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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曲終人散場

  淩雲坐在二樓,看完了整場《思凡》,耳中聽著咿咿呀呀的戲詞,隻能偶爾聽懂幾句,還好中間摻雜著念白,口齒清晰,讓他大概明白了這場戲講述的故事。


  紫若在旁邊癡癡聽戲,她可是自幼長在侯府,聽的戲不下百出,唱戲好壞一下子就能聽出,沒想到在靖南這種荒僻邊境之地,竟然也能聽到如此京腔京韻的戲,不由得沉醉其中,難以自拔,尤其是聽到“夜深沉,獨自臥,起來時,獨自坐。有誰人,孤淒似我?似這等,削發緣何?”聽得紫若感懷起身世,眼淚欲墜。


  淩雲看到她神色異樣,忙幫她擦了擦眼淚,道:“聽戲怎麽還哭了呢?”


  “沒……我沒事,隻是那戲唱的好,聽得我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紫若道。


  “是不是想起你當初若是沒聽我的勸,當了尼姑,今日又要思凡,在這可憐兮兮地登台唱大戲來哭訴一番,心中酸楚,於是掉了眼淚?”淩雲壞笑道。


  紫若破涕為笑,撲哧一笑,用拳頭錘了他一下,道:“當了尼姑還能思凡,下山,等你哪睡著了,讓你做了太監,看你還敢嘲笑我!”


  淩雲嘴角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低聲道:“那個玩意,割掉了,不定像韭菜一樣,反倒越割越長,越長越長。”


  “不要臉!”紫若嗔聲罵道,見他言語愈發下流,臉色羞紅,扭過去不再理會他,生怕他再出更加無恥的話。


  台上又輪番登場了幾出戲,今日的戲文戲多,武戲少,依次是《玉堂春》《杜十娘》等幾個曲子,正好暗合花魁贖身的之意,隻是玉堂春圓滿結局,女主角脫離風塵與如意郎君長相廝守,杜十娘卻怒沉百寶箱,結局悲慘。


  還好台下多是飽讀詩書之人,聽這些文戲,既有耐心,又能懂得詞曲含義,細細咂摸滋味,就算有一些紈絝子弟,明麵上為了附庸風雅,心裏覺得無聊也會表麵上喝彩,不會公然喝倒彩,反倒會顯得自己低俗沒文化。


  比如吳義存,哪裏聽得慣這些文戲,若是平時大街上或廟會上看到一段戲裏沒有翻跟頭,或是打打殺殺,早已起哄把台子都掀了,可惜身旁石圭十分投入,看戲看得入迷,所以他臉上流露出陶醉模樣,實際上心底壓根不知道戲詞講得是什麽東西。


  一曲終,戲唱罷,人離場,繁華盡,戲台空,看客惘。


  台下無數人閉著眼睛,兀自沉醉在名伶一聲“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中,品嚼著那戲腔味道,文辭華美,齒頰生香,久久不能回過神兒來。


  這是湯顯祖名作《牡丹亭》裏一段戲,名曰《驚夢》,講的是豪門深似海,富家千金姐杜麗娘,看到那園中萬紫千紅竟與破井斷牆相伴,無人欣賞,良辰美景空自流逝,不由感懷起自己的遭遇,觸景生情,歎息韶華空逝。


  老鴇子一出場,倒是打破了眾饒驚夢,尖銳如烏鴉的嗓子,諂笑叫道:“各位大爺,今日來此均是花了大價錢,買了入場座,就算是二樓的諸位,所出的價錢比一樓低了一等,原本是隻為圍觀看熱鬧而來,如今隻要補足了差額,均可以參與一會兒花魁娘子的競買。”

  頓了頓,老鴇子繼續道:“花魁娘子媚娘我就不用介紹了,台下恐怕許多老爺比我還了解,論才學,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論容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論賢淑,紅袖添香秉燭夜讀,論功夫,嘿嘿,床上征戰過的諸位,哪個不知道那銷魂滋味,還需要我來細嗎?”臉上堆笑,台下自然會意。


  吳義存坐在台下,大聲道:“我沒享受過,可不可以現在先去試試貨再買?”


  “這位官人的就錯了,從良之日,便是重做回黃花閨女之時,既然是黃花大閨女,一應嫁娶皆要從禮,哪裏有試貨之?”老鴇子嘴皮子極利索,一番話懟的吳義存無話可,就算還想搗亂,又怕石圭不高興,隻得悻悻作罷。


  老鴇子掃視全場,臉上帶笑,見無人再出頭搗亂,便道:“帶新娘子出來!”


  青樓自古便有一道從良的規矩,正所謂“下海係紅線,從良斷青絲”,的便是墮入風塵時,身子上係一根紅線,意味著給自己留最後一絲尊嚴,還有離開苦海的時候,從良便要割斷一綹青絲,從此與汙濁青樓斷開一切聯係,安心跟隨良人回去過好日子。


  戲台後,兩個丫鬟攙著一個鳳冠霞帔、滿身披紅的新娘子,款款上台,步子邁的極,金蓮玉足,在大紅裙擺下時隱時現,頭戴著紅蓋頭,遮住了豔麗的容貌。


  台下屏氣凝神,雖然許多過往曾有相交,但無不心知這位花魁娘子性格高冷,能夠相見已是萬分艱難,若是想一親芳澤,非但要花費甚巨,而且自身絕不可太過醜陋低俗,否則入不了她的眼,別人是挑選妓女,而她則是挑選狎客。


  所以,許多嚐過滋味的看客,心中躍躍欲試,哪怕幾萬兩將她娶回去,也是值得的,那銷魂一夜令人回味無窮。


  老鴇子攙著媚娘的潔白玉手,道:“今日贖身從良,不出價,隻各位出多少禮金吧,姑娘如漂泊浮萍,沒有娘家,我萬仙樓便是姑娘的娘家,今後娶回去若是對她不好了,我這個娘家人可不答應,今日禮金不論多少,俱是心意,各位不妨出備了多少禮金來娶我家的姑娘。”


  “一萬兩!”台下一人高聲叫道,大家本以為從幾千兩開始,沒想到老鴇子並未定一個最低的價,反倒是看客中有個莽夫,一下子把錢抬到了萬兩之高,無不驚愕,回頭望去,那個高喊萬兩之人是個愣頭愣腦的少年公子,無人認識。


  其實,這隻是老鴇子慣用的伎倆,若是自己定了一個最低的出價,反倒顯得對花魁娘子沒自信了,後麵的抬價一定不會多高,若是在人群中安插一個自己人,裝作成看客,一開口便出高價,之後加價恐怕不會少,這便是自吹自擂的妙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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