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混沌書 2
“妖族向來有勇無謀，就算糾集再多又怎麽樣，一樣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看到小妖這麽一副惶恐焦急的樣子，陳遊介總算是發話了。
“不是這樣的！他們說，隻要得到了《混沌書》就能成為眾妖之主！”小妖焦急的呼喊聲終於停下了陳遊介喝茶的動作。
眾妖之主！
如果說，尋常寶物的爭奪還不會讓那些潛伏在暗處的大妖怪動心的話。成為眾妖之主的威風就足以令整個妖界都為這《混沌書》陷入一場混戰了！
“什麽眾妖之主，這《混沌書》又不是什麽玉璽虎符，哪能隨隨便便說是眾妖之主的象征，它就是了啊。”樓東來終於憋不住了，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一聽他這話，小妖的耳朵頓時一抖，明明剛才還嚇得蜷縮的身材都挺了起來：“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就不要亂說。”
“什麽？！小爺今年十六歲了，你才是小屁孩！”樓東來可不是個會輕易消停的主兒。
“十六歲？我已經一百歲了。”小妖撇嘴。
妖族的年齡與人類不同，往往是幾百歲才能開了靈智，化形成功。所以這小妖說自己足有一百歲，倒也不象是騙人了。
“一百歲？你騙誰呢！”樓東來磨牙，已經開始準備敲敲這小家夥的腦門，給他一點教訓。
“我才沒……”
眼看局麵即將陷入低水準的口水仗，陳遊介重重的“哼”了一聲，發話：“快說重點！”
“當年的正諫大夫明崇儼大人，持著《混沌書》將妖怪們盡歸他麾下掌握。那種不世出的風采，早已經被眾多妖族認定為妖族之主！隻恨我那時候法力低微……根本沒有資格隨侍在他左右……”小妖說著，大眼睛裏已經是一片亮晶晶的閃爍光芒。
眾妖之主？！陳遊介對於這妖界掌故，也是第一次聽到。他雖然縱橫長安這麽久，可是距離明崇儼大放異彩的時代卻已經隔了十年之久，這些對於他來說，還真的是新聞。
小妖說著，聲音低了下去：“隻可惜……十年前明崇儼大人隕落，妖族之主這個位置，已經空懸整整十年。”
“妖族原本就無主，明崇儼所能驅使的，其實也隻是一部分的妖怪而已。即使是他，也算不上什麽真正的妖族之主。這妖族之主的名號，也不過是虛名而已。”陳遊介麵容冷肅，口風犀利。
“閣主你當然可以這樣看。可是我相信，明崇儼大人之子一定不會這樣看的！明崇儼大人之子，一定願意繼承父親留下的《混沌書》，再度承擔起妖族之主的重任！”小妖說著就已經朝明胤的腳下一撲：“少主！你不知道，自從明崇儼大人隕落後，我們這些小妖就一直遭受大妖怪們的欺淩！我們心心念念盼望的，就是少主你重新執掌《混沌書》，將妖族重新帶入到十年前的次序當中！”
明胤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這個小妖是如何分辨出了他的身份。此時更讓他腦中轟鳴的，卻是這小妖的這一番話。
原來是這樣的嗎？
自從父親過世後，明氏家族就蒙受了前所未有的汙名！
人們都嘲笑父親，說他不自量力駕馭妖族，才會遭到妖族的反噬落到如此境地！雖然他從不相信，可是那一重重的口誅筆伐早已經將父親的聲名損毀殆盡。
而今天，居然有人來到他身邊，告訴他。他的父親並不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失敗者。相反，他帶給了妖族一個前所未有的清平時代。他的光輝，甚至在十年後的現在，都不曾磨滅！依然被他恩惠所及過的人，牢牢的銘記在心中。這種感覺……明胤隻覺得自己的胸腔此時正被滿滿的激動和溫暖所包裹著，再也找不到一絲遺憾。
“父親……”明胤禁不住喃喃。
小妖顯然也有幾分激動，他一鼓作氣：“少主！請您再度帶領我們妖族吧！”
“少主？”明胤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妖居然已經用這個稱呼叫了他好幾聲了。
“不不不！就算父親曾經是妖族之主，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繼承這個位置……”明胤急忙搖頭。
陳遊介默默的注視著麵前的少年，依然還是滿頭的亂發，依然還是清澈的目光。他居然一點猶豫都沒有的，拒絕了那絕大的權勢。他的心中，真的沒有半點欲望嗎？
“啊？！”小妖眼見說服無效，頓時哭喪起了臉。
十年前他因為法力太過低微沒能追隨在明崇儼身邊。十年後他的法力好容易有所增長，他還想著借著拚死過來報信的功勞怎麽也要在少主身邊占據一席之地。卻沒有想到少主他……根本無意於此？！嗚嗚嗚……希望又落空了……
看到小妖這麽沮喪，明胤也是於心不忍。可是他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決定。
“至於《混沌書》……”明胤本想說，他會和陳遊介一起商量到底如何處理此物。卻沒有想到小妖一聽到《混沌書》這三個字，頓時跳了起來：“就算少主你不想繼承《混沌書》，駕馭妖怪，也會有其他的妖怪為了奪取《混沌書》找上門來。”
看到小妖這麽著急上火的樣子，樓東來忍不住激他一句：“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給他們嘛。反正明胤也不想要。”雖然《混沌書》是明崇儼的遺物，可是相信他也不會願意自己的獨子為了守住它而卷到災厄中。
