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虛幻夢境
“愛就是愛，怎麽會生恨？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哪怕自己受再重的傷，也舍不得讓你跟著受傷難過，這世間沒有什麽因愛生恨，有的隻是自私。”錦淩風望著玉笙，眼睛眨也不眨的微微而笑。
那笑容太過於明亮，讓人睜不開眼睛，玉笙閉上眼睛道：“癡情不好，容易傷心，人長生的秘訣是斷情絕愛。”
“長生秘訣是斷情絕愛？你的意思是我家少爺不能娶妻生子？”小書童趕忙問。
“我說的是～我的長生秘訣。”
玉笙頭痛，這個小書童怎麽就這麽會抓重點？
“那我家少爺？”小書童抓心撓肝。
“當然是娶賢妻生貴子，一世無憂，長命百歲。”玉笙閉上眼睛笑道。
“童兒，你回去吧，以後不用跟著我了。”
錦淩風漫不經心的話讓小書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少爺，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多話了。”
他太心急，太沉不不住氣了，怎麽能這麽逼迫別人下保證？
可有了這句話，他心裏也就有底了啊。
“身邊難得有這麽一個忠心耿耿的人，何必呢？”玉笙解圍。
“還是公子明白小人的心。”
小書童對玉笙感激涕零，連忙狗腿道。
“童兒，你若真為你家公子好，幫我做件事。”
“公子請說，童兒就算是肝腦塗地，也給公子辦的妥妥貼貼。”
小書童眼淚汪汪的看著玉笙，指望將功贖罪。
“話不要說的那麽滿，你知道我讓你做什麽？”
玉笙笑，笑得有點瘮人。
“我幫公子試毒？”
“別搶你家少爺的活。”
“那公子想要我做什麽？”
小書童想哭，他家少爺何曾被人這麽戲謔過？
“你幫我把那個女妖精引出來……”
“公子饒命……”
小書童瞬間麵無血色。
“你看你又不信我，我說過隻要有我在的地方都安全。”
小書童猶猶豫豫。
“這可關係到你們家少爺的性命。”玉笙威逼利誘。
“我信，我信。”
“走吧，聽說那個女妖精喜歡童子之身，勞你出去轉轉？”玉笙起身，陰謀得逞的笑。
“……”感情比他打聽的還明白，這不明擺著故意坑人嗎？
他這是掉坑裏了？
小書童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地上顫顫巍巍站起來，始終不敢邁出他一直不想待的天水閣。
天水閣哪裏肮髒？分明那麽可愛？
“快點吧，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做什麽？”
玉笙抬腿一腳就把小書童踹了出去。
“既然是關乎我的性命，我怎可讓別人犯險？”
與此同時，錦淩風踏出了天水閣。
“少爺……”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他？
你關心我幹嘛看著別人說話？
別人？那肯定不是我了？
“懷鄞，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不是別人。”
“我知你不是別人，我和你一起去，勝算總是多一些。”
“放心，我從來沒敗過。”
什麽，別人是我？小書童滿肚子委屈，被玉笙拎著衣領，隻一個恍惚就消失在錦淩風眼前。
“從現在開始，你家少爺性命全在你手裏，你可不能慫包啊。”
寂靜無人的街上，走在手腳發軟的小書童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
“公子，你抓那女妖精是讓我家少爺吃嗎？要不要我們請十大掌櫃出來一同捉妖，以保萬無一失？”
