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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家坐在一起聊聊

  鳳凰城的事快刀斬亂麻之後,留周明年坐陣,太上仙宗大隊人馬集結。


  “如果現在後悔的話,你可以離開了,不要和我說什麽忠誠於天下之類的屁話,我不想聽,我也不相信。”


  ”我現在和她就是要你死我活,就是要兵戎相見,我不管什麽對與錯,我也不管守護不守護什麽天下,所以你現在必須做一個選擇,選擇我或者選擇她?”


  封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別驚雨冰冷的笑道。


  後悔?如何不悔?選擇?又如何選擇?


  玉笙曾經對她恩情重如泰山,她豈能負了?


  可難道別驚雨的恩情,太上仙宗的恩情就輕如鴻毛,說離開就可以離開嗎?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如果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還會義無反顧的選擇留在太上仙宗,拜別驚雨為師,直到現在與她曾經最信任,最值得托付的朋友為敵?還是在那風月之地,與那些女子拈酸吃醋,勾心鬥角,痛苦掙紮一生,或者隨便嫁一個人,悲守窮廬,碌碌無為一生?

  “玉笙曾經說過,如果我背叛了師父,就算師父不說,也會傷心的,所以我答應過玉笙,不會離開師父……”


  封玉叩首,她誰也不能負,隻能自己騙自己。


  “你就算留在我身邊也是為了她?”別驚雨笑,陰冷冷的笑:“她讓你忠誠於我,你就忠誠於我?你是在可憐你師父嗎?”


  “師父……”你這是在找茬。


  師父想找茬就找茬,她也沒辦法。


  封玉內心恐懼,難道這一次真的一點師姐妹的恩義都不在了嗎?


  是啊,恨天真人都沒了,就算再多的恩義又有什麽用?


  “那一天我豁出一張臉,當眾還她十八個響頭……我和她早已經恩義兩清,誰也不欠誰的了,封玉那麽你呢?你欠她的,打算怎麽還?”


  別驚雨緊握著拳頭,居高臨下的問。


  “師父,我永遠不會出賣太上仙宗……”


  無法回答,別驚雨的這個問題真的無法回答。


  她要如何報答玉笙?


  玉笙現在是渡劫期修士,修為比她師父還高出一大截,又是燕國手握權柄之人,一呼百應,追隨者眾,需要她如何報答,難道要她出賣太上仙宗來報答?


  “不會出賣是不夠的,如果我讓你去殺她呢?”別驚雨問:“如果我讓你潛伏到她身邊,伺機殺掉她,拿她人頭來見我呢?”


  “不,師父不會那麽做?如果師父一定要我去殺玉笙,不如直接殺了我,因為就算我真的潛伏到玉笙身邊,我也沒本事殺得了玉笙。”


  “我殺不了玉笙,就算玉笙大慈大悲的不殺我,我也沒有臉麵回來向師父交差。”


  “因為就算師父相信我,太上仙宗上下,楚國上下也不會相信玉笙會輕易放過一個奸細。”


  “他們會認為我回來,就是為了給玉笙刺探情報,到時候說不定我會死在自己人,甚至被人逼死在師父手裏……”


  “如果師父依舊在乎我和玉笙從前的關係,而想要我的命,不必別人動手,我自己動手就是,也算全了我對師父,對玉笙的情意。”

  無瑕劍抽出,橫在自己脖子上,封玉凜然道。


  “學什麽不好,偏偏學她那般巧言令色,聽了就讓人忍不住發笑,說到底不過是不想去而已,找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麽?”


