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借道鬼門關
本文正式改名為《今夜閑潭夢落花》
“你現在還要跟我講大道理？”慕傾城嗤笑一聲道。
“人活著從來不容易，你莫說一切都是為了我雲湛哥哥，你都是為了你自己，你做什麽事情永遠想到的隻是你自己，你做下的罪孽為什麽不敢自己承擔，當雲湛哥哥擋在你麵前，為你擔下罪過，受盡唾棄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敢站出來？”
“當年我和狐狸演武，雲湛哥哥真的是舊傷複發，還是你使出的手段？”
“你所謂付出是永遠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麵，就算麵對雲湛哥哥亦是如此，你身居高位，卻無惻隱之心……今日我若不死，必誅殺你。”玉笙悲愴的說道。
“沉衡，繼續你的光榮，你的偉大，你的無私奉獻吧！”
慕傾城又將一道靈力打入她體內，再一次將她的一道靈魄逼至眉心。
“師姐，我們說過隻需要一個靈魄……”思無邪猶豫不決。
“我要一個靈魄做什麽？一個靈魄怎麽將雲湛複活？沉衡你千萬不要暈過去，你一定要用強大的信念支撐著自己，否則就算你死了，你的雲湛哥哥也不能活過來。”
慕傾城瘋狂大笑。
妖精變成人而不被人發現，需要的不是一個靈魄，需要的是一個人的三魂七魄。
掩人耳目容易，掩天耳目難。
“放心，雲澤城早已亂成一團，沒有人來救你，你在鳳凰城做質子，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雲澤城？”
“既然你說我自私，那我就再自私一次，你死了，屍體就會出現在鳳凰城太子寢宮之內，而雲湛的屍體也會出現在質子府內，你說到時候燕楚兩國誰先低頭？”
後來，後來的事情玉笙都知道了。
慕傾城果真利用慕雲湛和她的死，挑起了兩國事端，造就了一場腥風血雨，也順利的讓慕雲湛所有弟子為慕雲湛陪葬。
慕傾城依舊是原來的慕傾城。
她的心不痛快，也不會讓別人好過，她永遠隻在乎自己的感受，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哪怕是她視為生命的慕雲湛。
思無邪指尖的靈火再一次淬煉玉笙的靈魄。
玉笙慢慢閉上了眼睛，如今她再如何掙紮，也不過是別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玉笙……”
有人來救她了，有人破開慕傾城的結界，一劍刺穿慕傾城的胸膛，將她救了出去。
這個人就是她和慕雲湛一起在碧落宮結拜的二哥寒唐。
寒唐在慕雲湛前往燕國當質子的時候，收到了玉笙的信，義無反顧離開了碧落宮，尋到慕雲湛的身邊。
她在楚國當質子很不好過，那麽慕雲湛在燕國又怎能好過？
寒唐是碧落宮中人，是她結拜二哥，也是慕雲湛結拜兄弟。
隻要有他陪在慕雲湛身邊，那麽無論任何時候，無論發生任何事，誰也不能傷害慕雲湛。
這世間玉笙最相信的就是她的二哥寒唐。
他是唯一一個自小到大沒有騙過她的人。
慕雲湛給她寫信，可是寫五張紙，通篇看下來不過一個好字。
但是寒唐不一樣，寒唐從來不會顧忌她的感受而欺騙她，他會將慕雲湛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寫信給她。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誰誰誰又打慕雲湛的壞主意了，誰誰誰刺了慕雲湛一劍，導致慕雲湛舊傷複發，慕雲湛閉關的時候誰誰誰又來趁你病要你命之類的事，全部寫給了玉笙。
可是玉笙也說過，隻要他陪雲湛哥哥五年，五年之後，他必須回到碧落宮。
因為無啟國人需要在自己的土地上修養生息，才能長生不老。