因為有女妖精出沒，大街上都宵禁了，悄無聲息的，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小書童怕的很，但一想到他家少爺，又強打起精神。
雖然吃妖精很惡心，但是為了性命怎麽也得吃啊。
“挖人心肝的妖精不能吃，吃了會惹因果報應的，我們抓她是給你家少爺當替死鬼。”
“公子這話多不吉利……”小書童心肝亂顫，替死鬼明明是死掉的人拉墊背的，他家少爺還沒死，為什麽要找替死鬼？
“娶媳婦吉利，奈何你家少爺不娶。”
“我家少爺說他一定要活過二十五歲才肯娶人家姑娘，要不然讓人家姑娘年紀輕輕守寡，太可憐了。”
“人的姻緣是有定數的，他早晚得娶，當然人的生死也是有定數的，所以我們必須找一個魂魄，替你家少爺去陰世受苦受難，這叫瞞天過海，明不明白？”玉笙解釋道。
“公子的意思是我家少爺藥石無靈？”
“能治好的病是病，不能治好的病是命，我們現在是要和命爭一爭。”
“我家少爺怎麽那麽命苦？”小書童抹著眼淚感歎：“我還以為你來了，我家少爺會藥到病除……我早該想到的，如果有藥的話，你當初不就應該給我們了嗎？何苦還要等八年後？”
“放心，我是天神轉世，閻王也給我三分薄麵，我說能救你家少爺就能救你家少爺……女妖精來了，別漏破綻哦。”
這個小書童太會抓重點了。
哪裏傻？
一點都不傻。
“公子，公子……”小書童開始哆嗦。
“放心，閻王生死簿上沒勾你的名字。”
玉笙輕笑一聲，小書童心裏更沒底了。
你跟閻王有親戚嗎？閻王生死簿豈是你隨便看過的？
但是好像有聲音？
“殿下……”一個容貌絕美的女人湊到了小書童眼前，含情脈脈的喊道。
“你是在叫我嗎？”小書童膽戰心驚。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妖精啊。
這女妖精很美。
“殿下，難道你已經忘了我了嗎？”女妖精拽住了小書童的衣袖，淚水漣漣：“你當初不是答應過要娶我的嗎？”
寂靜的大街，低矮房屋忽然變了，變成一座座金碧輝煌的瓊樓玉宇。
玉笙頭痛，這是巫族的幻術，眼前這個女妖果然不是妖精，是巫族不願意入六道輪回的靈魂，亦或者說是執念。
執念太深，死而化為羅刹，然後從忘川河中逃了出來。
羅刹流連人間，必須每天晚上吃人心肝，否則她會在陽光升起那一刻變成石頭，被天雷劈個灰飛煙滅。
宮牆之間，明媚少女笑魘如花，一回眸就看到一個風姿傾世的王子。
隻是那個王子不是小書童，而是錦淩風。
錦淩風終究還是跟來了，並且和她一起陷入了幻覺，因為那個愛慕王子殿下的少女是她。
要不要破了這幻術？
眼前這座宮殿很眼熟，分明就是楚皇宮。
那麽這個羅刹在楚宮之中，究竟發生過什麽事，以至於怨念如此深重？
玉笙的心沉了下來，似乎覺得自己在窺探一個秘密。
錦淩風生於鍾鳴鼎食之家，自小錦衣玉食，一餐一食，一舉一動，一行一臥，渾然是個貴氣逼人的王子。
少女愛上了王子，每時每刻都注意著那個王子的動向。
她不遠不近的跟著他，跟隨著那一道雅逸如仙，風姿傾世的身影，走過一道宮牆，又走過一座宮殿。
少女喜歡王子，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完美的王子，她懷揣著對一個人最美最美的幻想，默默注視著王子殿下，而那個王子殿下很顯然也注意到了少女。
他會在少女等她的路上緩緩而行。
他每一天都如少女的祈禱，慢一點，再慢一點的行走在偌大的宮殿之間。
當然他會在看自己弟弟的時候，和少女談天說地。
也許那個時候是他們最親近的時候，最舒服的時候，因為他們之間終究是牽連的。
這個牽連就是少女的表弟，王子殿下親弟。
呃，這個小孩很眼熟，這豈不是慕雲澈的模樣？
