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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幻無依》 7

  隻是為什麽,剛才還從容不迫的小久,會突然這樣狂性大發?!


  “啊啊啊!”鞘師族人在這巨大的威壓中,都紛紛吟唱起了咒文或者是結起了手印,打算張開各自的結界來抵抗此時鋪天蓋地的威壓。


  一個個小小的結界被張起了,可是,卻又瞬間破滅了。鞘師一族的人們法力如此低微嗎?


  陳遊介不禁心中疑惑。


  “我的法力……我的法力沒有了!”


  “啊!我也是……法力……全都消失了!”


  “啊啊……沒有了法力我們怎麽辦……”


  “快逃啊……”


  鞘師一族人們驚慌失措的紛遝叫嚷聲穿過了結界,傳入了犀風的耳中。


  “怎麽回事?就算是小久的威力再懾人,他們也不會這麽一點自保之力也沒有的啊!到底發生了什麽?!”犀風的額頭上冒出絲絲冷汗,不解的呢喃。


  “難道你從來就沒有發現嗎?鞘師一族,早就沒有什麽力量了。”陳遊介一麵勉力支撐著結界,一麵語調冰冷的說。


  “怎麽可能?明明我的族人們……”犀風反駁。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他通過自身刻苦修煉而來的力量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陳遊介的聲音已經開始隱隱有幾分吃力:“這樣力量驟然崩潰消失的情況,隻有一種,就是獻祭而來的力量!一旦契約崩潰,那獻祭而來的力量也就隨之灰飛煙滅了。”


  “你看看這四周,小久的劍,僅僅隻是毀掉了祭壇嗎?我建議你還是認真的看看清楚,他所要破壞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此時,在祭壇寬闊的地麵上一個原本完美無缺的巨大花紋此時已經分崩離析。這個花紋之前犀風曾經看到過無數次,他一直都認為這個不過是祭壇地麵上一個為了美觀而進行的繁複裝飾。而今天他才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被他熟視無睹的花紋,也許並不是什麽花紋,而是……法陣!

  而小久的那一劍毀掉的,並不是古老祭壇那歲月摧殘的外牆,而是地上這個法陣!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多年以來鞘師一族的力量已經日漸衰微,恐怕隻有族長一支還勉強能憑借著稍微濃厚的血緣維持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稀薄的血緣無法承載力量了。而鞘師一族早已經是名動天下的守護一族。無論如何也不肯舍棄鞘師一族榮光的鞘師一族的人們,開始使用獻祭之術讓自己獲得力量,他們應該是通過獻祭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來換取力量。所以,你的族中才會有這麽多的殘疾……”陳遊介冷冷的注視著那些奔逃而去的男男女女們,目光中除了譏誚並沒有半分憐憫。


  陳遊介的聲音很慢很慢,幾乎不帶半分感喟。而他的每個字落入到犀風的耳朵裏,卻是石破天驚!犀風那即使是在罡風的威壓下都不曾顫抖過的身軀,此時卻是不可遏製的震顫起來。


  “你……說什麽?”犀風發現自己的聲音控製不住的幹啞枯澀。


  “要你現在接受事實可能很困難可是……結界……要破了!”陳遊介篤定的音節終於在最後一瞬徹底斷裂!

  小久沒有給他們任何逃離的機會,他幾乎是瞬間就已經禦風而來:“去死吧!”


  閃爍著黑光的名劍已經現世,而現在,它期待的,是一次血的饗宴!

  陳遊介沒想到對方的勢頭居然會如此之快,而他在此時要顧及的卻實在太多!犀風、明胤、樓東來、小八!這倏忽間的遲疑就已經讓他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對戰中原本最忌諱的便是心有旁騖,而此時的陳遊介已經避無可避!

  預想中的重擊並沒有出現!

  一聲沉重的痛呼聲響起――是北炎!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傷勢沉重動彈不得的時候,他竟然不知道是如何憑借著意誌清醒過來,還擋住了小久的這一劍!

  血從他的身體上幾乎是爭先恐後的奔湧出來!他略顯肥胖的身軀瞬間就已經被血一層接一層的包裹了起來。


  “父親!”犀風顫抖著,衝向父親。可是,此時的北炎,卻並沒有看向他,北炎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小久。血從他的口鼻間急促的湧出,可是他的聲音卻在這吐著血沫的嗚咽中艱難的繼續著:“對……不起,當初要獻祭你的天眼,為犀風換取力量是的我的主意。犀風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


  北炎的身軀上,還插著那把強勢而來的邪劍,可是他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的,竭力吐出這樣的句子。


  “這些,真的是真的嗎?不對,明明剛才陣法崩潰的時候,我的力量並未崩潰消失啊!”犀風隻覺得從小到大所篤信的一切驕傲的源頭都在崩塌,他不自覺的想要抓住,那哪怕最後一絲真實的憑依。


  北炎的眸光暗淡:“那隻是因為,為你施術所使用的陣法並不是這個,而且……你在那之後也的確覺醒了屬於你自己真正的力量。可是……若沒有那次獻祭,你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覺醒。”


  犀風的身軀頓時一僵:“想起來了……我一直沒有展現出鞘師一族的力量,直到……十年前的一場大病後才突然覺醒。原來,那並不是什麽病症,而是自身覺醒的力量與獻祭得來的力量衝擊融合才……讓身體超出了負荷……”


  “哈哈哈……”從許久之前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小久終於發出了清晰的嗤笑聲:“老匹夫,你終於肯說實話了嗎?”


