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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無端汙閨名

  話說石岩趴在二能耳邊一陣嘀咕。二能馬上搖頭:“不行,不行。再怎麽說,也是一姓的晚輩,怎能如此歹毒的毀人名聲。”


  石岩冷笑:“常言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拿他們是一姓,他大伯給你難看的時候,可曾當你是一姓?”見二能沒反駁,石岩巧舌如簧的繼續遊說。“不壓壓那幾門的氣勢,盡給你出難題,使拌子。你這個小管事的說話誰聽啊。”


  見二能有認同之色,石岩自己也覺得,人,這三寸不爛之舌是天地之間最神奇的造化。輕的夫妻內亂,民族談判。重的,小可殺人,大能毀國。是隱於人體,無形的原子彈,看不見的千軍萬馬。每一個人都是有槍有軍隊的君王,看你會不會用,想做什麽樣的事。


  “你這樣遭一條狗的謠,會有人信?”二能大小是個村管事,不信邪。


  “重要的不是信不信,而是要有人先說,大多數人的劣根性就是貶損別人,以悅自己。再說,那條狗本身就來得不明,它幹的事,是普通的狗能做的嗎!你見過?”石岩扇陰風點鬼火最在行。


  二能忙搖頭,石岩閃顯一絲得意:“我藥狗無數,這麽通人性的也是第一次見,就憑這我說它是山妖野怪,就有人信,再加上迷惑人,就是一個妖孽神話故事,無人能敵獵奇的欲望,無論信不信都會傳問,今天就叫我姐和孩子們去散布,他家人就算不信,再舍不得。為了那丫頭的名聲,也留不得那狗,必會殺狗一解謠言,那狗斷無活路。”石岩滿懷信心的咬牙泄憤。“我先回去等信,成功了,給我說一聲。”


  知道什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嗎,更何況是如此合人們口味的荒誕,怪異,神秘的真實故事。幾天之間,似乎都知道小易村有個姑娘被山裏的黑狗怪纏上了。新版聊齋呀!


  恬靜終於知道無形的軟刀子是什麽了,隻要一出門就能聽到背後的嘀咕聲。若成初聞閑言碎語,怒火萬丈,可這種謠言是讓你氣的舉刀卻不知該劈向哪裏的憤怒。


  若成開始想放狗走,一想不行,看來隻剩殺死它,來證明它不是妖怪一條路了。恬靜死活不讓,堅信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謠言總是謠言,它敵不過時間的消磨。


  恬靜一連幾天懶得出門,在屋看著那盆君子蘭。君子蘭在她手裏比在高寶樹那裏好,今年過年有望開花。看著花恬靜心思亂飄,高寶樹怎麽會單單養一棵君子蘭呢,以為自己仗儀是個君子?他是個君子嗎?那次在山上如果不出意外,她們是不是就被他們淩辱了?假如那人當時不是把自己往一邊推,而是迎麵推向那隻野獸會怎樣?那是他無意的動作,還是有心的選擇?

  安靜進來正看見恬靜發楞的麵對著花,眼神不聚。就想太陽暖和哄她出去走走,說她要再揀些桑葉讓恬靜陪她去,恬靜也想去桑樹那轉轉,兩人起身,恬靜怕自己不在,黑豹出事,就帶了它,向後崗走。


  小易村的人想喝茶,就泡柳樹的葉,而非茶葉。每年清明節那天就折些柳枝備用。恬靜自從知道霜桑葉有明目清火的功能,就年年等下霜後,去大桑樹下揀桑葉,用線穿幾串掛在房簷下,想喝茶時就喝桑葉茶。安靜受影響也學。


  黑豹靜悄悄的跟著,沒了以往活撥的樣子,大約它也知道自己惹禍了。崗上樹葉盡脫,枯草伏地,現出土石半裸,眼見一片蕭條。經過雨雪,桑葉和別的樹葉相雜破碎,顏色已變,難以區分。恬靜在桑樹背村的一麵坐下,仰頭靠在它身上閉上眼睛,任那神思在這山巒飄蕩。安靜當她是斂神思事,帶黑豹離開些距離玩耍。神遊夠了,恬靜笑著站起來對安靜喊:“看來桑葉沒法揀了,回去我屋掛的給你一串。”


  “五姐要早說給,咱們又何必白跑這一趟。”安靜有意說了句玩話,帶黑豹過來。


  “當真是我無心呀。”恬靜向樹高處望了望,不清不楚,意所不明的接道。


  兩人回時沒順路走,而是取直線穿麥田,兩人比著仍土坷拉戲弄黑豹。快到村邊見兩頭豬在麥地拱麥根,恬靜和安靜吆喝了幾聲,不知是皮厚還是耳大,那豬頭都不抬。


  “黑豹,去。”安靜一指。黑豹箭般射出,對著豬耳就是喀哧一口。豬一掙一聲殺豬叫,肥胖的身子也不笨拙了,搗著四隻小短腿飛奔。看它一竄一竄的樣子,安靜哈哈大笑。兩人走到豬拱毀的麥地,一大片麥根都翻出來嚼了大半。兩人用腳平好地,希望能恢複一些。


  恬靜和安靜回到村子,就聽村東二能家的老三媳婦在大罵,聽出是罵誰割爛了她家豬耳朵。恬靜想著解釋一下,免的象以前一樣,一開罵就繞村轉能罵一天。果然,她迎麵正用大草繩栓著豬邊走邊大罵,黑豹下口狠了些,豬耳朵扯開四指長一個口子,血還在滴答。