玉笙恍然明白了，少女愛慕的人是她的哥哥慕雲湛，而她就是慕雲澈的表姐，巫王水靈空的女兒，亦是巫族聖女水瑤。
據傳當年水瑤進宮照顧慕雲澈的時候，確實愛慕過慕雲湛，而且慕雲湛和水瑤議過親。
其實像她哥哥那樣的人，哪個女子不喜歡？
不喜歡才是奇了怪了。
一棵很美很美的鳳凰花樹下，少女隨著落花翩翩起舞。
徐徐而落的花雨中，那道絕美的身影像極了一副清麗絕俗，美不勝收的畫卷。
錦淩風沉浸在唯美的畫卷中，亦或者說是沉浸在虛幻的夢境中，享受著少女的愛慕。
少女終於鼓起勇氣，踮起腳尖想要親吻王子，親吻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王子。
可是她是不是該控製一下這場幻覺？
畢竟在這場幻覺之中，她還算清醒，她不是水瑤，錦淩風也不是慕雲湛。
但她若不親吻錦淩風，那麽他們身邊那個羅刹豈不就看出了破綻？
可她就算親吻了錦淩風又怎麽樣？
羅刹會不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因為到目前為止，水瑤和慕雲湛進展的太順利了。
鳳凰城中最重要的靈魂人物慕傾城，怎麽沒有出現在這場幻覺之中？
想當年慕傾城可是對慕雲湛情根深種，驀地出現這麽一個情敵，會袖手旁觀？
鳳凰花樹？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棵鳳凰花樹應該是傾城殿中那棵花樹。
那麽在花樹下翩然起舞，並且親吻慕雲湛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水瑤，而是慕傾城？
這水瑤淌了一遍忘川河，該不會把慕傾城與慕雲湛的深情，記錯在自己身上了吧？
亦或者說，水瑤特別希望慕雲湛像對慕傾城一樣對待她？
錦淩風靜靜的看著她，清澈的眼眸中是令人沉溺的柔情，好像隻要她敢親吻他，他就會將她攬在懷裏，再也不鬆手。
他到底陷入幻覺有多深？
是不是已經不受控製？
玉笙隨手摘了一朵花，一朵嬌豔的紅玫瑰。
紅玫瑰在錦淩風的臉上輕描淡寫的畫了一圈，當頭打在他的額上。
花雨繽紛，暗香浮沉，眼前的人，千般恣意，萬般風情。
錦淩風的臉紅了，卻依舊注視著她，注視得她那顆少女心，小鹿亂撞。
他甚至想俯下身來親吻她。
有多久，沒有這般被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了？
玉笙笑，笑得苦澀。
饒是她臉皮再厚，也禁不住錦淩風這般深情的注視。
她的唇終於如蜻蜓點水般在錦淩風臉頰掠過，錦淩風巨震，玉笙似乎聽到了他的心，砰砰亂跳的聲音。
幻境之中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想要看到故事的結局，就必須不露任何破綻的演下去。
可是現在誰是戲中人，誰又是看戲的人呢？
按道理說，那一朵玫瑰花足以將錦淩風拉出幻境，可是他為什麽依舊是戲中人？
有人看見她親吻他了，亦或者說是有人看見慕傾城親吻慕雲湛了。
所以有人迅速的為慕雲湛和水瑤議親了。
巫族聖女，配天下第一公子，親上加親的好親事，很有助於讓一整片苗疆俯首稱臣。
好像整個鳳凰城都在議論他們兩個人的事，楚聖楚後也很滿意水瑤，隻是慕雲湛一直沒有表態。
“你不願意娶我嗎？”
雲海翻騰的夕陽間那一道身影飄渺而神聖，仿佛隨時羽化而登仙，玉笙輕聲問道。
“不，不是……我是怕我守護不了你，我怕我給不了你一生一世，我怕我委屈了你。”陽光有些耀眼，錦淩風回首，明亮的目光深情如許望著玉笙道。
“可是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你給不了我一生一世，我許你一生一世，你可願意？”