  “你可以不原諒……我,我隻求你……放過犀風!”北炎說著,居然不管不顧的握住了邪劍的劍鋒。


  “你是想說,犀風是無辜的嗎?哈哈哈……”小久肆意狂笑:“純潔的犀風,無辜的犀風,他就這樣心安理得的享用著本屬於我的力量,在鞘師一族裏養尊處優,接受著眾人的敬仰與榮耀!而我呢?被奪走了一切的我,卻隻能龜縮在黑暗中,苟延殘喘……半死不活!”


  “不!我本來想補償你的!”北炎急忙說著,他急促的話語讓血液奔湧的速度更快了!犀風一麵抱緊了父親的身軀,一麵徹底的陷入了無措,他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這個十年未見的故友。十年前發生的一切終於真相大白,卻是用如此慘烈和血腥的方式!


  而此時此刻比起眼前的真相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一切真的如同陳遊介之前所推測的那樣,鞘師一族早就不再擁有真正的力量了。就連他自以為是擁有力量,也不過是比其他人更加無恥的獻祭的成果!

  “補償?很好……那就用你們的性命來補償吧!”小久不帶任何情緒的,彎起了唇角。隨即他眼眸中的最後一絲清明驟然消失!他將邪劍從北炎的身軀上粗暴的抽回,那染著無數鮮血的邪劍,猶如是黝黑的枝頭突然綻放出了大蓬的火色的花朵,在半空中肆意流瀉,飛舞,最後劃出一道矯夭的弧度,跌落而下!一切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的美感,伴隨著祭壇裏明滅暗淡的光華,一瞬間,如同邪神降臨在人世間一般,整個祭壇裏的空氣都仿佛驟然被他徹底吸收殆盡!


  “這是丹藥,快給他包紮一下!”陳遊介將藥交給樓東來,而明胤已經扶住了北炎的身軀開始了敏捷的包紮。


  處置了這邊,陳遊介這才回頭去看犀風。陳遊介記憶中的犀風,是哪個端坐在步輦之上驕傲的少年。他所有的篤定和驕傲都來自於他對於自己身為鞘師一族榮耀的肯定和自信。可是,此時此刻,他所一直相信的,一直所憑依的一切,都在他眼前如同這個祭壇般,分崩離析化為齏粉。鞘師一族其實從來就不曾真正擁有過力量!所有人的力量都是獻祭自己的身體的一部分而來。而他,這個自以為得天獨厚的鞘師一族最年輕的祭司,則是更加無恥,依靠著父親獻祭了他人的天眼,才得到了傲視群倫的力量。

  而現在,一切汙穢的輪回終於走向了盡頭。被奪走了天眼的小久回來了,他要向鞘師一族報複。他要向北炎報複,他要向自己報複。而自己,應該反抗嗎?自己,真的有立場去反抗嗎?易地而處,他隻怕會做出比小久更加殘忍和難以控製的事情!

  無數紛擾的思緒在奔湧著,糾結成找不到線頭的亂麻!


  犀風隻知道牢牢的盯著那一柄沾滿了父親鮮血的長劍,看著那些血跡一滴滴的濺落下來。那是父親的血!可是……他的全身上下都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符咒固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父親的血,小久的恨……鞘師一族的榮耀……


  犀風隻覺得那些血都化作了一簇簇的血紅的箭簇,朝著自己的雙眸直射而來!


  “啊!”犀風發出了短促的驚叫聲!


  因為,有一隻溫暖的手,遮住了他的視線。


  “那些,的確是你的罪,可是那又怎麽樣?即使你是有錯的,現在要做的事情也絕不是站在這裏引頸就戮。這裏,是你的家園。就算你的父親對小久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現在討要的利息,也實在是……太多了!”


  陳遊介的聲音並不十分響亮,可是卻帶著溫柔的篤定。


  “更何況,現在的小久,也許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小久,他的神誌……被邪劍控製住了!”


  “你說什麽?”犀風驟然抬頭。


  “小久……他的整個身體都被那股黑色的煙霧包裹著!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在吞噬他的神誌!”小八的龍?櫻?一向都比任何人都看得更加清晰明白。


  仿佛是在回應小八的判斷,那些之前還無形無質的煙霧,不知不覺間影影綽綽的現出了絲絲縷縷的痕跡,那些東西,正從上至下的包裹著小久。將他籠罩其中。


  陳遊介望著對麵被黑色的霧霾所籠罩的小久,徐徐道:“你因該比任何人都相信他。因為你身上的力量是他的天眼獻祭而來。我有一種感覺,他完成了邪劍之後並沒有去肆掠四方,而是特地來到了鞘師一族。也許……並不是為了完成心中複仇的念頭。而是……希望你能阻止他。”


  他知道自己鑄造出了一把會動搖天地的邪劍,所以他來尋找,可以給它鞘的人!

  他需要你,小久,需要犀風!

  隻可惜,他並沒能長久的維持住自己的神誌,就被邪劍的意誌占據了心神。


  現在,能救他的人,隻有你。


  犀風覺得,那些失去的力量正在一點點的回到自己的身上。他的手指能動了,他的身體也漸漸恢複了原本的靈活!


  此時,樓東來與明胤已經將北炎扶走。將這一處已經成為了戰場的祭壇留給了他們三人。


  “你我聯手,應該可以喚回小久的神誌吧。”陳遊介盯著麵前的犀風,他知道,自己是在逼迫這個少年做出決定,逼迫他在這片刻之間就完成撕裂般的殘酷成長。可是,此時此刻,他並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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