無啟國人有十二滴心頭血，可以活一百二十年，可是隻要離開碧落宮，他們的心頭血每年都會少一滴。
這也是有通天之能的碧落宮中人，為什麽不輕易踏足中原的原因。
八年，寒唐一直陪伴著慕雲湛八年，一直等到了今天，等到她回來救了她。
鮮血激濺了玉笙一身，寒唐一掌又將思無邪打吐了血，抱著她，逃了出來。
“二哥，幫我拔出銀針……”
玉笙很痛，痛到靈魂都在戰栗。
“玉笙，你撐住……”
玉笙現在是三魂五魄，若是用靈力震出銀針，說不定會震散她的靈魄。
所以那十八根銀針隻能慢慢的，一根一根拔出來。
可是如果這樣就沒有時間，一個時辰很快就要過去了，她如何騙過寒唐，讓他回碧落宮，永遠不要再回來，永遠不要再插手他們這堆破事？
她不能夠消失在寒唐的麵前，否則寒唐知道她被囚禁在楚國，一定不會回去的。
他在這個世界隻能活區區不過兩年的時間，回到碧落宮他還能活二十年。
她已經害了他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
“二哥，我就要登上大寶了，你不要再管我們的事了，回去吧，這個肮髒的世界真的不適合你。”
玉笙疼得渾身被汗水濕透，強撐著一口氣在寒唐懷裏站起來，堅定的說道。
“好，我看著你登上大寶就回去。”
寒唐將掌心放在她的後背，頃刻間，磅礴的靈力湧入玉笙的體內。
“二哥，登上大寶我會殺人的，我會殺很多我討厭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歡殺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殺人。”
玉笙的聲音虛弱無力，她不說謊的二哥不是不會說謊，而是不喜歡說謊，像她這種謊言，他一眼就能看穿。
“既然是你討厭的人，想殺就殺，我幫你殺，你知道，這世間除了你，誰也打不過我的。”寒唐笑道。
“二哥，你這樣我會傷心的，我自己手染鮮血，怎麽還能髒了你的手？”
玉笙苦笑，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轉身就要離開。
“玉笙，你別傷心，如果你不喜歡這裏，跟我回碧落宮吧，我把大哥偷出來，我們一起回碧落宮，說不定師父有辦法救大哥的。”寒唐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
“二哥，我知道海上碧落宮對生死從來看的很開，可是雲湛哥哥不是碧落宮中人，如果他死了，他就算埋在土裏，再過一百二十年，一千二百年，一萬兩千年也活不回來了，他死了就是徹底消失，永遠不見了。”
玉笙眼淚落了下來，她的靈魂可以讓慕雲湛活過來嗎？
可活過來的還是慕雲湛嗎？
“玉笙……”
“其實我心甘情願的，隻要能留住雲湛哥哥，我心甘情願用我的靈魄去換。”
“我是慕雲湛的妹妹，他是我的親哥哥，我們血脈相連，我不救他誰救他？”
“不管怎樣，雲湛哥哥終歸沒有死，他因為我的一個靈魄而存在在這個世界，我很開心，所以二哥，你不必管我，我很好，真的很好。”
“二哥，你跟師祖說，我會回去看他的，不要讓他日日在海邊等我，海邊風大，容易吹老皺紋，我說過我要親手埋了他，我就一定會回去……”
“二哥你先走，你先回碧落宮吧，我處理完一些事情，馬上就去碧落宮……”
玉笙笑，笑得很牽強，她去推寒唐，試圖將他推得遠遠的。
她為什麽要讓他淌著一趟渾水呢？
她不想看著他頭發斑白，垂垂老矣，她不想埋了和她自小一起長大的二哥。
“玉笙，要走，我們一起走吧，你在這裏不開心，何必強留？”
寒唐拉住玉笙的手，說什麽都不肯鬆開。
“二哥，閉上眼睛。”
一個時辰到了，玉笙發現無論任何時候，隻有時間是不夠用的。
她捂住了他的眼睛，消失了，消失在寒唐的手心裏。
寒唐瞬間明白了什麽。
原來那些謠言是真的，她真的被囚禁了起來。
如何能離開？
她回來了，又回到被慕小五禁錮的地方。
整個太子府果然傾巢而出。
