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魔擋殺魔
“小九,你怎麽還是這麽死性不改?我斷你後路,看你怎麽逆天而為。”
眼見玉笙自斷筋脈,別恨天手中那一把開山刀氣勢如虹的揮舞開來。
一道恐怖如雷,足可以開山裂石的刀意,直接把數百具屍首碎裂成一塊一塊。
死了,全都死了。
就算變成鬼也再死了一次。
居然連轉世投胎的機會也不給?
漫天血雨,無數張熟悉的臉在她眼前劃過,碎裂成一塊一塊的爛肉。
“別恨天,我要殺了你……”
玉笙滿心怒火再也壓製不住,她衝開被封住的穴道,向虛空中伸手。
“遮天即出,必斬人命。”
一道清湛,冷冽,如霜如雪劍光破開黑暗的天空,帶著狂暴的能量,以及恐怖的撕裂聲落到玉笙的手裏。
遮天劍是有半步準聖的修行者海客,在星空之中,費盡千辛萬苦,獲得一塊天外靈石,煉製三十年而成。
傳說練就遮天的那三十年,海客每一天都要引閃電劈一劈那塊靈石之中未成形的靈性。
三十年來,天地沉沉,陰雷滾滾,一道道閃電交錯成一張巨大的天網,齊齊劈向那把將要成形的絕世利劍,就好像在劈什麽罪大惡極的妖孽一般。
絕世利劍在劍池中嗡鳴作響,每天每夜都要受一百零八道閃電加身痛楚。
忽然有一天,一道金光直衝雲霄,將那一片濃墨重彩的陰雲,將那一張縱橫交織的天網,劈的煙消雲散。
陰雲消散,可天地依舊無光,亦或者隻有那一道舉世無雙的劍鋒閃耀著灼人眼目的光芒,讓人看不清天,看不清地,深陷無邊的恐懼。
海客手握此劍,仿佛聽到了萬鬼同哭,仿佛看到了無邊無盡的業火。
而當今世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業火中痛苦掙紮。
遮天劍在海客手中微微震動,尖厲得嘶嘯,仿佛在說隻要揮出此劍,便能功成名就,萬古流芳。
但是不能揮,揮出此劍必定血流成河。
海客拚盡全身靈力控製遮天劍,然而還是隨手揮出了一道劍意。
那一道劍意揮出,便是遮住蒼天,斬開後土。
一時間山塌地陷,海水倒灌,天地山河,乾坤倒轉。
這一劍可以說弑殺生靈無數,九幽地府,鬼滿為患。
原來練就遮天劍的這一塊天外靈石,早在星空之中,吸天地之間最純粹的星輝精華,隻差一步就能幻化成靈物,繼續它登仙的修行。
如此靈物被人捉住,怎能甘心?
這三十年來它日日夜夜經烈火淬煉,又日日夜夜經一百零八道天雷加身,心中怨毒之氣不但沒有被雷劈幹淨,反倒與日俱增,一旦世出,殺氣衝天,無人能擋。
海客傾盡三十年時光造就了遮天劍,遮天劍卻脫離他的掌控,欲想殺天殺地,殺盡天下生靈,以報囚禁之仇。
半步準聖的海客自覺滿身罪孽,無顏存活於世,於是以自身鮮血為引,洗去遮天劍中惡毒的戾氣,又以自己肌膚血肉做了一張傘麵,以滿身骨架做了傘柄傘架,將遮天劍藏在傘內,用自己的未曾散盡的修為壓製住嗜血的遮天劍。
遮天傘剛剛出世的時候,傘麵花紋瑰麗繁複,散發著瑩瑩之光,據傳那豔麗多姿的花紋就是海客畢生的修為。
可是後來那些花紋越來越暗淡,那遮天傘的傘柄越來越陰冷,直到後來傘麵漸漸變青,由青轉黑,越來越黑,而那散發著瑩瑩白光的傘柄也隨著傘麵變得陰寒無比,漆黑無比。
