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蕭敬遠垂下眼,將自己諸般心思收回。


  ??“過些日子吧,等有消息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他淡聲道:“這家店麵老板是我好友,若是你有什麽事要找我,可以來這裏。”


  ??說到後麵那句,他的聲調略顯緊繃,有幾分不自在。


  ??握著書卷的手不自覺地便收緊了。


  ??不過阿蘿自然是沒注意到,她還隻沉浸在自己哥哥有機會能治眼睛的喜悅中。


  ??她想著如今哥哥不過十七歲罷了,過兩年做親也可以的,隻要今年或者明年把眼睛治好,讓父親給哥哥尋一門好親,再以哥哥的才能,得個一官半職,這都是有可能的。


  ??而由於她太過於暢想著哥哥治好眼睛的美好,以至於都忽略了蕭敬遠後半截話。


  ??蕭敬遠微抬頭來,從臉頰到耳朵處,隱隱泛出一絲紅。


  ??他鎖眉,仿若隨意地問道;“怎麽,不方便?你別多想,我隻是想著,若是有消息,及早告訴你。”


  ??阿蘿莫名:“什麽不方便?”


  ??蕭敬遠看著小姑娘一臉的茫然,一時竟無語,咬咬牙,隻好繼續道:“我是說,若有什麽事找我,可以代請這邊的掌櫃傳達。”


  ??“好,我知道啦!”阿蘿想都沒想,痛快地答應了。


  ??原本緊握書卷的手鬆開了。


  ??蕭敬遠別過臉去,不看眼前小姑娘,卻去看旁邊的花花草草。


  ??這家掌櫃其實是他以前在北疆時的屬下,後來開了這家店鋪,也幫著他搜羅一些他自己並不方便出麵查探的消息。


  ??這家院子裏,頗養了一些花草,各樣品種都有,便是在這冬日裏,依然有些珍稀花種在吐露芬芳。


  ??鼻翼間一直縈繞著似有若無的香氣,明明是伴隨著冬日清冽的花香,可是卻隱隱透著一絲甜,甜得人心蕩神搖。


  ??便是單身慣了定力頗深的男人,胸臆間也不自覺縈繞出別樣的柔情。


  ??“還有件事,我隻是隨意說說,你莫要往心裏去。”


  ??他聽到自己再次開口這麽說。


  ??“什麽事?”阿蘿笑得眸中都是細碎的喜悅,光彩動人。


  ??“那一日我見你在蕭家,倒是和永澤走得很近?”


  ??“好像是吧……”阿蘿有點莫名,其實蕭家那麽多兄弟姐妹,她和六姑娘走得更近吧,隻不過蕭永澤湊過來,且頗為殷勤,才順便一起說話玩耍的。


  ??“嗯,其實還好。”蕭敬遠聲音忽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永澤性子穩,人也踏實,性子雖直接,卻素來是個實心眼。”


  ??默了下,他又道:“反倒是永瀚,雖說在幾個兄弟中樣貌出眾,才氣也頗為驚人,可是到底年輕一些,性子也略顯孤僻。”


  ??“什麽意思?”阿蘿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著自己對他這兩個侄子評頭論足。


  ??明明記得娘說,和蕭家的老太太說過了,她這幾年根本沒有要定親的意思,打算在家裏多留幾年,還好生自貶了一通,隻說自家女兒不懂事太過驕縱野蠻,根本還不能嫁人!

  ??蕭敬遠看著她嫩潤小嘴兒微張開,歪著腦袋像個疑惑的小鳥兒般瞅著自己的樣子,一時也有些無奈,隻好越發說得明白。


  ??“我記得你那日說,已經有了心儀之人?”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隨口說的謊話,自己回頭就忘得淨光了。


  ??“永瀚在蕭家孫輩中,樣貌最好,確實頗討姑娘家喜歡,隻是大家都喜歡的,未必就適合自己。”


  ??蕭敬遠苦心婆口。


  ??“……”阿蘿越發茫然地望著他。


  ??他竟然誤會自己心儀之人是蕭永瀚?

  ??別別別,那是上輩子的事兒啊?

  ??這輩子,她哪個眼神哪個動作表現出喜歡那蕭永瀚?她分明是把那人當做禍水當做災難仔細地觀察著提防著啊!


  ??再說,人家蕭永瀚已經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了,人家眼裏心裏都是那柯容表妹,哪裏正眼看過她一眼?

  ??她像是那種死纏爛打賴著個無意自己男人的人嗎?


  ??蕭敬遠看著她吃驚的樣子,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那一日,他們幾個小孩兒未必看到了他,但是當時他和葉長勳在不遠處閣樓喝酒,卻是將下麵一幕盡收眼底的。


  ??他是看到二侄子永澤一直小心刻意地討好著阿蘿,但是阿蘿呢,那眼神時不時地望向三侄子永瀚。


  ??甚至到了後來,永瀚為柯容彈琴,阿蘿回頭看了一眼便委屈得哭了。


  ??阿蘿無奈地望著眼前的蕭敬遠,默了好半響後,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都說過了,我先不想著婚嫁之事,我年紀還小呢!”


  ??嬌嬌軟軟的聲音這麽嘟噥著,瞥了他一眼後,又道:“再說了,我也沒說我心儀的是哪個啊!”


  ??用得著他這麽操心嗎?

  ??阿蘿想著間,忽然猜到了什麽,猛地瞪大了眼睛:“還是說,這是令堂的意思?”