妖狐狸兌現了他的承諾，他把整個鳳凰城攪的天翻地覆。
那一天鬼門被滅了滿門，那一天有妖孽披著思解語的人皮作祟，那一天思清歡回來了。
那一天鳳凰城的結界被關上了，是她關上的，是她用慕傾城的血關上的。
慕家機關自然要用慕家的骨血。
既然已經死了那麽多人了，她若不逃出去，對得起誰？
她打開了機關，卻一步也沒有走出去，她就靜靜的站在鳳凰城的高處，看著慕小五和慕小七震怒的臉。
妖狐狸變成一隻大狐狸，背著一個白衣女子，搖晃著他的尾巴，衝出城門，一騎絕塵而去，慕小七劍指妖狐狸，也跟著離開了鳳凰城。
可是慕小五一直看著城門，一直緊盯著鳳凰城火麒麟的老巢。
他們同樣奸詐狡猾，同樣謀算人心。
那麽她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離開，還是會打殺了火麒麟，壞了他鳳凰城的風水再離開？
這兩條路都有可能，都是她的作風。
她就喜歡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她就喜歡堂而皇之的興風作浪。
她就喜歡一個人孤軍奮戰，氣得咬牙切齒卻說不出反駁她的話。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
她三魂五魄，沒有能力兵行險招再去闖一闖火麒麟老巢了，也沒有心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離開了。
她輸不起了。
這一次她輸就是死。
她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鳳凰城，留在慕小五身邊。
她一直等到妖狐狸化作她的模樣，在回太上仙宗的路上，明目張膽的處處露臉，處處挑事，然後一路逃跑。
慕小五終於信以為真，離開了鳳凰城。
隻有慕小五離開鳳凰城，她才能真正堂而皇之的從鳳凰城大門離開。
慕小五離開鳳凰城第一天，鳳凰城大門打開了。
因為鳳凰城裏腐爛的屍首已經堆積成山，臭氣熏天，如果再不往外運，那麽鳳凰城就會遭瘟。
瘟疫一起，整個鳳凰城都完了，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這是一個帝王應該幹的事嗎？
玉笙就混在那一堆腐爛屍山之中逃了出來。
她被慕傾城害的三魂遊離，五魄離散，又在自己身上紮進六根銀針，封住七竅六識，像個鬼。
就算麵對真正的鬼，也沒鬼懷疑她是個人，更何況那些肉眼凡胎的人。
她睜著眼睛，躺在那一堆屍山血海之中，一動不動的躺了一天。
她看著太陽高高升起，又看著太陽日薄西山，看著月牙彎彎，星辰隱隱，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鬼門因她而滅門，她總該給鬼門一個交代。
她不過是在鬼門關為鬼門指了一條路而已，鬼門竟然在她生死之際為她開了一條路？
她曾說過她施恩圖報，可從來沒要人拿性命來報。
她閉著眼睛，又用三根銀針封住百會穴，風池穴，然後看到了亂葬崗上一個一個陰魂。
陰魂沒有了鬼門指引，到處飄飄蕩蕩。
亂葬崗上的鬼都是冤死鬼，這些鬼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死了依舊拿著自己的肋骨去捅自己的敵人，偶爾還會爆發出一絲絲鬼火，當真瘮人的很。
今天清明節，五道鬼門關同開，是萬鬼出行，也是萬鬼回歸地府的日子。
夜半三更，鬼差開始忙碌起來。
“大爺，我上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歲小兒，你大發慈悲就讓我回家看一眼吧……”一個冤鬼拉住鬼差哭哭啼啼道。
“回去，回去看什麽？有人給你燒紙那就是沒事，沒人給你燒紙，就是一同走黃泉，有什麽好看的？”