玉笙環住了錦淩風的腰，依偎在錦淩風懷中嬌羞的說道。
當年不知道水瑤說沒說出這些話，可是她知道這些都是水瑤的心裏話。
那麽由她說出來，又有何不可？
她想知道她改變了幻境，是否也能夠改變水瑤的執念？
“這可是你的心裏話？”錦淩風問。
“是，這些都是我的心裏話，那麽雲湛哥哥，你可否有心裏話對水瑤說？”玉笙仰著臉，明眸如水望著錦淩風問。
錦淩風驀地一震，迷茫的望著玉笙，似乎從幻境中脫離出來，又似乎更加沉淪在幻境中。
仿佛過了良久，又仿佛過了一瞬，錦淩風將玉笙緊緊的擁進懷中，輕聲在她耳邊呢喃：“第一次見你時，我就想為你遮風擋雨，想陪你喝酒練劍，想和你逍遙山水。”
“第一次見你時，我想給你整個天下，想永遠守護你，想與你一生一世，一刻不離。”
“第一次見你時，你和我在一起不過片刻，逍遙而去，而我似乎已經過完了我的一生……”
深情，太深情厚意了，錦淩風的話讓玉笙有一絲感動。
玉笙在錦淩風身後，終於看到了羅刹那張慘白的臉，那張臉上有淚水滑落。
她知道水瑤在這一刻一定被感動了，被錦淩風感動了。
因為心懷天下的慕雲湛，不會給任何一個人承諾，而她和錦淩風給了水瑤一個完美幻想。
接下來的日子按理說應該是幸福的，是甜蜜的，可是慕雲湛卻消失了。
慕雲湛消失在水瑤記憶裏兩年。
玉笙想起來，那個時候慕雲湛應該找到了她的仙骨，然後去了碧落宮，陪了她兩年。
兩年之後楚國大旱，已經到了易子而食，折骨而炊的地步，慕雲湛怎麽可能坐視不管？
慕雲湛收到慕傾城求助信，禦劍而歸。
水瑤再一次見到慕雲湛的時候，明顯感覺慕雲湛的身體虛弱了很多，甚至修為後退了很多。
她不辭辛苦的為他找了很多靈藥，似乎情況好轉了很多，但還是有些不同。
哪裏不同呢？
“水瑤，其實我從未想過成親，我怕我會辜負了你……”
“那我就等到雲湛哥哥想成親為止。”
“水瑤對不起，此生此世我都不會成親了。”
“雲湛哥哥身懷仙骨，自然是瞧不上我們這些粗鄙的女子……”
“我……身懷仙骨？”
兩年前的幻境忽然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玉笙愣住了。
她丟失仙骨的事情人盡皆知，水瑤那麽愛慕雲湛，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
妒忌，女人的妒忌很可怕。
慕雲湛一句話封住了水瑤所有的後路，那麽水瑤一句話也封住慕傾城所有的後路？
比妒忌更可怕的是真相。
他妹妹的仙骨，他妹妹丟失的仙骨在他的身上。
那麽是誰做的？
誰可以為了救他而不擇手段？
慕雲湛怒了，他跑到了碧落宮，剜出了很快與他融為一體的仙骨。
他將仙骨還給了她，從此以後任慕傾城如何苦苦哀求，也再也不見她，他將她棄之如敝履。
所以兩年之後，有肥遺禍亂人間？
慕傾城為了求慕雲湛回來，竟然縱容上古妖獸肥遺一點一點慢慢長大？
因為心懷天下的慕雲湛，怎麽忍心看天下人受苦受難？
那一刻，玉笙緩緩閉眸，細想慕雲湛在碧落宮陪伴她的兩年，慕傾城究竟幹了什麽？
剜人仙骨，又將仙骨神不知鬼不覺的送進慕雲湛體內這事，慕傾城一個人，不，是凡夫俗子根本做不來的。
迄今為止，喜歡抽人骨頭，給人換皮囊這事，隻有忘川河畔的天魔能夠做得到。
所以是天魔教唆慕傾城剜她仙骨，替換慕雲湛妖骨的？
可是她記得思無邪說過，慕傾城給了她三滴心頭血，按理說，慕傾城的修為肯定一落千丈，但在水瑤記憶裏她的修為，為什麽沒有絲毫變化？
不，其實還是有的，比如她在慕雲湛麵前的時候，柔弱到像一朵隨時被風雨摧殘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