  “不過也對,去而無用,不如不去,其實我應該問你,如果師父落到她手中,你會不會跟她求情,放師父一碼才對……”


  別驚雨拿著無瑕劍頹敗而笑。


  “我終究還是不會當師父,封玉,你走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就算回到她身邊,與我為敵也沒關係。”


  “如果哪天我落到了她的手上,你若顧忌我們師徒之間曾經的幾分情意,就一刀殺了我,免得我受辱……”


  小竹軒,別驚雨揮劍砍斷了一根竹子,一根風吹過是碎玉古琴之聲的竹子。


  夏宜急雨,有瀑布聲;冬宜密雪,有碎玉聲;宜鼓琴,琴聲和暢;宜詠詩,詩韻清絕;宜圍棋,子聲丁丁然;宜投壺,矢聲錚錚然……


  這竹林每一根竹子上都剜了一個孔,是那一年玉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一陣風吹來,她的小竹軒叮叮淙淙,如有溪水長流。


  清雅,清雅的很,她的內心歡喜,十分喜歡。


  但是現在不需要了,誰知道這生日禮物是為了給她靜心,還是要害她走火入魔?


  已經死了一個了,誰還敢留她送的東西?


  “紅葉,如果你忠誠於楚國,忠誠於太上仙宗,你就應該用你的身份混進燕國大營,想方設法留在你們衡主身邊,為我們師姐妹刺探軍情。”


  “不,我不去,我不能……”


  “不能什麽?不能出賣她嗎?紅葉,你要明白自己的立場,你們衡主修為那般高,就是師父回來了,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你總不該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師姐妹,命喪你們衡主劍下吧?”


  “你與她有自小的情意,她重感情,必不會疑你。”


  “就算疑你也不會殺你,你不是她妹妹嗎?”


  “楚國存亡皆係與你一身,也讓我們仔細瞧一瞧,看一看你的忠心到底對誰不二?”


  梨暖不在,風晴雪壓不住暖煙閣,紅葉被攆出了太上仙宗。


  她站在太上仙宗後山,看著山腳下,那三步一崗,五步一營的燕國大軍,麵色倉惶。


  當年是她說去太上仙宗找她,可是為什麽他們千辛萬苦的來了,她卻走了?

  她以為給他們找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不會再有饑寒交迫,再有痛楚了嗎?

  八年了,再過三個月的時間,她就在太上仙宗辛苦修行了八年,她事事小心,步步為營,力圖融入那個大圈子裏麵。


  她們師父對待每一個徒弟都一視同仁,有時候她甚至感覺她和梨暖門下弟子都是一樣的。


  可是似乎隻是一瞬間她又是一個人了。


  她最害怕一個人了。


  她小的時候父親為國捐軀,單靠母親一個人如何養活得了四個孩子?

  母親走了,母親是累死的。


  母親累死了,也沒能養活得了他們兄妹四個。


  大哥為了埋葬母親賣了自己,然後他們隻能沿街乞討。

  沒人喜歡乞兒的,尤其是死皮賴臉看著你家孩子吃饅頭的乞兒,誰知道他會不會搶,自己家的孩子還吃不飽,又有多少良心可以救別人家的孩子?

  他們三個孩子在大街上受盡了欺淩,受盡了白眼,可還是吃不飽肚子,吃不飽肚子就會被餓得頭暈眼花,頭暈眼花就會一不小心撞到人,撞到人就會挨打……


  她不想挨打,不想被人用腳踩在地上,給人家擦鞋,然後把她那隻破鞋丟進臭水溝。


  於是她沒鞋了,她拒絕出門,她寧願藏在自己家門後麵活活餓死,也不願意再出門拿著碗搖尾乞憐。


  那一天她的姐姐弟弟沒有回來,往後再也沒有回來……


  她要餓死了,她真的要餓死了,是亓小武每天給她一點吃的,她才活下來。


  後來是玉笙,是玉笙把她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北興街是什麽地方?

  北興街是她的家,家裏麵有玉笙,有小武哥,有馮小刀,馬小虎,有封玉……


  但是現在怎麽了?現在怎麽又剩下她自己了?

  她該怎麽辦?

  找一個地洞藏起來,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想嗎?

  她最擅長的不就是藏,隻要她想藏,沒有人可以找到她,大不了挖個坑把自己藏地底下,一了百了。


  清晨,一輪太陽從遙遠的天際慢慢的升起,層層疊疊的雲海中,是波瀾壯闊的輝煌。


  紅葉伸出手,一縷陽光落在她的掌心,紅葉笑了,紅葉在陽光中嫣然一笑,然後走了下去。


  每一個人在一生之中都要麵臨一個選擇,如果忠義不能兩全,那我們到底該選擇什麽才能無愧於心?

