽著煙袋等著他。


  老頭解開藤蔓,將那個白衣女子從中解救出來,放在草地上,從懷裏掏出十來張白紙,上麵畫著人像。


  仔細比對了一番,老頭微笑著拍了拍孩的腦袋,道:“賺大了,這可是懸賞五千兩白銀的紫若,比趙尉鬆還多一千兩!”


  孩喜出望外,道:“想不到送上了門,那我們還上山嗎?”


  老頭劇烈地咳嗽著,道:“上山莫不是送死?先掙了這五千兩再。”


  兩人早已備好馬車,將白衣女子用一個大布袋裝了起來,背到山腳下。


  此處離靖南縣就算騎馬也足有五六個時辰的路程,於是老頭找到附近農戶,花了一兩銀子和二十兩押金,雇了一輛破馬車,將裝著女子的布袋放在車廂裏,奔往靖南縣。


  隨著馬車一路顛簸,布袋裏的紫若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密不透風的袋子裏,驚懼不已,馬車疾速奔馳在崎嶇不平的泥路上,身下的硬板磕到身上十分疼痛,讓紫若確信還活著並且被人抓住了,連忙掙紮起來。

  聽到一個孩子的聲音道:“師弟,她還活著,想要鑽出布袋,怎麽辦,要不要打死?”


  老頭咳嗽幾聲,笑道:“我的傻師兄,你不是有荊麻嗎,每兩個時辰紮她一下,就動彈不得了。”


  孩子恍然大悟,紫若感覺不妙,身上被人用荊棘一類的尖刺紮了一下,不甚疼痛,身體立刻變得麻木,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裏舌頭也麻木著不出話。


  老頭一路驅車,咳嗽不止,心道:“唉,我才二十出頭,得了怪病,變成這副鬼模樣,身體竟成了一個糟老頭子,連那個功能都喪失了,看到這等美女,居然連色心都沒了。”


  這一老一少皆是足教的門下,足教以行走速度極快著稱,擅長輕功,下前十名神行之人隻有一位不是來自足教,可惜這個門派太過重視速度,其他功夫較弱,江湖上綽號三十六教,意思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譏諷該門派打不過就跑,無人能追上的作風。


  老者名叫古冥通,容貌如老頭,實際上隻有二十來歲,身患怪病,初入門派之時,速度乃是下之絕,可惜得病後速度緩慢許多,被多人超過。


  孩名叫武陽,容貌如孩童,實際上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隻是他在娘胎時,因母親發了高燒,將他燒成了傻子,長大後智商仍停留在四五歲之時。但是他手勁極大,速度極快,人稱魔童,無人敢惹,生猛如虎狼之輩。


  驅車六個多時辰,從白一直駕車到深夜,終於來到了靖南縣,憑著手中緝拿的畫像叫開了城門,一路送到萬仙樓。


  孫遜早已聽聞足教的威名,此刻聽到下屬敲門報告,兩位奇人帶著要犯上門求見,心中大喜,連鞋都沒來得及穿,赤著雙腳,衝出房間。


  孫遜歎道:“二位相貌異於常人,果然是能人異相,人不可貌相啊!白我已得到信報,聽二位抓住了要犯紫若,不知現在何處?”


  古冥通道:“將軍,五千兩準備好了嗎?”


  孫遜一愣,見他如此直接,心知江湖之人,不以為怪,笑道:“當然。”著,從懷中取出五張銀票,道:“夠了嗎?”


  古冥通嘿嘿一笑,接過銀票,數了幾遍,道:“夠了,將軍果然大方。”


  孫遜知道此刻來不及找戶部批下懸賞的錢,所以拿的是自己的銀子,他心知隻要擒獲洪景瀟,交給朝廷,聖上大喜,莫五千兩銀子,萬兩黃金也不在話下!更何況加官進爵,發點財還不容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籠絡這兩名江湖高手,他不惜痛下血本。


  古冥通打了一個響指,武陽衝進馬車,將裝著紫若的大布袋子提了進來。


  打開布袋,裏麵露出紫若驚恐的眼神,一路上,每隔兩個時辰都要被荊麻刺痛一下,還要忍受饑餓和尿意,加上不知道綁住自己的是什麽人,是不是要送去京城淩遲處死,內心幾乎崩潰。


  此刻,見到自己來到了熟悉的地方——萬仙樓,紫若心裏驚懼不已:“難道被那老鴇子派人抓回來,準備逼著我做官妓?”