千百年來,所有得到遮天的人就算遇到了殺身之禍,也從來不願意撐開遮天。
因為撐開遮天,需要功德,需要無數功德去感化怨氣衝天的遮天劍。
否則便會被遮天劍所惑,為禍人間。
於是這千百年來,遮天劍從未出過鞘。
而能夠駕馭遮天這把柄傘的人必須是已經參悟天地,隻差一步登仙的渡劫期修士。
可即使能夠駕馭遮天,也並不代表遮天能為他所用。
後來這柄傘終於到了一個有累世功德的和尚手中。
這個和尚就是雲禪靈音寺的第一代住持方丈。
他帶著雲禪靈音寺所有的和尚,用盡一生修為度化魔性衝天的遮天劍。
遮天劍留在了靈音寺,一代一代的和尚用空冥佛音去除遮天劍的魔氣。
遮天劍魔氣漸除,可是黑色的傘卻再也無法恢複成原來的模樣,隻有在啟動遮天術的時候,才會出現那一道道繁複絢麗的花紋。
一百年前妖族破開結界,為禍人間,雲禪靈音寺的得道高僧為了阻止妖族荼毒蒼生,全部戰死沙場,然後遮天劍就傳到無覺大師手裏。
無覺大師說隻有心思通明,無垢無塵的人才能壓製住遮天的殺氣。
可是這世間誰的心能夠真正做到無垢無塵?
無覺大師斷情絕愛之後,確實做到了無垢無塵,他拿著此劍斬妖除魔,救度眾生。
但是當他佛心盡喪的那一刻,無覺大師又親手將此劍送到李慧文,那個癡情,多情又無情的太子手中。
李慧文用此劍挑出自己父皇的人皇之心,剖出無覺大師的佛骨,放了鳳天羽的鳳血,按照天魔所傳授的方法封印了妖族,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本來遮天劍的使命就應該到此結束,可是大周文帝在娶了假鳳天羽的五年以後,拿著此劍屠戮鳳氏滿門的人。
於是遮天劍又被血氣所蒙蔽,魔氣漸增,直接導致遮天即出,必須用人命血祭。
直到它落入天下第一公子慕雲湛的手中,慕雲湛才將其封印起來,又用滿身功德去除了遮天劍身血氣,方才送給了玉笙。
許是天生仙骨的緣故,這把黑傘在玉笙手裏倒也沒惹出什麽亂子,隻是陪她去了次忘川河畔,三生石邊。
但現在魔氣衝天的遮天劍被玉笙破開了封印,騰騰殺氣直衝雲霄。
這也代表著玉笙真正動了殺氣,動了欺師滅祖的心思。
“小九,你敢……”
別恨天脾氣暴躁,就算修行多年,也永遠是那個最沉不住氣得人。
遮天劍出,他的開山刀如何不會去擋。
開山刀一刀揮出,與剛剛破開封印,好像歡呼雀躍的遮天劍對上。
洶湧無比的靈力,霸道雄渾的刀意,毀天滅地的劍意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無比的漩渦。
那旋渦猶如洶湧澎湃的大海之中忽然升起一座山,那座山掀起橫隔天地的狂瀾,萬丈狂瀾將無數海水,倒灌進海邊那些脆弱渺小的茅草屋中。
茅草屋如何能夠承受這麽大的威力?頃刻間分崩離析,到最後連根草芥都碎成齏粉。
“是不是委屈慣了,你們就覺得我理應活該受盡折磨,受盡屈辱,受盡你們楚國的壓迫,別恨天,你們楚國今後休想再欺負我,我要殺了你們,報仇雪恨……”
那漩渦之中是寂滅的意味,是不管多少生靈都是有死無生的結局。
無論是人還是獸與那漩渦之中的狂瀾相比,都會顯得那般的渺小,渺小如螻蟻。
誰能救一救太上仙宗腳下那些螻蟻?
