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未雨綢繆
不過平心而論,呂華不愧在樊文良跟前歷練過,性格低調、內斂、沉著,而且這個人耐得住寂寞,經得住考驗。在清理整頓基金會的工作中,彭長宜跟他就有過接觸,發現南城的基金會是最乾淨的,呂華和方莉在基金會沒有任何染指行為,也是最乾淨的。這一點讓彭長宜就很佩服。
鐘鳴義和韓冰時期,呂華一直都是默默無聞,沒有過密的朋友,也沒有敵對的人,不扎堆,在科級幹部中,哪個圈子也沒有他的影子。彭長宜回來后,把他調到政府,又調到了市委,他似乎除去跟彭長宜關係密切一些外,還真找不到再密切的人了,儘管跟彭長宜關係密切,但外人是看不出什麼來的,甚至有時彭長宜都認為他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個秘書長應該做的,他會這樣,別人也會這樣,甚至比他做得更好。但只有彭長宜心裡知道,這裡面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許多細節工作是呂華用心做出來的。當然,加濕器不算,這裡指的更多的是一些工作細節。
隨著樊文良去省里任職,這位樊文良的前任秘書身邊也漸漸熱鬧起來,但是彭長宜從未聽見過呂華公開談論過樊文良,更沒有拿樊文良說過事,似乎在他的經歷中就不曾有過這一段。不過從王家棟的嘴裡,或多或少地帶出,呂華從未間斷過跟樊文良的聯繫,他的性格和樊文良一樣,都是一個行事低調的人。就連朱國慶都有意無意地在一些場合中大談跟樊文良的關係,但是呂華卻從來都沒說過。其實,朱國慶再怎麼吹噓,也不如呂華跟樊文良的關係密切。
這和呂華的性格有關係,也和他的做人標準有關係。在對一些事情進行決策的時候,呂華往往能在關鍵時刻把握自己的意見,對於這樣的人,彭長宜當然會信任也會重用,所以才在很短的時間內,把他從政府秘書長變成了市委秘書長,市委常委。
對於樊文良的前任秘書,彭長宜始終都是懷著一種尊敬的心情,而且呂華本人做事做人也都是值得他去尊敬的。於是,他請呂華坐,說道:「有個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話還沒說完,宋知厚就敲門進來了,他跟彭長宜說道:「公安局馬局長問您出差回來了嗎?他說有事找您。另外,盧書記和張書記也來電話問過您。」
張書記是亢州政法委書記張棟樑。彭長宜點點頭,心想肯定都是一件事,就說道:「讓他們過來吧。」
他說完就回過頭,看著呂華,說道:「這樣吧,下午四點開個常委會吧,有幾件事咱們議議,討論一下政府工作報告。國慶在家嗎?」
「在。」
呂華見彭長宜欲言又止,說道:「您剛才想說什麼?」
彭長宜說道:「傻二的事你聽說了吧?」
呂華一愣,沒想到書記的的確靈通,這件事他也是剛剛聽說的,估計盧輝和張棟樑找書記也是彙報這事,甚至包括那個馬文博,可以肯定的是,這幾個人提前都沒有向書記彙報過。所以,一定是另外有人告訴他的。
想到這裡就說道:「我本來跟您上來就是想說這件事。早上我聽說后,想給您打電話,但是算計時間這會您應該在路上,就沒給您打。」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廢車一條街的事情,我們要干預一下了,你下來琢磨一下,幫我想想,拿出個意見。然後提請常委會討論。」
「咱們拿意見合適嗎?」呂華說道。
「這次先不以市委的名義,以公安局的名義,這個下來咱倆單獨議,你腦子裡先有這麼個事。」彭長宜強調了一下。
見他說完了,呂華接著說道:「我剛才接到錦安組織部的電話,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舒晴舒教授,要到咱們這裡掛職,市委組織部的意思是讓咱們派車專程去省里接一趟。」
「哦?」彭長宜沒想到舒晴還真來了,就問:「組織部怎麼安排的?」
呂華說:「職務是副書記,常委,具體分工讓咱們看著辦。」