  “對不起了,三嫂,是你家豬在拱麥吃,黑豹趕它時咬了一口。”恬靜解釋著道歉。


  “你的狗把我家豬耳朵都咬成這樣了,對不起就完了。”老三媳婦蠻橫的說。


  “不完了你還想怎樣?你咋不去看看你家豬把麥拱了多麽大一片。”安靜憤慨的接道。


  “我沒看見豬在地裏,隻知道你的狗咬爛了我家豬耳朵,你要賠我豬耳朵。”人要不論理,那就沒治了,這位恰恰就是一個沒人能治的主。


  算兩人倒黴會遇見這個婆婆怕,妯娌愁。向來不講理的主。何況還有家仇族恨呢,老爺們顧麵子活,她可在心裏恨著呢。


  “咋賠?要不我按著黑豹叫你家豬也咬一口。”安靜無奈的說。


  這個豬也賴命,受傷了,主人也不治。還拉它遊街,隨著主人手亂舞,草繩拉過耳朵,它就吱吱哼哼一陣怪叫。


  “少給老娘來這一套,今天不叫豬耳朵複好如初,咱就沒完。”想來罵架,這村她就沒對手,眼前這倆黃毛丫頭她眼角都不夾。


  恬靜看出來她今天是要拿這當事幹了,能和明白人打一架,不和糊塗人說句話。恬靜覺得還是尊古訓,這種人對她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拉安靜就走。這時,在特殊時間不放心恬靜外出太久的何然找來。


  “嫂子,別理她。”恬靜說完徑自回家栓狗。


  “三嫂子,這是怎麽了,小孩子不懂事,我替她給你賠禮了。”何然不明所以,先說好話,息事寧人。


  “沒睜眼看,你家狗扯爛我家豬耳朵,賠禮沒用,賠我豬耳朵。”老三媳婦傲慢的撇嘴道。


  “你想要多少錢?”何然熱臉貼了冷屁股,也沒意思。想快速了事。


  “顯擺你家錢多?老娘不稀罕,我隻要我的豬耳朵完好如初。”見村北的人,圍上來看熱鬧,老三媳婦人來瘋起來。


  “三嫂子這樣說話,就有點不講理了。”何然的氣被她磨上來。


  “你家講理?惡女縱妖狗,別人怕,老娘不怕。”老三媳婦一拍大腿蹦起來。


  何然的火徹底煽起來。“你多大人了,咋說這少調失教的話來!”


  安靜看事不妙,趕緊跑去找人。


  “呸,你也配說這話,我有爹有娘自然有教養,不象你,多大點就成精作怪想男人想瘋了,偷偷跑到男人床上。給人暖了十幾年床,也沒見你暖出個蛋來。”老三媳婦得意的肆意叫罵。


  這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老三媳婦此話一出,有人笑,有人攔,有人怨她口德淺。何然怒火中燒,氣的說不出話,上去要撕打,被不見嫂子回家,返回的恬靜拉住。


  “嫂子,算了,誰會因狗對自己狂叫幾聲,就和它一般見識的。”


  “你才是狗呢,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個大姑娘私混個黑狗妖,老往山裏跑,你不知道啥叫丟人呀。別弄出啥醜事來,小易莊都跟著你出名。”老三媳婦掙開拉她的人,跳腳罵。


  何然徹底爆發,撲上去撕打。何然纖瘦還下不去手,就算恬靜也入了戰。老三媳婦仗著公爹二能大小是個村幹部,是把罵架打架當本事,跟訓練出來似得,下手那叫一個,狠,準,果斷,何然加恬靜和她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隨安靜趕到的若成一見,妻子,妹妹吃虧。出手就一拳。一邊站著欣賞媳婦激情表演的老三不樂意了,一聲大嚎:“老娘們貓遞爪玩呢,你個大老爺們上啥前!”跳出迎戰,倆男人一交手,拉開了兩門近族大戰的序幕。村北的人忙拉架,因看不慣老三媳婦平時滾刀肉,嘴毒欺負老實人家,拉架就有偏差。一拉偏架,三方都陷入戰亂。


  一時間,護窩子,掙麵子,扯理字,好一場惡戰。但隻見:出手時,腳抬處,發如柳絲風吹散,衣似四月梨花片,且看漫天雲色暗,皆是刀起飛血濺!抱歉,特愛看陳端生《再生緣》的後遺症,下筆總想七個字,七個字的蹦。思緒回調,重回戰場,遠沒到這種境地,就被村南趕來的和幾個德高望重的人拉開。三方檢查人馬,也就是,頭發亂了,衣服散了,眼睛青了,鼻血見了。並無大傷。互不糾算,各自回家清洗。


  且說若成進院,一見黑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被人當麵辱罵和背後議論,那恥辱感是更上十層樓。拎刀直奔黑豹,黑豹抿耳低首,伏地哀鳴,不敢爬前一步討饒。恬靜急擋在黑豹前麵說:“哥,殺不得!”


  若成一把拉恬靜一個趔趄:“滾開,今天我非宰了它。”黑豹起身一個掉頭,到牆邊用力扒土,從內叼出一塊肉來。恬靜呆了呆,攔在黑豹前麵對若成喊:“哥,已經有人想要它的命了。”又放軟了聲音勸道:“哥,你要殺了它,不是有坐實謠言,殺它滅口的嫌疑!”若成聞言怔了片刻,用力擲刀抱頭。此情此景,逼得恬靜不怒,反清聲大笑。


  “知人者為智,知己者為明。好個不智不明的卑鄙小人!”唬的何然抱住她大叫:“小五。小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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