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阿蘿在最初的慌亂後,也勉強鎮定下來,忙努力笑了笑,對著蕭敬遠點了個頭。蕭敬遠見她如此,便收回了視線,抬手喚了人來,命其將那琉璃窗拉上了。
??雖說這樣子就看不到蕭敬遠了,可是阿蘿依然渾身不自在,甚至到了惶恐不安的地步,根本是坐臥難寧。
??畢竟自己偷跑出來,若是讓爹知道了,不知道生多少氣,又該如何責罰自己。
??旁邊葉青萱剛才一抬眼間,自然也看到了蕭敬遠,一見之下,她不免紅了臉,低著頭隻看桌上描金小茶盞,根本不好意思去看那邊男子。
??待到那窗子給隔上了,兩個人細聽動靜,發現這玻璃窗頗為隔音,根本聽不見另一麵動靜,終於稍放心。
??葉青萱湊到阿蘿旁邊,對著耳朵小聲問阿蘿:“剛才那個,看著眼熟,那不是蕭七爺嗎?”
??“嗯,是。”
??她聽了,臉上越發猶如蒸蝦子一般了:“咱們早幾年見過的,聽說他幾年前本來要定親了,誰曾想,突然調到了邊疆去,平白把個婚事給毀了,如今回來,還不知道這婚事如何?”
??阿蘿現在滿腦子都是被蕭敬遠捉包的狼狽,哪裏有心思想他的婚事。
??“誰知道呢,左右是個男人,這個年紀再找個年輕的也可以!”
??這話可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了,其實阿蘿意思是,二十七歲的女人,怕是不容易找到適合的了,再找也隻能是給人家當續弦,可是男人嘛,你隨便找個年輕點的就行了嘛。
??可是這葉青萱卻是心裏一動,萬般滋味上心頭。
??葉家三子,大房繼承家業爵位,二房是阿蘿父親葉長勳,這幾年在朝中也是如魚得水,唯獨三房,實在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不過靠著分得些家產田地度日,雖不至於窮困,但是要想再擺往年在葉家老宅的譜,那也是擺不起了。
??家中光景每況愈下,這做親的檔次自然也和以前沒法比,是以三房如今對於一雙兒女的婚事,都有些心焦,隻盼著能攀附著二房,給兒女尋個好親事。
??葉青萱小小年紀的,不知道聽了她娘多少攛掇,正打算著以後多和阿蘿走動,並過來二房討好下二伯母,也好趁機找個好親事。
??偏生這個時候看到了蕭敬遠,那是什麽樣人物,十七歲便已經憑著戰功封侯的,雖說這些年一直固守邊疆,看似不起眼,可是知道內情的卻是明白,如今安南王取得皇位,登基為帝,他功不可沒。
??況且他和如今太子殿下是怎麽樣的交情,誰都知道的,甚至還有人傳,他二十七歲未曾婚配,是因為和太子有斷袖之情。
??葉青萱可不管什麽斷袖不斷袖,再說她也是不信的。
??她盤算過,蕭敬遠年紀大了,這是他的劣處,可是他卻位高權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這是他的好處。兩相比較,她覺得若是自己能得這樣一個夫婿,那以後日子便再也沒有什麽愁的,蕭敬遠也能提拔家中兄弟,扶持葉家三房。
??如此一番,她咬著唇,羞澀的臉都紅了,隻想著如今出來玩耍,都能碰到,這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著也要想辦法說句話兒,說不得這蕭七爺也能記住她這個人。
??此時恰茶水上來了,葉青萱一邊品著茶,一邊問阿蘿:“隔壁既是蕭七爺,我想著咱們怎麽也該過去打聲招呼吧?”
??“打什麽招呼,這個時候,躲還來不及呢!”這麽說著,阿蘿突然想起蕭敬遠幫著找神醫的事,不知道現在可是有眉目了,難道自己應該找個機會問問?
??“姐姐,既然遇上,我覺得咱們就該大大方方去說個話,若是一味地遵從男女授受不親之禮,反倒迂腐了去。你我也是在女學讀書多年的,當記得夫子所言,當朝□□皇帝立下女學,不是為了教女子三從四德婦人之道,而是為了讓女子長見識開視野。你瞧外麵走動的,未嫁女子也頗為不少,這其中,未必就是小戶人家兒女!”
??阿蘿一口將一整盞的茶水悶下,苦得隻吐舌頭。
??“阿萱啊,你說得太有道理了,姐姐實在是信服,不如你就過去,和蕭家七叔打個招呼,也顯得咱們葉家姑娘禮儀周全,不落人話柄!”
??“啊——”葉青萱一聽就耷拉下腦袋了:“不行啊,我一個人,不敢。”
??阿蘿放下茶盞,歎:“你既不敢,以為我敢?”
