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釘子戶
莫東山犯的事大了,起碼要比他自己想象的大得多,由於檢察院的調查一直在秘密狀態中進行,莫東山的自我感覺依然是他不會有事。
東山煤礦的整改秀依然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有關部門和社會各界都給予了充分的肯定,這令莫東山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一落。他覺得應該考慮在新型工業園區買下的那塊地的動遷問題了,動遷一直是敏感問題,弄不好會有不好的社會反響,可這塊地已經到手四個月了,他總不能看著它就這樣閑置下去吧。他覺得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
莫東山找來了弟弟莫立山,對他說:“開發公司那邊必須在半個月內給我完成動遷。”莫立山問:“有釘子戶怎麽辦?”莫東山冷笑道:“我們什麽時候怕過釘子戶啊?怎麽,你不知道該怎麽對付釘子戶嗎?”莫立山說:“我當然知道了,可這不是特殊時期嘛,我這才有點兒拿不準主意。”莫東山咬牙切齒地說:“誰擋我的道,就把誰踢開,這就是我做事的準則。”莫立山立即釋然,說:“有哥你這句話,什麽都好辦了。”
莫立山是個打架不要命的主兒,隻要是需要動粗,莫東山總會把活兒派給這個弟弟,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莫東山這些年在道上摸爬滾打,每當需要武力解決問題,打先鋒的就是莫立山。但莫立山有勇無謀,莫東山又總是對他放心不下。
就在莫立山要離開時,莫東山又叫住了他,放緩聲音對他說:“我剛才太衝動了,說的話要改一下,釘子戶要拔掉,但必須要注意影響,今非昔比啊,要記住咱們現在是在人家的監視之下,不小心不行啊!”
“哥,你這麽說又叫我為難了。”
“在困難中把事情辦妥,這才是本事,鍛煉吧!”
莫立山應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出去了。
拆遷對所有住戶來說都是件天大的事情,當東山實業開發公司的人召集動遷戶開會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派人去了,老老少少站了一大片,場麵十分壯觀。莫立山帶著李時也趕到了現場。
有人把一個擴音器遞給了莫立山,他拿著擴音喇叭衝著人群喊道:“大家都注意了,我是東山開發公司的老總,叫莫立山。我們承包的是咱們市的重點開發項目,這重要性我就不跟你們講了,大家都是被占用了耕地的農戶,我們會按照有關規定對大家予以補償。今天動遷就正式開始了,我們要在一個月內完成對這片土地的征用,一會兒,我們會發給大家每戶一張合同,大家趕緊把合同簽了,有房子的趕緊搬走,有耕地的也趕緊給我們騰出來。希望大家積極配合。”
有人在人群裏喊:“人家城北拆遷每畝地給了兩萬元,你們怎麽才給一萬元?”立即有人附和,喊聲響成一片。
莫立山說:“具體情況具體對待,你們這裏的地就值這麽多錢。”
又有人說:“不對,我們這兒的地比城北還好呢,要是具體情況具體對待,我們的地應該比他們的還貴才對。”
莫立山冷笑一聲說:“鄉親們,我勸大家還是知足常樂,給一萬元已經不低了,要不是趕上動遷,你們上哪兒得這麽一筆巨款?”
“我們是靠地吃飯的農戶,沒了地,隻能靠這些補償款過日子,你們少給了,我們就沒活路了。”
“是啊,我們也要兩萬元,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眾人跟著起哄:“對,少一個子兒也不行!”群情沸騰了。
李時操起一根鐵棍兒要衝向人群,被莫立山拽住了。他強壓火氣,對李時說:“別衝動,咱們先撤。”
莫立山一夥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溜走了。
莫立山帶著這夥人躲進一個小酒館休息,按他的脾氣,該是亮家夥打幾個人的時候了,這叫殺一儆百,打怕他們,他們也就不敢逆著來了。可是一想到哥哥莫東山的叮囑,他就不敢亂來了。他要了一杯啤酒一飲而盡,抹了一把嘴說:“今天先這樣,明天各個擊破。”
李時間:“怎麽各個擊破?”莫立山說:“這是我哥的辦法,動動腦筋就明白了。”李時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嘿嘿一笑說道:“我明白了,就是一戶一戶地來,我就不信小胳膊能擰過大腿。”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這個各個擊破的辦法還真靈,幾百戶人家隻剩下三十戶沒有簽合同了。這三十戶就是所謂的釘子戶,莫立山覺得是該亮家夥的時候了。
莫立山帶著一幫人破門而人,闖進一戶人家。這戶人家驚恐地看著來人,莫立山還沒動手呢,他們已經嚇傻了。
莫立山說:“老鄉,我勸你還是把合同簽了吧,弄翻臉了誰都不好看。”
這家男主人哆哆嗦嗦地試探著說:“我們要的是兩萬,一萬太少了,我們沒法簽啊!”