  獨蘇山風蠡飍,劉圩,站在那高高山巔,看著江河湖海,看著日月山川,看著蒼茫大地,無言而對,他們又該如何選擇?

  作為太上仙宗弟子他們受過玉笙的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


  對玉笙下手,如何下手?那豈不是人人唾棄的白眼狼?

  難不成大戰來臨之際,他們獨蘇山要事不關己,拒不出兵?那豈不是膽小如鼠的逃兵?


  自然不行,他們開不了這個口,也做不了這個主。


  恨天真人沒了,道墟真人,靜安真人閉了死關,破他們修行之路上最後一道劫。


  慕小七要統領大軍,報仇雪恥。


  恥辱,被捆仙鎖捆在一棵金桔樹下麵,餓得皮包骨,再被丟進燕皇宮,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豈不是奇恥大辱。


  更何況他們楚國的驕傲慕傾城,他們太上仙宗的師尊恨天真人,被那個女人用奸計害死,此仇更是不共戴天,必須得報。


  先不提慕傾城,就說恨天真人,恨天真人在楚國人的心目中是什麽地位?

  想當年恨天真人拿著一把開山刀,以一敵百,血戰妖族,保住他們楚國土地不被任何一個妖獸所踐踏,保護他們楚國的百姓不被任何一個妖獸所害,何等神威?何等霸氣?何等視死如歸?


  沒看見燕國的百姓都被妖獸當了口糧?


  恨天真人是戰神,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戰神,楚國的百姓哪一家不拿他的畫像當門神?

  隻要把他的畫像貼在門上,鬼魅魍魎哪個敢靠近?


  可是現在,他竟然死在自己徒弟的奸計之下,如何能忍?


  恨天真人的仇得報,慕傾城的仇也得報。


  天下第一美人慕傾城,曾經可是太上仙宗的驕傲,楚國的驕傲,也是為天下太平舍身嫁到妖族,護佑天下百姓不被妖族侵擾的公主。


  現在她被燕國那個女人害死了,這事能就這麽算了?當他們楚國是軟柿子,隨便捏啊?


  打,必須得打。


  昆吾山下,每一天都在發生大大小小的血戰。


  尤其是悲涼城和鍾離城,這兩座有著深仇大恨的城。


  每一次流血,都是給下一次相遇增加仇恨,仇恨越積越多,鮮血終究也會越流越多。


  上一次是因為兩片桑葉而發生的爭桑之戰,這一次是他們要報仇雪恨。


  恨天真人身死道消的消息根本瞞不住,別驚風,別驚雨也沒想瞞,所以為了給恨天真人報仇,鍾離城首先發起了進攻。


  悲涼城上報戰情,玉笙直接揮軍南下。


  也許沒人在乎慕傾城的死活了,但是恨天真人是楚國人供在神祀裏麵的神,是保他們平安順遂的神。


  他死了誰能受得了?


  所以必須先發製人,必須在慕小五處理完思解語之前,率大軍趕到昆吾山下。


  她率大軍壓境,誰敢輕舉妄動?

  別驚風來了,別驚雨來了,慕小五來了,慕小七也來了。


  他們甚至可以隔著遙遠的山脈,可以看到彼此的臉。


  慕小五依舊是那樣一張山川為骨,日月為魂,滄海為魄的好模樣。


  那張風華絕世的臉啊,讓人隻需看上一眼,便挪不開眼睛,要不然那個思解語,怎麽會要死要活的留在他身邊?