小妖這下更怒了，差點一蹦三尺高：“你們把《混沌書》當成什麽了？！可以隨意丟棄的廢物嗎？”
明胤趕緊安撫：“《混沌書》是父親的遺物，我會竭盡所能守住它的，你放心。”
聽到明胤這話，小妖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你一直說當年，當年的事情你看來是知道不少？”明胤盯住小妖，目光熱切。
“雖然我沒有福分追隨在大人身邊，可是隻要是關於大人的事情，我都盡量的打聽過了的！”小妖一說到明崇儼，頓時滿臉都是崇拜和憧憬。顯然是將明崇儼當做了心中唯一的偶像。
“那……我母親的事情，你知道嗎？”明胤可以不在乎‘妖族之子’的稱號，可以不在乎《混沌書》給他帶來的危機。可是母親……即使從未見過，他也一直在心中憧憬盼望的母親，那是他無法舍棄的牽掛。
頂著明胤如此熱切的期待目光，小妖尷尬起來。
“我隻知道……某一天明崇儼大人突然將你帶回了宅邸，跟下人說要好好照顧，這是他的孩子。至於這孩子的母親是誰，大人隻字未提……”望著麵前越來越失望的明胤，小妖的聲音也不由得越來越小。
“是……這樣嗎？”本來以為終於有了關於母親的消息，可卻還是……空歡喜一場……
小妖想要說點什麽安慰一下明胤，可是拙嘴笨舌的，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正當他抓耳撓腮的時候，頭頂的結界突然爆發出了巨大的霹靂聲！
有人在強行闖入結界！
雷火結界的威力，是可以令尋常小妖瞬間就化作齏粉灰飛煙滅的。可是那個從容而來，撕裂結界的身影，卻仿佛自己手掌間拂開的，不是還在閃動著雷火的結界，而隻是一支在春風中飄搖的細柳。從容自若，意態瀟灑。
這是怎樣令人膽寒的力量！
小妖不自覺的躲到了陳遊介的身後。可他的雙眼卻還是控製不住的牢牢盯住了這個囂張的闖入者。
而當他終於看清了那個身影的時候，他的驚呼聲，不由自主的瀉出――“明崇儼大人！”
明崇儼！
這個曾經代表著大唐術者最高成就的名字。在明胤的眼中，他是行蹤飄忽的父親，而在屬於術者的世界裏，他曾經是最熠熠生輝的存在。
這個已經湮沒十年之久的名字，居然會在此時此地，再度出現？！
明胤瞪大了雙眼。
在結界撕裂的煙塵中顯出身形來的，是記憶中青衫翩翩的身影。即使身處在結界迸裂的火花中，他卻隻當那是上元節的煙火，不過是給他已經熠熠生輝的雙眸再多添一份異彩，給他輕擺的衣襟在塗上一層倏忽的流光。任誰也不能奪去他的風采分毫。
那是在史書上都被認定為“容貌俊秀，風姿神異”的風采。
他就是曾經的大唐第一術士――明崇儼。
十年的時光仿佛從未在他身上流過，他的身影依然挺拔。甚至他唇角的笑容都不曾褪去分毫。當他站在那裏，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
這份淡定從容，與明胤記憶中的父親一無二致。可是……這真的是父親嗎？
明胤的心中比誰都激動，可是在他接觸到陳老板的目光的時候，卻終於還是竭力按捺下了激動的心緒。
此時，不光是明胤，樓東來和小妖，就連小龍小八都屏住了呼吸，不想錯過眼前的奇跡一絲一毫！
“聽說我失落的《混沌書》在這裏出現了，我就過來取走屬於我的東西了。”明崇儼的聲音輕快從容，帶著悠然的瀟灑。
陳遊介的呼吸，隨著他一步步的靠近，有了一瞬間的急促。
不過數息，他已經走到陳遊介麵前，目光牢牢的盯在了他手中的木匣上。
此時的陳遊介已經完全恢複了鎮定，上下審視著他，他卻視若無睹安之若素。
“這個啊。”陳遊介手中的折扇，“啪”的一聲展開了。
“你的意思是――物歸原主？”
明崇儼點點頭。
“那，這東西就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陳遊介指尖拂過一道光華。
剛才還長驅直入的明崇儼就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再也動彈不得！
而在他的腳下，一個暗光流轉的法陣正在旋轉出奪目的光華。而他，竟然被困其中！
如果說，在他撕裂諦聽閣的結界闖入的時候，他對陳遊介這位繼明崇儼之後的長安第一術者還帶了幾分輕視之心的話，那現在的他就真的是嚴陣以待了。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明崇儼’不再試圖強行掙脫法陣的束縛。
“人類和妖族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不過因為你修習的是與明崇儼完全係出同源的術法，這種氣息的差異其實並不明顯。”即使在回答問題，陳遊介也絲毫未放鬆對法陣的控製。
“那你還……”
陳遊介簡直是想苦笑了：“如果你是真正的明崇儼，是絕不會忽略掉，你唯一的獨子明胤，就在這裏的。”
‘明崇儼’的身軀，驟然一僵。臉上掠過一絲懊惱，卻到底還是輕歎一聲：“我以為我一直追隨明大人對他的言行舉止了若指掌，卻沒有想到會出這麽大的紕漏。”
陳遊介聽他這話，心中一動。他還沒開口，那剛才一直縮在他身後的小妖卻嚷了起來：“你是天雪大人！在明崇儼大人的指引下修業化形，所以特地化作與他一般模樣，後來成為明崇儼大人心腹妖使的天雪使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