  ??難道是蕭敬遠知道他家母親的意思,所以想撮合自己和蕭永澤?這麽想也也有可能……可是,他也是朝廷重臣,大忙人一個,又不是三姑六婆的,何至於幹這種說沒拉線的事兒?

  ??“不是。”蕭敬遠完全不明白她怎麽想的。


  ??事實上,他簡直是想撬開那小腦袋瓜子,看看裏麵到底想什麽,然後再嚴肅正經地告訴她,不要想著蕭永瀚了,你再心儀人家也是沒用的,人家一心想著娶表妹為妻!


  ??不過他當然什麽都沒說。


  ??無論是身份,年紀,還是地位,過往,都擺在那裏,他不可能對她說這種話。


  ??他略一沉吟,這麽開口道:“我也隻是隨意提提,你畢竟年紀小,並不懂的如何分辨好壞,也不知道該尋個何等樣人共度一生,就怕是輕易被人迷了眼,動了心,最後徒徒落得自己傷心。”


  ??“這個……好吧。”阿蘿聽著蕭敬遠這一堆仿佛聽起來很有道理的大道理,其實是有聽沒有懂,她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這麽笨,去喜歡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人:“謝謝七叔,我知道分寸的。”


  ??“那就好。”


  ??“那……沒其他事兒,我先過去拿豆餅了?”阿蘿看看不遠處等著自己的兩個丫鬟,知道時候不早了,讓她們等急了。


  ??蕭敬遠頷首。


  ??阿蘿輕輕一拜,向蕭敬遠告辭,誰知道低頭間,恰見長椅旁落下的一本書,知道這是剛才蕭敬遠翻著看的,當下也沒多想,便彎腰拿起來。


  ??“七叔,你的書掉了。”


  ??這麽說著的時候,她看到了書卷的名字,不免疑惑,詫異地掃了眼蕭敬遠。


  ??這本書上赫然寫著:《古今全書總目提要》。


  ??那是一本本朝□□皇帝著人編撰的古今書目介紹提要,尋常人都是略要找書,便翻看翻看。


  ??誰會沒事去背當今天下一共有多少本書名字分別叫什麽?

  ??這……七叔果然是七叔,不同尋常人,看書愛好也和一般人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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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蘿買了豆餅,回到家裏,自是春風得意,幾乎是哼著曲兒在那裏用水泡豆餅澆花,一邊澆花,一邊想著今日蕭敬遠所說的柯神醫,隻覺得未來一切美好可期,自己這輩子,實在是太過順遂。


  ??恰好此時葉長勳休沐,正陪著寧氏在家用茶,遠遠地看到西廂房處女兒蹦蹦跳跳的身影,難免搖頭。


  ??“你說得也是,阿蘿性子太野,還是要在家裏多留幾年,若是早早嫁出去,怕是根本拘不住。”


  ??“是。”寧氏微歎,卻是想起昨日在蕭家的事;“隻不過,過了年就十五歲了,也該提前想想了。昨日和蕭老太太聊起來,說了她手底下幾個孫子,那位二少爺和三少爺,都是年齡相仿的,你回頭可以先觀察下,若是好,不妨明年後年的先給阿蘿定下來。定下來後,便是不嫁,等幾年也行。”


  ??葉長勳回憶了下蕭家幾個小子,皺眉,搖頭:“看著還不錯,隻是太毛躁,阿蘿是個小孩兒呢,又嫁另一個小孩兒,對方也未必知道讓著她,隻怕未必能過好,還是等幾年再說吧。”


  ??寧氏見丈夫這般說,也就罷了。


  ??葉長勳看妻子眸中隱約有擔憂之色,便起身,繞到另一邊,將妻子纖媚的身子攬在懷裏:“蘭蘊,不用擔心這個,咱家性子雖然野,可那相貌像你,便是多留幾年,咱隻要說嫁,滿燕京城的大戶人家還不是搶著要。”


  ??寧氏聽這話,也是不免笑了,睨了夫君一眼:“你啊,如今也不知跟誰學的,這嘴巴是也越發甜了。”


  ??她都有些懷念當初那個楞半響蹦不出一句話的夫君了。


  ??“吃了蜜,嘴巴自然甜。”葉長勳難得休沐一日,又是這冬日暖陽照得好,嬌妻在懷,自然是溫飽思那個啥啥。


  ??“蜜?”


  ??“嗯,這不就是嗎?”


  ??說著間,帶著薄繭的手指,已經輕輕摩挲過婦人嬌嫩的雙唇。


  ??“再讓我嚐嚐。”


  ??這話已經帶著急切的低啞。


  ??“唔……別,大白天的……”


  ??然後寧氏酥軟無力的阻攔根本擋不住這強悍有力的男人,她已經是被打橫抱起,直接放在了茶桌上。


  ??“沒事,你看誰敢進來。”


  ??那些丫鬟都是仔細調理過的,誰敢不懂事?


  ??於是大白日的,軟融融的陽光從琉璃窗裏照進來,照在紅木茶桌上,而柔媚雪白的女人便被癱放在了上麵,大咧咧的,不帶任何掩飾。


  ??男人的黑色寬袍倏地撩起,一雙有力的靴子踏在了旁邊春凳上。


  ??之後,春凳晃,紅木茶桌也發出搖曳的聲響。


  ??西廂房門前,正在哼曲兒澆水的阿蘿,握著灑水壺,忽地就不動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後,她想,她還是進屋,來個棉花塞住耳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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