李時獰笑道:“哼哼,我看你有法簽沒有?”說罷,嗖地一下亮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眼睛盯住了屋子裏的孩子,孩子立刻嚇得哇的一聲哭了。李時用匕首在這家戶主的胸前來回地劃著,接著問:“到底有法簽沒有啊?”戶主嚇得連連告饒,說:“簽,我簽就是了。”
莫立山笑道:“這不結了,合同給他,讓他簽。”
這家戶主顫顫巍巍地拿著筆在《征地合同》上簽了字。
有二十九家在匕首的寒光下簽了合同,隻是到了第三十家才出了真正的麻煩。這一家就是金鐵鋼家。
金父金母麵對匕首沒有害怕,老兩口就是死活不簽合同。
莫立山把合同往二老麵前一扔,說:“別人都已經簽了合同,我勸你們也簽了吧!”金父脖子一梗,說:“不合理,我們就是不簽。”
莫立山變了臉:“你敢?”
金父毫不退讓:“我怎麽就不敢?我兒子都被壞人打死了,我還怕什麽?”
金母也說:“對,我們什麽都不怕,要命有一條,不達到目的說什麽也不簽。”
有人把金父推倒,伸手要打,被莫立山給拉住了。他朝這幫人使了一個眼色,這幫人便跟著他悻悻退了出去。
第二天,李時帶著幾輛推土機在征用土地上隆隆駛過,來到金家的地頭。金父金母在地頭上搭起棚子,二人往棚子前坐定,任憑別人怎麽叫喊,就是一動也不動。有人走到他們跟前說:“你們還是躲開吧,不然我認得你們,推土機可不認識你們!”二老把頭一揚,不理不睬。
站在遠處的李時惱羞成怒:“好,敬酒不吃吃罰酒,來呀,給我把棚子鏟掉。”
有人把二老拉開,推土機隆隆地衝上去,瞬間鏟平了棚子。躲在一旁的穆麗和幾個記者趕緊拿起相機,對著推土機啪啪啪拍下了照片。
兩天以後,照片就上了《濱海日報》。莫東山憤憤地把報紙摔在桌子上,埋怨莫立山道:“我不是叮囑過你要謹慎嗎,你這麽辦事我怎麽放心?”
“哥,就是這個老金家的頭難剃,我不強推,他就擋在那不讓咱們施工。”
“具體情況具體對待,你呀,怎麽不會變通呢!金鐵鋼畢竟也為咱們做過事,既然是金鐵鋼的家,就答應他們的要求嘛,就算給金鐵鋼撫恤金了。”
“我怕給他一家,另外的動遷戶也要按這個標準要錢。”
“你傻呀,我沒要你給他動遷款,給他一筆比動遷款還多的錢,不就把他家給拿下了。”
莫立山似有所悟,嘟囔道:“還是哥你有辦法。”莫東山連連搖頭,他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圈後,對莫立山說:“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吧。”
當天晚上,莫立山帶著人來到金家。莫立山強作笑容,說:“我代表東山公司對我們的強拆行為表示道歉,都是我不懂事,我的屬下也不懂事,你們二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記恨我們了,好不好啊?”金父、金母都繃著臉不說話。莫立山又說:“我們的工作也不容易,希望你們二老能配合我們工作。”
金父沒好氣地說,說:“說得好不如做得好,如果不達到要求,我們就是死了也不會簽這個合同。”莫立山回頭使了一個眼色,一個屬下把一兜子錢放在了金父的麵前。
莫立山說:“這是按照每畝地兩萬元給你們的錢,現金啊,這回合同可以簽了吧。”
金父和金母都瞪大了眼睛,金父問:“是一次付清嗎?”莫立山說:“對,一次付清。”
金父看了看金母,然後拿起合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幾天以後,幾個包工隊浩浩蕩蕩開進了這片棚戶區。機聲隆隆,各種作業的機器已經就位,工程破土動工了。
陽光燦爛,一隊豪華汽車駛進工地。車門打開,莫東山陪著有關領導前來視察,有電視台的記者扛著攝像機跟在後邊。
莫東山陪著錢自力走在前邊,錢自力說:“你們要趕速度,保質量,不要辜負了市委市政府對你們的信任啊!”莫東山連忙說:“請領導放心,我們集團是上下一致,盡全力搞好這塊地的開發,一定會為開發區的建設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錢自力回頭對其他的領導說:“聽到了吧,有莫董事長的豪言壯語,我們都該放心了。”
有人附和道:“是呀,放心,我們放心。”
莫東山陪著錢自力等人繼續向前走,有記者攔住了錢自力。
記者說:“錢市長,我們是濱海電視台《濱海新聞》的記者,您能對全市人民講幾句話嗎?”
錢自力稍作躊躇,然後說:“好吧。”
有攝像機對準了錢自力,錢自力鎮定自若地說:“開發區的建設是我省沿海新經濟帶建設的一個重要環節,是我市新的五年計劃中的重中之重,搞好開發區的建設是曆史賦予我們的責任,我們感到無比的自豪,同時也感到肩上擔子的分量和責任的重大。作為開發區建設的主力軍之一的東山實業集團,是我們可以信賴的建設者,我們市委市政府就是要為東山實業這樣的企業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