彭長宜說:「怎麼是副書記?她是來基層是體驗生活豐富經驗來的,應該在鄉鎮掛職合適,即便不是鄉鎮也應該在政府掛職一個副市長。」
呂華笑了,說道:「政策研究室出來掛職的人,當然是副書記了。掛職期限為半年,這完全符合程序。您讓一個象牙塔的女孩子到鄉鎮掛職,呵呵,虧您想得出?」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因為我之前聽她說想了解和熟悉基層工作和生活,副書記不如基層或者是副市長更直接一些。不過一想也正常,這種掛職就是那麼回事,儘管她有主觀上的積極態度,但是呆不了幾天就跑回去了,咱們接待的掛職幹部這樣的例子還少嗎。再有,真的想了解基層,半年時間也太短了吧,這麼短時間她能學到什麼?」
呂華笑了,說道:「如果用心,半年也差不多了,畢竟省里還都有自己的一份工作。我剛才跟舒教授溝通了一下,問什麼時候去接她,她說什麼時候都行,不要特意來接,有車來省里辦事就順便捎著她就行了,如果沒車也不用專程來接,她說坐火車來。她還說這次省里下來好幾個到基層掛職的年輕幹部,開始把她分到別處去了,她急了,又去找組織部,硬是跟別人調換了過來,她說好在向衡部長好說話就依了她,差點來不了亢州了。她跟我說這些的時候很得意,就像個小姑娘,看來,她來過一次,咱們這裡印象不錯,再加上有您這麼個黨校學生。」
彭長宜想起他和孟客當初在黨校時對舒晴的刁難,就不由得笑了,說道:「熟悉總比陌生好。一個女孩子下來掛職,肯定要撿自己熟悉的地方去。那你該給她安排什麼就安排什麼,有去省里辦事的車就順便接她回來,如果沒有就專程去接一趟,第一次讓她坐火車來不合適。她應該是正處級吧?」
「副廳。」呂華說道。
「副廳?」彭長宜眨著眼想了想說道:「也對,副主任,當然的副廳了,沒想一個年輕女孩子居然是副廳,我要不是有這麼個機遇,沾了計劃單列市的光,興許這輩子都混不上副廳呢。」
呂華也笑著說:「呵呵,沒辦法,人家起點高。要是那麼比的話,人就沒法活了。」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也是啊——」
呂華又問:「讓她分管什麼?」
「我聽聽你的意見?」彭長宜看著呂華說道。
呂華說:「讓她負責統戰、九三學社、工商聯、婦聯、共青團,怎麼樣?」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按說一個女孩子就該管這些,但是據我了解她下來掛職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近距離地了解基層。她為什麼換到咱們亢州,就是想見識一下真正的基層,我看,就讓她分管工商聯、婦聯、共青團,另外,把計劃生育和信訪給她。」
呂華張大了嘴,說道:「行嗎?這兩項可是都有指標的,相當於一票否決制,萬一弄砸了怎麼辦?」
彭長宜笑了,說道:「怎麼能弄砸了,還是以咱們的人為主,但是她必須參與。這兩項工作都能見到真章,讓她長長見識。」
呂華小心地說道:「可是,她見到太真章的東西也不太好吧,畢竟是省里來的幹部。」
彭長宜知道呂華擔心什麼,就說道:「放心,舒晴做事有分寸,她不會什麼事都跟省里彙報的,也不會什麼事都當做課題研究的,她就是想豐富基層生活,別人掛職可能是鍍金,但我想她應該不是,她是的確想了解基層,接觸基層。」
呂華點點頭,說道:「行吧。這樣,我明天讓組織部的人去接她吧。」
彭長宜說:「好吧。」
呂華還想要說什麼,盧輝拿著本進來了,盧輝笑著問彭長宜:「昨天喝的怎麼樣?」
彭長宜站起身,說道:「慘透了,別提了。」
盧輝看著這個比自己小而且在自己手下當小夥計如今已是市委書記的彭長宜,他儘管開始有些心理不平衡,但這麼長時間也就習慣了,即便不習慣也得習慣,世界就是這樣,當你無力改變的時候,那麼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死,一條是適應。對於盧輝也一樣,要麼你就要求調走,要麼你就俯首稱臣。顯然他調走不可能,盧輝願意留在亢州工作,為的就是方便照顧家裡,既然不可能調走,就只有一條路,在彭長宜手底下干,主動跟他合作,而且還不能拉倒車,誰都知道他們曾經的關係,別說彭長宜,就是彭長宜這些故交們他就惹不起。