??她總覺得自己見了蕭敬遠,仿佛老鼠見了貓,特別是當這隻老鼠做錯事的時候,更是恨不得縮起腦袋不要讓貓看到。
??葉青萱低著頭,絞著小手帕,沉默了好半響,終於咬咬牙,下定了決心,小聲嘟噥道:“今朝□□皇帝之長女阿曼公主,在禦花園看中當朝太傅之子孫喆,曾經疾步相追,後來兩個人終成眷屬,被視為美談。”
??“嗯?”阿蘿詫異地看了自家堂妹一眼:“然後呢?你要如何?”
??她有些不能理解。
??因為總覺得蕭敬遠是長她一輩的人,而葉青萱是比她還小的妹妹,這兩個人湊在一塊?
??阿蘿同情地望著葉青萱:“你如果有那個膽量,不妨試試。”
??葉青萱被姐姐看透心事,臉紅得像蝦子,不過還是起身道:“我的機會並不多,這是我能抓住的機會,三姐姐,你是不懂的。”
??阿蘿確實是不太懂。
??依她的意思,兩個人都是差不多年紀,不過差半歲而已,恰好都是要做親的年紀,這個時候便是要相看,也得找個老實可靠的。
??譬如剛才遇到的那位牛千鈞,以後也是堂堂一品大將軍,況且人憨厚老實,是個懼內的主兒,且牛家兄弟和睦,若真嫁過去,這日子過起來也舒坦。
??強似找個平白大自己一輩的,不知道生出多少不自在。
??不說其他,就是他拉下臉,教訓你一句,你心裏什麽感覺?那不是等於給自己找了一個爹!
??葉青萱此時不知為何,已經紅了眼圈,可能是當姑娘的如此直白提起這事,也是羞澀難受,她幽怨地瞥了阿蘿一眼,徑自跑出去了。
??阿蘿兀自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皺眉,不免有些擔心這位妹妹了。
??說到底,都是葉家人,她若真有心蕭敬遠,她何不幫著點。
??本朝因出過兩位女皇帝,風氣到底是不比往朝,對女子頗為寬容,便是自己看中了,向父母提及,雖說未必體麵,可也不至於到了讓人說道的地步。
??這麽想明白了,她有心替葉青萱打算,便平心靜氣,試圖去偷聽下隔壁談話。
??誰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聽得太晚了,支著耳朵搜羅了半響,也沒有葉青萱和蕭敬遠說話的聲音,反而聽到了各處茶樓裏各種聲響。
??有談買賣生意的,有官員行賄的,更有跑出來偷情的,什麽話音都有,唯獨沒有她熟悉的那幾個聲音。
??擰眉半響,她不免琢磨,難道是已經離開了?隔壁包廂根本是空的了?
??她又試圖去聽那邊氣息,可是捕捉半響,依然無所獲。
??猶豫了片刻,她終於還是起身,走到了窗邊,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點點玻璃窗,試圖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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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敬遠知道劉昕為什麽要把剛才那個小姑娘騙走,是為了給他機會。
??可是他依然是坐在那裏,靜默無聲地站在那裏。
??他想聽聽那邊的動靜,但是這茶室的隔音也實在是太好,依他的耳力,聽了半響,竟然什麽都沒有聽到。
??有些悵然若失,他捏起茶盞,將杯中冷茶一飲而盡。
??又涼又澀的茶,品起來是比熱茶還要濃烈的苦。
??他放下茶盞,準備起身。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玻璃窗被打開了,接著出現了一雙滴溜溜往這邊瞅過來的大眼睛。
??就仿佛一隻雛鳥在窩裏輕輕探著頭,去打量這個陌生又新奇的世間,她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望這邊看過來。
??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呆在那裏。
??呆了片刻,她忙不迭地合上了琉璃窗。
??嚴實的琉璃窗前,寂靜無聲。
??他忽然有些想笑。
??誰知道就在他這次真打算起身的時候,琉璃窗竟然再次被推開了。
??這一次,她吭哧吭哧的,把整個琉璃窗都推開,之後衝他討好地笑了笑,嬌嬌柔柔地道:“七叔,實在是巧,怎麽你也在這裏喝茶啊?”
??蕭敬遠看她這般做小伏低的模樣,挑眉,越發想笑,不過到底忍住了。
??“嗯,過來和朋友一起喝茶。”說著,他伸手摸向了茶盞,盡管那是滴水不剩的空茶盞,可是他依然握起來,放到唇邊:“你怎麽會在這裏?身邊竟然連個侍女嬤嬤都沒有帶?”
??阿蘿眨眨眼睛,一臉誠懇老實相:“我爹娘和哥哥弟弟都去老宅了,我是女孩兒家,不用祭祖,就幹脆沒過去。家裏嬤嬤和丫鬟們都喝酒玩牌的,我和妹妹實在是無聊,便想著跑出來看看廟會。”
??“是嗎?”蕭敬遠皺眉,淡聲道:“既是把你剩在家裏,那怎麽也該讓侍衛好生護著。趕明兒遇到葉兄,我會和他提一提這件事。”
??“別——七叔,你別這樣!”阿蘿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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