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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劣根

  “你就算再活一次,你的劣根依舊沒有變,或者說你們家的劣根一脈相承,你們從來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總覺得是別人的錯。”


  愛一個人就要打著為他好的名義殺人,什麽邏輯?

  講道理是不可能講得通道理了,思解語腦子裏總有一番歪理等著你,不如索性罵上一罵,也讓自己不至於崩潰的那麽快。


  “就好像當年你們思家屠城的時候,從來不說自己辦事不利,卻說人家造反,我問你,那些百姓為了一口吃的,將家裏所有的東西全部賣了,可以說人人都是家徒四壁,哪裏來的鋤頭,哪裏來的鐵鍬出來搶糧?”


  “他們一天隻吃一餐,一餐隻有一碗粥,哪裏有力氣造反?哪裏打得過那些帶刀侍衛?”


  “思大人去賑災都要帶刀侍衛押糧,好大的排場,你們就是為了殺人而去的吧!”


  “什麽殺十萬人拯救三百萬人,不過是你們搬弄權術誣陷全城百姓,而你們殺人要保住的從來不是百姓,是你們自己,你們從不在乎別人的死活,隻在乎自己的一世英名。”


  “你們經常把人當柿子一樣削,捏,壓,扁,不合你意就不是好人,就必須除掉,這就是你們傅家一脈相承的劣根。”玉笙毫不留情的痛斥思解語,力求速戰速決。


  因為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在毫不掩飾的靠近她們。


  這個時候無論是敵是友,都要做最壞的準備。


  “啊……你除了會說我們卑劣,你還會說什麽?為什麽你每次說的都一樣?你不必妄想有人來救你,我現在就殺了你。”


  思解語的瘋狂在於她從來分不清是非,隻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就算她再怎麽偽裝,隻要玉笙一激,定會露出原來的麵目。


  一道強大而瘋狂的劍氣破空而出,恐怖的氣息迎麵而來。


  她感覺有一道光驟然亮起,然後蔓延開來,形成一片明亮的火勢,那火勢的氣浪澎湃洶湧,仿佛要焚盡四海八荒。


  玉笙早有準備,施展浮光掠影就逃。


  浮光掠影是唯一不需要靠靈力,卻能在千軍萬馬之間如履平地的功法,也是她逃生最好選擇。


  這一次因為求生的本能,玉笙將浮光掠影的步伐發揮到了極限。


  為了躲過了思解語瘋狂的劍法,她必須轉頭向那一片食人草跑去。


  她不怕嗎?其實她是怕的。


  可是她身影隻晃了一下就消失不見。


  因為她包紮好了傷口,打開遮天便能遮住思解語的眼,所以她看似跑向食人草自尋死路,其實腳下向後一滑,已經悄無聲息的衝向思解語的劍勢之中。


  風中有血雨在飄,以玉笙現在的境界根本無法從那密如細雨,氣浪如火的劍光中毫發無損的逃出來。


  但是沒有辦法,她隻能硬接,隻能死扛,扛不過去就是身死道消,魂歸天地。


  玉笙衝進劍光之中,腳下施展詭異的步伐,當年她熬煉筋骨的時候,周自橫說過,他們挑的水要在風雨中也沒有一絲波紋才算入了修行之門,現在想來很有道理。


  像她現在遇到的這種敵強我弱的情況,如果將浮光掠影練到極致,就算打不過人家,逃也應該能逃的出來。


  可是玉笙不止要逃出來,還要反敗為勝,逃能逃到何時,從現在開始,她不能再逃避任何事情,任何苦難了。


  該受的傷還是得受著。


  她拚著遍體鱗傷,被劍氣震碎心脈的危險從思解語劍光之中逃了出來,順帶踹了思解語一腳。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不能讓敵人好過。