  還不是因為長的好看,像朵花似的,迷了人的眼。


  慕小七呢,慕小七依舊白發蕭蕭,瘦骨嶙峋,但是那張臉似乎比之前年輕的許多,卻還是依稀可見幾道皺紋時隱時現,真是可惜了那一張男女莫辨的好臉。


  當年第一次見他時,他一襲白衣,容顏驚人,仙姿國色,美的驚心動魄。


  別驚風,別驚雨縱然也是一身風骨,卻是整天頂著一張死人臉,好像死了……


  確實死了爹,不能怪他們臉色不好,死了爹,還能高高興興的,是不孝子。


  戰,有戰的規矩,不戰有不戰的規矩,既然大家都聚齊了,那就打一場吧。


  可是就在大家磨刀霍霍的時候,雲禪靈音寺來了個和尚。


  雲禪靈音寺曾經欠玉笙一份情,如今也該還了。


  怎麽還?

  不如大家坐下來聊聊,能化幹戈為玉帛就化幹戈為玉帛如何?


  “化幹戈為玉帛?想得美,難不成我阿姐白死,我師父白死了……”我白受那麽多罪了?白給天下人嘲笑了?


  沒看見有人都笑掉大牙了?

  慕雲澈的臉很不好看,恨某人恨得咬牙切齒。


  “施主與衡主之間有什麽誤會?據貧僧所知,衡主不是那麽陰狠毒辣的人,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貧僧認為一個可以豁出性命救人的人,怎麽可能用陰謀,用手段害自己的師父?”


  雲禪靈音寺那個俊俏的靈犀和尚,打圓場。


  人家當年可是豁出性命,救了他們一整座寺的僧人,他們靈音寺欠人家的人情欠大了,怎麽能不說句好話,平息一場流血又流淚的事?

  你說你們打架倒是打痛快了,可是被打死的人又該怎麽辦?誰的命都隻有一條,哪能你一聲令下,就讓人家在鬼門關走一遭?

  “她就是用陰謀,用手段害死的我父親,害死的我楚國公主,我親眼所見。”


  一提到那個女人,別驚雨就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提刀就殺過去,打個你死我活。


  “據貧僧所知,恨天真人和傾城公主是死在修羅城吧?如果傾城公主真的死在衡主手中,那妖皇冰魄當時在哪裏?”


  靈犀和尚問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你說慕傾城是妖皇的心頭肉,這慕傾城一死,妖族卻對燕國那個衡主俯首稱臣,一起攻打你們,這不合乎常理啊?

  若是慕傾城真死在衡主手中,那第一個不幹的應該是妖皇啊?


  想當年鳳天羽死了,妖皇傷心成什麽樣子,那可是直接自己抹脖子死了。


  現在不也沒聽說妖皇抹脖子的事啊?

  妖皇若抹脖子了,五隻大妖不得乘機打著為他們妖皇報仇雪恨的旗號,屠殺天下人?


  妖皇還活著,並且還讓五隻大妖幫自己的仇人?傻子都能看出有問題來好不好?


  “那隻狐狸膽小如鼠,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況且他現在早已經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小九,所以他才會置我家師姐於不顧……”


  “男人都是騙子,大騙子,說什麽會保護她,哪怕就是死也會保護她,我呸,真讓你擋刀擋槍的時候,你跑的是比誰都快?不要臉的妖狐狸,狐狸都不要臉……”


  “……”別驚雨的話讓別驚風接不上話,也讓慕小五的臉色青黑青黑,隱隱想要殺人。


  妖族從來都是認定一個人,就會一直喜歡下去,哪怕那個人死了,也會一千年,一萬年的喜歡下去,說這種慌,不怕人笑,他臉麵都沒光好不好?

  “聖上,不知聖上意下如何?”


  這個謊是讓誰圓也圓不下去了,靈犀和尚直接繞過別驚雨,請示慕小五。


  “隻要大師能請的動衡主,我們自然願意坐下來談一談,免得天下生靈塗炭。”


  慕小五應了。


  有多少日子沒見她了?

  那一天她對他說她忘情了。


  太上忘情,寂焉不動於情,若遺忘之者。


  她做到了對他無情念,無雜念,無執念,無一切妄念。


  可是恨呢?


  她能忘的了恨嗎?

  他們再一次坐在一起,能不能像第一次見麵一樣,雲淡風輕的問聲好?


  他們第一次見麵似乎也不怎麽和平……


  那一天,他因為要斬斷龍脈,拿劍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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