  之後,紫若被兩名侍女從布袋中取出,送去了一個房間。


  隨即進來一名西域女子,摸著紫若的臉,反複盯著她觀察,讓她心裏不由發毛:“這個高鼻子的外國女人想要幹些什麽?”

  孫遜在房間裏和眾人商議如何設下埋伏,引誘洪景瀟一行人來萬仙樓。


  阿依娜奇怪地問道:“我承認這個女孩很漂亮,可是能夠吸引洪景瀟不顧危險,來這裏營救嗎?他應該知道這裏肯定會有陷阱。”


  孫遜搓著大手,笑道:“不用懷疑,他一定會來,十四歲少年的心境我最了解,目前的困難是如何讓土匪窩子裏的洪景瀟,得知並確信紫若在萬仙樓,馬上就要被充當官妓了呢?”


  古冥通咳嗽幾聲,道:“我們師兄弟倆可以冒險前往,不過嘛!”他搓了搓手指,比劃了錢的手勢。


  孫遜自然知道兩人的意思,其他人有點厭惡這兩人錢不離嘴邊,孫遜卻很喜歡,愛錢之人隻要給夠錢,反而沒那麽多麻煩,隻是他懷裏的銀票也沒了幾張,不由覺得有點肉疼,道:“請二位先行前往通知,一千兩銀子我已備好,回來時候奉上。”


  古冥通知道規矩,隻有辦成了事,活著回來才能拿到錢,於是準備前往神龍寨。


  不料,門外衝來一名蒙麵的探子,直到孫遜身邊,附耳低語幾句。


  孫遜哈哈大笑,道:“二位不用冒這個險了,我前方探子已經發現洪景瀟帶著幾名高手,已經下了神龍寨,往靖南縣而來。”


  古冥通奇怪地問道:“他們怎麽知道這女子被送來靖南縣?”


  孫遜道:“二位可是租了馬車前來?”


  古冥通這才醒悟,原來他在租馬車之時,農戶看著他們朝著靖南縣而去,這農戶生活在神龍寨下,與寨中聯絡甚密,必定覺得可疑報給山上,讓洪景瀟等人得知了這個訊息。


  由此可見,神龍寨深深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對於周圍的百姓十分優待,所以總能得到關於官兵任何可疑線索,早早做好防備,使得曆次剿匪铩羽而歸。


  “洪景瀟等人估計已經出發三四個時辰,頃刻即到,請大家合力戮敵,到時候每人的賞賜,一輩子都花不完。”孫遜道。


  白蒼翁等人本來就是為錢而來,聽到銀子眼睛都發紅了,道:“將軍放心,老夫將全力戮敵,趙尉鬆這宗門敗類盡管交給我,我必讓他命喪此地!”


  孫遜盤算著,對方大約十名高手,我方雖然隻有五名,但隻要阿依娜易容術不出紕漏,蒙混過關,必定可以擒拿住洪景瀟。


  於是,孫遜道:“洪景瀟乃是首犯,大家不要因失大,隻要捉住洪景瀟,我們就算成功了,不必戀戰。”


  紫若心中又驚又悔,沒想到自己尋死不成,反而成了要挾的把柄,害得公子為了自己,要來闖這羅地網,萬一他出了什麽事,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過,她心中又有一個隱約不敢挑明的想法,公子深夜奔襲,來萬仙樓救自己,明他今沒有結成婚,沒有入洞房,到時候兩個人一起殉情而死,總好過為了負心人難過而死,隻是她不敢這樣想,這想法未免太過自私。。


  其實,大部分沉溺在愛河中的女子,未嚐不極度自私,哪怕一點愛,也不願分給別人,動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愛到一身傷痕累累。


  都知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值得,可是愛到無法自拔之時,誰能清醒地全身而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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