  思解語一劍砍空,背後又被偷襲,雖然是毫無作用的偷襲,卻還是讓她一腳踏進了食人草的攻擊範圍。


  “新鮮的血肉,新鮮的血肉啊,吃了她我們就能變成人,變成人……”食人草立刻纏住了思解語,思解語揮刀斬斷食人草,立刻退了出來。


  繞是如此,她的腿也被食人草刺了幾個血窟窿。


  “精彩,真是精彩,這是我見過最精彩的反敗為勝。”


  玉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王尊忽然笑容滿麵的從她身後走來。


  依舊穿著裘皮,依舊手搖扇子,十分的隨意又瀟灑。


  得,果然是最壞的打算,她剛殺了一個敵人的銳氣,此刻又來一個。


  道墟真人掐指一算算得可真準,她真的是歲運並臨,凶而愈凶。


  這敵人一個比一個厲害,朋友是一個比一個躲的遠。


  “你放心,我不是來擋你路的,我是來報仇的。”王尊風度翩翩,徑直走向思解語,淡笑安慰玉笙。


  玉笙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暫時落了回來。


  嗬嗬,你來找我報仇,自然也有人找你報仇,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話雖如此,小心為上,玉笙依舊撐著傘。


  雖然她身上的劍傷早就出賣了她,但是哪怕她再慘,她也不能讓人看到她的臉,要不然誰知道狡詐多端的王尊會不會改變主意?

  “我與你有何仇,有何怨?我讓我爹爹補償給你。”思解語捂著胸口很頹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說道。


  嗯,思解語現在被食人草劇毒所折磨,眼前恐怕都是慕小五那無情無義的臉,都是她一劍將玉笙梟首時的情形。


  而當時那種恐懼在食人草之毒的作用下,會千倍百倍的放大,直到讓她崩潰。


  這就是玉笙一直不敢拔出碧水刃的原因,她的實力不夠強大,真相與過去對於她太過於沉重,不如一直隱忍,直到有資格與敵人一戰高下,再去慢慢回憶過去也不遲。


  “你爹爹能補償我一條人命嗎?”


  王尊廢話不多說,一掌將思解語打趴在地上,然後手中的搖扇直接刺入思解語的肋間,輕輕一挑,斷了思解語的靈根。


  思解語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恐懼,滿目淚水磅礴而出,頹敗無助,渾身顫抖如篩糠。


  思解語竟然這麽容易就敗了?

  而且是一敗塗地,再也翻不了身。


  看看,這才是報仇的正確打開方式,本來就不是好人,裝什麽良善呐,還想兵不血刃,真是白日做你的大頭夢。


  “思家大小姐,你一生下來就生在了金窩銀窩裏,沒吃過苦,沒受過罪,你殺了人就用金錢打發人家的家人,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


  王尊居高臨下的看著腳底下這個曾經何其囂張,何其跋扈,何其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輕慢的聲音令人絕望。


  “我們到底何仇何怨?”


  靈根被一瞬間扯斷,思解語痛的撕心裂肺。


  她趴在地上控製不住的劇烈的震顫,虛弱的聲音仿佛令人聽不見。


  “要不你先猜猜看?”王尊低頭,輕輕踢了她一下,就好像在踢一條快要死了的野狗一樣,心情舒暢的笑問。


  “你是在為一個女人報仇嗎?我一生殺得都是女人,她們水性楊花,朝三暮四,她們整日家勾引慕小五,就是企圖借著他的東風一步登天,作威作福,多不要臉,我殺她們是為慕小五除去禍患……”


  思解語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王尊那一腳讓她尊嚴盡喪,痛不欲生,可是她依舊憤怒,不甘,痛苦,瘋狂的笑道。


  “算了,我不想聽你們那些拈酸吃醋的糟心事,還是我自己跟你捋一捋我們之間的恩怨吧,也讓你死個明白。”


  王尊瞥了一眼傘下那斑斕的鮮血眉開眼笑,好整以暇的開始講述他們之間的恩怨。

  “說起來我們的仇怨有點久遠,想當年你那時候還小,不記得也怪不得你,況且你對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德行,又怎會單單記住我們兄妹倆呢?”