“你現在是鬼，已經不在人界，就應該知道什麽叫做陰陽兩隔，什麽叫做人鬼殊途，我可告訴你們，鬼門關就今天開，錯過今天，你們就是孤魂野鬼。”
“當孤魂野鬼好嗎？這一天一天的是嚇唬人玩，還是嚇唬自己玩，你們也不特娘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樣，臉上都掉肉了，有臉回去看自己親人嗎？”
“都跟我走吧，我安排你們盡早投胎的盡早投胎去，免得那好人家被有錢的大爺們給你們搶了……”
一個老鬼帶著一群小鬼，衝著整片亂葬崗罵罵咧咧，一鞭子甩下去，一道黃泉路出現在冤魂麵前。
死去的人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黃泉路。
玉笙看到了，看著鬼門老先生帶著幾道冤魂，從地底下飄了出來。
“呦，這不是鬼門中人嗎？鬼門中人這是怎麽啦？怎麽都來了？好好積的陰德這一次全都毀了，來世還怎麽成仙？”一個小鬼差看著不遠處鬼門老先生，兔死狐悲的感歎道。
“成仙？他們下一世成人都難，這一世鬼門的罪孽大了，不知哪來的膽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操縱傀儡，和人打架，不對，是打打殺殺，那些枉死人命可是都算在鬼門身上了，誰知道會被投入六道中那一道？”又一個小鬼差撇了一眼鬼門，小聲嘀咕道。
“按理說鬼門中人一輩子行善積德，有時候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也不知道這一次閻王爺該怎麽判案，給不給點麵子？”說話的鬼差年紀看起來更小。
“給麵子？他們鬼門給閻王爺麵子了嗎？這幾天我們忙成什麽樣，你們心裏沒數嗎？你看看這些冤鬼，不都是鬼門中人給害的？地獄都被他們害的鬼滿為患了好不好？還想要麵子，要啥麵子？裏子都沒了。”
那個老鬼差罵罵咧咧，一鞭子一鞭子抽出冤鬼往前走的黃泉路，順帶抽打著幾個冤孽債極多到，可以說是窮凶極惡的冤魂，抽的那些冤魂鬼哭狼嚎，甚是淒慘。
“老鬼，你別生氣，生什麽氣啊，這世間若是沒鬼，我們哪能輕易走一趟人間？”
這些小鬼差死的時間還不長，倒是很有幾分留戀人間，若不是最近死的人有點多，哪裏輪得到他們回人間看一看？
畢竟他們家裏可是還有些親人在世的，就算陰陽兩隔不得相見，他們遠遠地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不過他們還是很顧忌眼前這個老鬼差的，鬼府有規定，任何鬼差不得與在世的親人相見，就是害怕他們利用鬼差的身份，插手陽間事情。
“廢話少說，好好看著那幾個惡鬼，不要讓他們跑了，他們若是跑回人間，為禍一方，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老鬼差一鞭子又抽在幾個東撒西看，尋機挑事惡鬼身上，那幾個惡鬼並沒有嗷嗷慘叫，反而目露凶光。
“老鬼，我就是當個孤魂野鬼又怎樣？老子就想回去報仇又怎樣？”惡鬼凶神惡煞的問。
“喲喲喲，還挺硬氣？聽老鬼我一句勸，你們幾個不要不老實，踏上黃泉路的鬼都是氣數已盡的鬼，這活著的人哪怕再不濟，也都是有氣運的人，你生前打不過人家，死後也別想靠近人家，人家有氣運護體，你們靠不了身的。”
“氣運懂不懂？活人才有氣運，死人連氣數都盡，還能拚的過人家有氣運的人？踏上黃泉路什麽氣運都沒了，莫要胡思亂想了。”
“天地人三界，無論成仙還是成鬼，隻要脫離了人界，就得斷七情絕六欲，看破生離死別，放下愛恨情仇，方能得一個大自在。”
惡鬼那麽一說，老鬼差連帶著幾個小鬼的眼睛都長在凶神惡煞的惡鬼身上，以免他跑了為禍人間。
玉笙越走越慢，慢慢在小鬼差的眼皮子底下，走到鬼門老先生身邊，撐開了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