道墟真人,靜安真人出手了。
如果說玉笙和恨天真人的劍勢如同萬丈狂瀾一般,勢不可擋。
那麽道墟真人的軒轅劍就如一座山,一座不可攀登,不可比肩的山嶽。
靜安真人善於煉丹,指尖的星星之火,一旦揮出,便帶著讓一切灰飛煙滅的燎原之勢,助軒轅劍平天地,斬妖魔。
一道劍意,一道靈火,隨著陰風招搖而起,向著夜空散發著強大至極的氣息。
那道萬丈狂瀾仿佛瞬間燃燒起來,整片鬼域被照耀的無比通紅。
那通紅的光芒如同鮮血一般碰撞在什麽地方,哢嚓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斬了開來。
遮天繁複絢麗的花紋再一次流淌在天空中,然後寂滅了。
煙塵漸落,一把黑傘從天上慢慢飄落。
“飛劍斬天皇,小九,你瘋了嗎?”
無數陰雲洶湧而來,天雷開始轟鳴,一道一道閃電在天空中縱橫交錯成一張天網。
巨大的力量不僅將遮天震蕩失去力量,更是將靜安真人和恨天真人震的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道墟真人白發亂飄,衣袖盡碎,異常狼狽,卻強撐著一口氣,心痛的問。
“既然天地不仁,我又為何不能毀天滅地?”
飛劍斬天皇,是沉夜教給她的,是沉夜教她最後的保命本事。
沉夜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使用。
因為飛劍斬天皇斬的是天,是天上的神聖。
是大不敬之罪,會被天打雷劈的。
可是現在神靈已經摒棄了她,於是她自己也摒棄了自己,如何不能斬之?
“哈哈,什麽是不敬鬼神,不敬天地?什麽又是神仙,師父你是神仙嗎?”
“你半步成仙,世間所有的人都敬你們如神仙。”
“可是神仙就可以隨意奪取別人性命嗎?”
“神仙就可以踐踏別人的魂靈嗎?”
“神仙就可以讓死去的人再死一次嗎?”
“師父,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師父,師父,我欺師滅祖,活該天打雷劈,可是我不後悔,我恨你們所有的人,你們卑劣無恥,讓我受盡屈辱,受盡生離死別……”
“師父,今天如果我僥幸沒有被雷劈的灰飛煙滅,我就是做鬼也要回來報此血海深仇。”
玉笙紅衣襤褸,黑發烈烈飛揚,嘴角流出一抹淒豔的鮮血。
她手中遮天劍寂淡無光,一柄黑傘跌落在地上,泥濘不堪。
“小九,這是你的心魔劫,師父……無能為力了,按理說師父該受你一劍,讓你放下心中的仇恨,可是師父知你最重情重義,你若下手,師父怕你後悔……”
天上雷聲滾滾,蓄著萬鈞之力,道墟真人狼狽的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師父,我不悔,既然人不容我,天不容我,那我灰飛煙滅又如何?”
那一刻玉笙喪失了活下去的意誌。
她最後一步成仙又如何?
天要斬斷她七情六欲。
可是斬不斷。
這就是她的心魔。
她怎能看著她所有的朋友,所有至親之人都死在她麵前,灰飛煙滅呢?
沒有靈力了,她靈力盡散,沒有引以為傲的靈血了,她的靈血最後終於飛濺了出去,保住了那些死去的靈魂。
人死後為鬼,鬼死後為聻。
她偏要逆天而為又如何?