  “沒關係,我來提醒你,當年你五六歲的模樣,出門要買糖葫蘆的時候,你記不記得跪在你們家門口的那對兄妹嗎?”


  “你大概不記得了,我再提醒你一下,就是那對連一文錢也拿不出來,卻哀求你們治病救人的兄妹,想起來了沒有?”王尊蹲下來,靜靜的看著思解語,唇角笑容冰冷在臉上。


  “那個時候每天都有人跪在我家門口,求我爹爹給他們看病,我……不記得了。”思解語渾身劇痛到根本無法動彈,慘笑道。


  “你不記得沒關係,我記得,我記得你那時候一身的月白緞的小襖,上麵繡的是富貴牡丹,頭上簪著一支鑲著玉石的小花簪,頸上戴著金燦燦,黃澄澄的項圈,當真是好漂亮,好氣派,好富貴的千金小姐。”


  “當然後來我才知道單你頭上那支花簪,就足夠平常百姓一輩子不愁吃喝。”


  “人之初,性本善,像這樣千金小姐,本應該善良又可愛,可是你卻捂著鼻子命人一腳把我們踹開,你說我們兄妹又髒又臭,像臭水溝旁撿東西吃的野狗。”


  “你說我們活成這樣為何不去死,像我們兄妹這樣命賤如螻蟻的人,活在世上簡直就是有礙瞻觀。”


  “你說我們沒有錢為什麽還活著,為什麽不一死了之,免得連累別人?你還讓我們兄妹死得遠遠的,不要死在你們家門口,晦氣的很。”


  “嗬嗬,那麽小的小姑娘,長得圓嘟嘟,胖乎乎,白嫩嫩的跟塊豆腐似的,說出來的話怎麽就那麽惡毒?”


  王尊仿佛再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慢而輕柔的說道。


  思解語的血一直流,他用扇子沾著她的血畫了一個小孩子,小孩子短胳膊短腿,頭上帶著花簪,頸上戴著項圈,和王尊形容的一模一樣,隻是小孩子眼睛,鼻子,嘴巴全部血紅一片,看得人膽戰心驚。


  “你母親啊,是個美人,就算不知道嫁了多少丈夫,也依舊那麽明豔動人,依舊那麽狠心狠肺。”


  “我當年對你父親起誓,隻要他能救一救我妹妹,哪怕救不活,我王尊也會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生為你們思家當牛做馬,死為你們思家結草銜環。”


  “可是你母親呢,你母親說隻要你父親救治我妹妹,她就帶著你永遠離開,永遠不讓他找到你們。”


  “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母親帶你離開,我就會在路上伏擊你們,讓你們這兩個高高在上的女人跪倒在我身前,讓你們痛哭流涕的求我原諒,然後我再殺死你們,讓你們也嚐一嚐絕望的感覺。”


  “可是你說,你父親為什麽對我們那麽狠心,對你卻那麽好,好到百依百順,見死不救?”


  “後來我妹妹死了,她死的時候才七歲,她渾身瘦成了一把骨頭,咳血而死,她的死讓我永遠記住了你,記住你們一家三口,我無數次在夢裏夢見你們一家三口像你現在這樣,如一條喪家之犬,跪在我麵前,求我原諒。”


  栩栩如生的畫最後一筆落下,王尊笑得如釋重負。


  現如今他真的做到了,讓那個羞辱他的千金小姐,跪在他麵前,悲慘如一條在臭水溝找東西吃的狗。


  “呸!”思解語自然明白王尊最想做的就是羞辱她,羞辱她就相當於羞辱她父親。


  “放心,我是不會原諒你們的,一條人命啊,當年竟然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來救一救我們。”


