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妖市(二)
別驚風告訴她城中有野鬼,山間有精怪,讓她小心一點,她怎麽就沒時刻謹記,時刻提防?
“玉笙啊,這事怎能怪我?這可不是我帶你來的,是你帶我來的,我怕你睡著了,讓妖精給嚐了鮮,特意沒話找話說了很多話,你看你又不識好人心?”妖狐狸笑得那叫一個得意洋洋。
“妖狐狸,你若安了好心,那天下肯定年年風調雨順,歲歲五穀豐登。”
玉笙摸著那兩個貓耳朵,那顆心又在砰砰亂跳,想來是她身邊有一隻貓,才遮住了人味,要不然這會早被兔妖給吃了。
“玉笙,別生氣了,我帶你見識見識我們的妖市,免得你以後不懂規矩讓人笑話。”
妖狐狸熟稔的拉著她行走在妖來妖往的妖市之間。
所謂人有街市,鬼有鬼市,妖自然也有妖市。
妖市上麵自然是賣一些人間沒有,而妖精又很喜歡的東西。
要說妖市之間什麽最危險,自然是人最危險。
因為妖精終歸是妖精,它就算吸日月之精華後,化個人形,也會留下一星半點妖的標誌。
比如那個兔女郎,一張臉那是長的美貌如花,可偏偏那兩個耳朵怎麽也藏不起來。
比如那老虎大哥,長得威武又雄壯,化身成人形,也沒留耳朵,也沒留尾巴,偏生腦門上留下一個大大的王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隔壁老王。
當然要想藏起來這些小地方,也不是沒有辦法,那就是像妖狐狸一樣披一張人皮。
玉海客的書中倒是提過這些事情,玉笙還以為是個故事,沒想到是真的。
妖市之中,一張張人皮,哪怕是破碎不堪的,也特別暢銷。
玉笙小心翼翼的跟著妖狐狸,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錯。
像她這麽一個全須全尾的人,忽然闖進賣人皮的妖市,那可真像笨豬跑進屠宰場,自己找死。
想來地獄佛陀殺人無數,居然沒披人皮在人間行走,也算是個講道理的鬼。
而妖精真不講道理,那一張張人皮堂而皇之的鋪展在地上,是他們再正常不過的買賣。
“你這皮子品相怎麽那麽差?三十年前的吧?”一個豬鼻大耳的妖精在一個老鼠精的攤販上指手畫腳。
“三十年前死的人多,都是餓死的,你看一點刀兵斧砍的痕跡都沒有,品相真心不錯了,就是瘦了點,你要不再減減肥?”老鼠精上下打量著豬妖,給出一個特別誠懇的意見。
“不成不成,老子哪裏肥,全都是肌肉,怎麽能減?這張皮子看著還不錯,怎麽這麽大一窟窿?這穿出去,一脫衣服不就露了餡?”豬妖摸了摸自己像是懷了八個月的大肚子,臉不紅心不跳的又開始挑揀。
“這個是五年前戰場上死的,你瞧這彈性,這臉蛋,多招人喜歡,怕露餡,你不脫衣服不就完了。”老鼠精說道。
“我不脫衣服怎麽泡妞?老子想去當上門女婿。”豬妖一腔熱血,誌向遠大。
這討價還價,挑肥揀瘦的口氣太像人類在皮貨店買狐狸皮,貉子皮的語氣了。
想來妖精要是娶了個人間媳婦,去皮貨店給媳婦買皮子就是這種感受。
“等哪天有空了,我滅了這裏。”玉笙心裏哆嗦,卻實在受不了這裏麵詭異的氣氛了。
“玉笙,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妖精賣的都是死人的東西,你們賣的皮貨可都是活生生從我們狐狸,兔子,貉子,白貂身上扒下來的。”
“這是一報還一報,你怎麽能怪我們嗎?你說你們是不是看見哪個狐狸身上的毛好看,就野蠻的剝皮抽筋?我們被活剝狐狸皮喊疼的時候誰聽見了?”
“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可憐我們那些兄弟,不會說話時被人剝皮抽筋,會說話了,被人當妖精追殺……”妖狐狸拖著他那條大白毛尾巴,招搖過市,感歎妖生艱難。
“人乃萬物靈長……”玉笙氣得不知該怎麽說,似乎怎麽說都不對。
“你們是萬物靈長,我們就活該扒皮抽筋?玉笙,說話要講良心,我們也是有靈魂的。”
“你剛剛還說禮義廉恥?你說你們人,接受了那麽多文化熏陶,怎麽還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看我們就仁慈多了,我們這裏不殺生,隻會撿點剩漏,廢物利用。”
妖狐狸的聲音很小很平靜,卻說的玉笙啞口無言。
“巧言利色,巧舌如簧,不就是給你身上這幅好皮囊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嗎?”玉笙滿腔憤怒,根本淡定不下來。
“唉,小子,我看你身上的皮子不錯,保養得也挺好,我媳婦肯定喜歡你這種小白臉,怎麽樣,賣不賣?”
妖狐狸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皮囊,怎麽可能不引起豬妖的注意呢?
“不賣,不賣。”玉笙幫著回答。
“價格好商量,我有錢。我給雙倍價格怎麽樣?”豬妖摸出一口袋金銀財寶說道。
那一口袋珠寶帶著一股子土腥味,一看就知道是墳裏刨出來的,這妖精又搶了人家摸金校尉的買賣,實在沒人性。
“兄弟,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關鍵是他不舉。”玉笙很邪惡的一笑,小聲說道。
“小貓妖,你真傻,哥哥告訴你,舉不舉,不關皮囊的事。”豬妖意味不明的看了妖狐狸一眼,嘻嘻笑道。
“……”這事好像有點尷尬。
“玉笙,我這名聲可全給你毀了,你想想怎麽賠我?”
妖狐狸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最後青黑青黑的,端的變幻無方。
“嗬嗬,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麽當真……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適當的低頭認錯有助於活命,在人家地盤,姿態要放低,玉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誰讓她經常混跡青樓,口無遮攔?
“小貓妖,沒事別開玩笑了,我老豬今天需要一張完好無損,漂漂亮亮的皮子,來成全我老豬在人間的一段好姻緣,別說我老豬手裏沒東西……”
豬妖把一袋子的金銀珠寶丟在地上,偷偷拿出一朵花,小心翼翼的露出顫巍巍的半點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