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第555章 金刀
“性烈如火,勢如虹,好酒,好酒哇!”毛興功大聲讚歎著,卻並不提藥酒的藥力,隻評論酒液的猛烈火辣。
??徐襄愕然一瞬,隨即暗暗搖頭,心道,自己這壇酒怕是明珠暗投了,早知道,拿一壇白酒過來好了!
??連飲了兩盞之後,毛興功漸漸品出些滋味兒來。心中沉吟,這酒喝下去,口舌喉頭食道,仿佛一道火線,燒下去,卻不想,進了腹中之後,燥烈之性卻突然不顯了,反而是烘烘然一片暖意,從腹中散發開來,溫暖和煦著軀幹身體、四肢百骸、奇經八脈,就連他年輕時傷過的左肩傷口處,那一直如影隨形的隱痛,也明顯的緩解了,竟漸漸有些酥麻……以他多次負傷的經驗知道,這是藥力起作用了!
??毛興功大喜,連連向徐襄道謝。隻是,對麵略顯文弱的徐襄,卻不卑不亢,臉上一直淡而柔和的微笑,應承自如。
??毛興功暗暗感歎,這位果然不僅僅是書讀得好,這份心計謀算,氣度沉穩,都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難怪能得皇上賞識!隻不過,又想起今日京中皇帝病重的消息,再結合倉促離京北上的徐襄,那消息怕是真的了,而且,皇帝的病情不好……
??兩個人喝酒吃飯,暗暗打量揣摩評估著對方,一頓飯吃了近一個時辰,方才散了,徐襄隨即道了謝,告辭回了西屋。
??第二天一早起床,雪已經停了,太陽出來了,畢竟還未到隆冬,昨晚下的雪基本沒存住,僅剩的殘雪也在太陽出來後,很快就化掉了。
??徐襄昨晚已經知道,毛興功帶著女兒進京探親,與他乃是相向而行。
??收拾妥當了,他知道毛興功還未啟程,於是走過去辭行。
??那毛興功笑微微地命人拿來一隻黑鐵腰牌,交給徐襄道:“這是我北平行都的護符,在北平行都左近走動便宜些。”
??黑鐵腰牌,按製大概是總旗百戶之類人物所用,交給徐襄使用不高,也不會完全沒用,倒是真如毛興功說的,地頭上方便些,於是也不推辭,欣然接受了。道了謝之後,又讓人將一壇二斤的藥酒送上:“出門匆促,沒帶什麽東西,這還有一壇藥酒,送給前輩聊表心意吧!”
??毛興功也一臉歡喜地接了,兩人就此別過,隻說,等他從京城回來,希望能在北平行都見到徐襄!
??徐襄告辭出來,長貴長福衣襟收拾妥當,就在堂屋裏候著了。徐襄任由長貴給他穿了灰鼠皮鬥篷,也沒用長貴,隻自己低頭係著鬥篷的帶子。正在此時,毛曇兒穿著大紅多羅呢狐裘從外頭走進來。
??毛曇兒剛剛睡醒洗漱過來,臉色微微染著一層胭脂紅,就像一朵海棠花兒,綻放在晨光中。
??小姑娘一眼看見徐襄裹了鬥篷,臉色微微一變,驚訝道:“你這就要走了?剛剛停了雪,外頭正冷著,你怎麽不等上一日再走?”
??徐襄正色拱手道:“實在是差事在身,不得不盡快出發。再說,在下要一路北上,越耽擱越是寒冷,隻怕大雪落下封了道路……是以,隻要路能走,還是要趕一趕才好!”
??相對於關內女子不通世事,毛曇兒卻是從小跟著父兄騎馬,又常常去外族的泰寧城居住,那邊對女孩子的約束更少,由著她像個小子一般長大了,也識了字讀了書,見識並不比同齡男孩子少。是以徐襄一說,她也能理解,竟是無話可說了。
??隻是,小姑娘自己也沒注意到,昨晚遇上的這個年輕男子,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跟她和父親吃了一頓飯而已,卻讓她生出許多的不舍來。
??她微微咬了嘴唇,默了片刻,實在找不到挽留的理由,於是一皺眉頭,從自己腰上取下一把赤金嵌寶,無限華麗的小小彎刀來。這種刀子,在遊牧民族身上特別常見,不論貧富貴賤,幾乎是人手一把的。平日吃烤羊肉用得上,吃奶豆腐用得上,削個木頭、割個繩子之類的活計也用得上。
??而隨身小刀很多時候被認為是極私人的物品,有人將他的隨身小刀送給你,那是把你做朋友、兄弟之意。
??徐襄臨出京之前,關於關外民族的習性風俗忌諱禮儀也是做過功課的,知道互送刀子是彼此信任、交結之意,頗有些像漢人的金蘭之交、結拜兄弟。
??徐襄雖覺意外,卻知道這種時候不好拒絕,於是略一遲疑,也就將毛曇兒手中的金刀接了過來,隨身將自己荷包裏放著的一支小玻璃瓶兒遞過去:“這是我家人親手做的花精露,能夠除煩止嘔,補心安神的。但切記,每次隻能擁一滴,切不可多用。”
??說完,拱拱手,與毛曇兒告辭,出門登車,啟程上路。
??毛曇兒手中握著那隻淡藍色晶瑩剔透的琉璃瓶兒,隻覺得心神贏蕩,不知不覺已經跟著那人遠去了。
??剛剛分別,卻已經隱隱有些期盼著再次相見。
??他接了自己的金刀,再見他的時候,是不是就會是他們談婚論嫁之時呢?
??隻不過,當毛曇兒終於回過神,走進屋裏,喜孜孜將自己送出金刀的事情告訴了父親毛興功後,一向對女兒縱容寵溺的毛興功卻變了臉色:“你怎麽自作主張將金刀送了人?”
??毛曇兒滿臉的喜色僵住,然後不可思議地看著父親道:“爹爹,難道你不覺得徐襄很好?”
??毛興功看著女兒漸漸有些泛紅的眼睛,暗暗歎了口氣,招招手,示意女兒到近前來,他的手搭在女兒的肩頭,緩和了語氣道:“爹爹承認,徐襄是個極好的。隻是,他並不適合你。關鍵是,爹爹之前就聽人說過,他高中之時,京中就不乏欲招東床者,卻不想,那時他已經結了親,娶了妻室……”
??“啊,不可能!你騙人!”毛興功本是撫慰之言,卻沒想到適得其反,毛曇兒不等他說完就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他接了我的金刀,還回贈了我定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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