  “你看,無人伸張的正義,就會變成無數條人命,終有一天會報應在你們自己身上。”王尊在那個小孩的身後又畫了一柄刀,一柄斬頭刀。

  “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你落入我父親手中,我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思解語止不住顫抖,強撐著自己那顆崩潰的心,狠毒的說道。


  “別指望你父親了,沒有人來救她,也自然沒有人來救你,四王爺牽扯著你父親的勢力,當今聖上牽扯你父親的人,要不然她怎麽會選擇這個時間逃跑,你怎麽會來選這個時間來殺她,我又怎麽會選這個時間來殺你?你是螳螂,我是黃雀,你猜猜我身後還有什麽人?”


  玉笙苦笑,那她就是那隻可憐的蟬,而且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蟬。


  “好了不用猜了,我隻能告訴你,就算你至親至愛的父親來了,你思解語造反逼宮,是叛賊啊,按律當剮,就算再活一次,為了彰顯皇家的尊貴,也是要被斬殺與午門。”


  “你父親用邪門歪道的手段救了你,讓你苟活於世,你就應該安安穩穩,別到處惹事生非,你看你漏了餡,誰還能救你?”


  “你父親敢明目張膽的來救你,就是與你一起造反的同黨,你要你父親怎麽死?”


  “算了,我們不提你父親了,還是說說你吧,你想怎麽死?把你丟進食人草裏麵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當年大周有一百種酷刑,很多人要求廢除,是你父親極力保留下來,他說酷刑廢除,隻會讓壞人更加肆無忌憚,更加無所顧忌的迫害好人。”


  “所以為了好人,也應該留下酷刑懲罰壞人,隻有讓壞人從內心懼怕,讓壞人得到他應有的懲罰,方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這個世界才會太平。”


  “你看,你濫殺無辜,是不是一個壞人?你是不是該受一受懲罰?你也是一大把年紀了,別總活在你父親羽翼下,也該自己承擔自己做下的孽了。”王尊燦爛一笑道。


  “你放心這些年來那些酷刑我沒掌握九分也掌握了八分,不會讓你輕易死了,也不會讓你父親輕易找到你,你父親那麽忙,你乖一點,合作一點,等我把你辦成鐵案,我們自然會讓你們父女見麵怎麽樣?”


  王尊把思解語打暈,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再轉頭時,玉笙已經消失不見了。


  “嗬嗬,我說我不是來擋你的路你還不相信,我知道你還在這裏,你身上有血氣,能讓思解語露出破綻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說讓我怎麽還?”王尊對著虛空,笑問。


  “那就燒了這一片食人草吧。”


  玉笙在他們閑聊恩怨的時候,早已經又加了幾件衣服,徹底掩蓋住了身上的鮮血,所以現在誰也看不到她,但可惜她流的血太多了,血氣的味道還是遮不住的。


  “平生第一次,不對,是平生第二次做好人好事,玉笙,真的是不能和你牽扯在一起,你看這才多一會兒,我一個十惡不赦,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的壞人竟然也要斬妖除魔,匡扶正道?”


  王尊拎著思解語朝著玉笙一步一步走來,那無奈一笑,讓玉笙不得不抬起傘。


  “那你為什麽不走正道?就因為被人傷害過?還是當年救你們之人不是好人?”


  王尊竟然承認自己是個壞人,那豈不是也承認慕傾城不是什麽好人,要知道他之前,亦或者現在一直聽命的人是慕傾城。


  當年王尊求不得思屠城的幫助,後來恐怕是被慕傾城招至麾下,為她當牛做馬,做盡壞事?


  之前那個女鬼是他的手筆,如果他聽命與慕傾城,那麽他為什麽沒有堅定的守在那裏,等女鬼失去理性,到處殺人再離開?

  難不成這貨還殘存著一絲人性,才會對她放水,讓她輕易帶走女鬼,輕易破了什麽陰陰陽陽的陣法?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現在他會不會燒了這一片食人草,放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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