哪怕被天打雷劈,哪怕灰飛湮滅。
她站在天雷之下,如此渺小卑微,卻又頂天立地。
可是沒有力氣了,愛情,友情,親情,曾經努力堅持的一切都堅持不下去了。
再也沒有力氣了,玉笙手中的遮天劍落在了地上。
其實不用九道天雷的,三道天雷足以讓她灰飛煙滅。
“阿衡……”似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衡,我想把你囚禁起來,這樣你就不用麵對外麵的腥風血雨,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一切的錯誤就是在那天晚上發生的。
他抱著她,讓她不能自拔的陷進了他的溫柔中。
他吻著她的眼睛說,從現在開始,我不要你流血,不要你流淚,不要你受任何一點的委屈,我護著你,永遠護著你,所有的罪孽我來扛,上天若是懲罰,就讓他懲罰我。
他說,阿衡,今後永遠永遠不要說什麽有緣無份,什麽來世最好不要相見的話了,你看我們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阿衡我愛你,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知道我喜歡的人就是你,那時的你像一個快樂的精靈,忽然闖進了我寂寞人生。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人生圓滿了。
阿衡,我愛你,我愛你,哪怕一千年,一萬年,我們變得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然後埋在土麵,化成了灰也不會變。
“大道無情,本是你們男人最好借口,如今我也拿來用用。我對天下有情便必須對你無情,我若對你有情,需負了天下,這是罪,全世界都不會同意,我承擔不起,我們承擔不起。”
有了肌膚相親的人最容易陷入美好幻覺中去,玉笙不得不用命運的涼水,將這個受到美色蠱惑的太子殿下潑醒。
“有罪我來擔,我一個人擔,從今天起,我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你,詆毀你,非議你,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如果有人讓你受委屈,那麽就讓他們都去死吧。”
慕小五緊緊抱著她,與她耳鬢廝磨道。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反對呢,難不成你要殺光?”
紅綃帳裏,她不敢麵對他多情的眼睛。
她錯了,她不該吃那一顆紅塵劫,讓他看到了她的心,令自己陷入如此脫身不得的境地。
“如果全世界都反對,那就殺掉一半的人,另外一半的人就沒心思再敢胡說八道,罪孽我來扛,我們就任性這一次好不好,你就站在我身後,所有的事我一人抗,今生今世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了,我隻要你一個,隻有你一個。”
那一刻,他的心貼在了她的心上,他們同時聽到了彼此心跳的聲音。
玉笙想要推開他,可是卻被他拉進懷裏,如同一隻貓一樣,隻能慵懶的任人擺布。
“慕小五你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人可以威逼,可以強迫你做任何事。”
“可是慕小五你想過我沒有?我一生下來就注定不能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我自小無父無母,後來客居你楚國為質子,每天無時無刻生活在無數人的眼睛裏,每走一步路,每說一句話,在你們眼裏就是無法無天,就是恣意妄為,就是狼心狗肺。”
“慕小五,一直以來我小心翼翼的活著,不敢吃外麵買的任何東西,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一個溫和善良,和藹可親的老伯賣的東西會不會有毒。”
“有一天我好奇心起,買了十七份東西吃,卻死了十七隻野貓野狗,那些貓狗的屍體被老鼠咬了,被烏鴉啄了,又毒死了很多老鼠,烏鴉。”
“一直以來,我小心翼翼的愛你,小心翼翼的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我害怕你會因為我被非議,被汙蔑,我不想讓你也過那樣淒慘的生活。”
玉笙訴說出心中最真實的感受。
淒慘,她的生活一地雞毛,又何止淒慘兩個字形容的出來。
“以後你不會再過那樣的生活,我發誓。”
他輕吻她的發,認真的說道。
“慕小五你現在何嚐不是在強迫我,你與那些人有什麽分別?慕小五我們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放我離開吧。”
她掙脫出他的懷抱,披上紅衣。
“我不放,我不放。”
“阿衡,為什麽要說這樣傷人的話呢?你知道你說這些的時候我有多難過,有多害怕嗎,我害怕沒有你的生活,我無法想象沒有你我該怎麽活,你不能離開我,誰敢反對我們,魔擋殺魔,佛擋殺佛。”
他伸手扯落她的衣服,用雙臂禁錮在他的懷裏。
他開始生氣,很生氣。
“為什麽走到這個地步,還要說離開的話,為什麽不能留在我身邊,為什麽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為什麽?”
他親吻她,試圖再一次將她拉進無法掙脫的溫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