他看著彭長宜憔悴的面容和布滿血絲的眼睛說道:「還是你有膽子,擱我頭上,打死我也不敢一個人去赴宴。」
彭長宜說:「我出門著,回來的時候順便就去了。」彭長宜不想回憶昨天的事,就跟呂華說道:「棟樑和馬文博怎麼還不到?」
他的話音剛落,市政法委書記張棟樑和公安局局長馬文博就走了過來,呂華說:「要麼就去小會議室?」
彭長宜不想動,就說:「就在這裡吧,把宋知厚叫進來,讓他聽聽。」
呂華走了出去,一會宋知厚就跟著進來了。呂華說道:「彭書記,還叫朱市長和老白嗎?」
老白,白繼學,如今的亢州市紀書記。
彭長宜看了看大家,說道:「先聽聽情況吧。棟樑,我聽說你和老馬找我著,你們倆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政法委書記張棟樑一聽,就看了看馬文博,馬文博也看了看張棟樑,說道:「彭書記,您,聽說了?」
彭長宜嚴肅地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能不聽說嗎?一大早市局就給我打電話了。」
張棟樑說:「是啊,我也是一大早老馬就給我打電話,報告了這件事。這樣老馬,你給彭書記和盧書記詳細彙報一下情況。」
馬文博點點頭,說道:「好,我先給兩位書記彙報一下……」
馬文博說得和武榮培說得一模一樣,聽完他的彙報,彭長宜說:「對於廢車一條街的情況,你們公安局掌握了多少?」
馬文博一時沒明白彭長宜這話的意思,愣住了,不知怎麼回答。
彭長宜加重了語氣說道:「我的意思是有過前科或者和以往類似案件有過關聯的有多少家?占的比重有多大?
馬文博說:「這個比重很小,也就是三四家吧?」
「三四家?」彭長宜看著他說道,顯然他不相信這個數字。
「差不多。」馬文博說道。
彭長宜皺著眉,看著他,嚴肅地說:「什麼叫差不多!難道你們的數字都是這麼統計出來的嗎?我要一份詳細的清單,下午四點給我報上來!」
馬文博聽彭長宜這樣說就低下了頭。
張棟樑對馬文博說:「彭書記的意思我明白了,要一份這條街上跟所有案件有過關係的詳細清單。」
馬文博抬起頭說:「這個還真沒有統計過。」
彭長宜厲聲說道:「那你憑什麼說有過三四家?」
馬文博說:「我是根據平時開案件分析會時,聽到了關於涉及到廢車一條街的情況,這麼得出的結論。」馬文博說。
彭長宜嚴肅地說:「那是你的工作不細,你回去讓有關科室去統計,這個數字保證有,你們要給市委報上一個精確的、詳細的涉案清單,要具體到人數、金額,必須真實,不能有漏下的,咱們是關上門自己摸情況,所以,你用不著遮遮掩掩的,再說,這條街上都誰家牽扯到什麼事,一訪就訪出來了,想瞞都瞞不住。」言外之意就是別糊弄我。
馬文博說:「好的。」說著,就往回打了電話,按照彭長宜的要求布置了下去。
彭長宜說:「對這件事你們公安局有什麼處理意見沒有?」
馬文博說:「單純涉及到這個案子我們沒有處理意見,咱們只是配合北京警方,協助調查。」
彭長宜看著他說:「我是說,如果規避以後這類事情再度發生,或者是公安部門如果做到監管?」
馬文博支吾著說:「這個,以前有過一些想法,內部意見也不一致,所以不成熟。」
張棟樑說:「你就把你們那些不成熟的意見說說吧。」
「既然不成熟就不要說了。」彭長宜嚴肅地說道:「你們公安局要儘快拿出一個方案來,中心意思就是圍繞如何加強對拆解報廢車市場的管理,杜絕此類事情發生。這個方案你回去后要儘快研究,在下午四點之前報到常委會,張書記你幫他們把把關。另外,附上一份這個行業詳細的情況說明。」
「是,我這就回去,立刻安排。」馬文博說。
馬文博起身走了。
馬文博走後,彭長宜跟盧輝和張棟樑說:「現在,這條街已經在省里掛上號了,市局說我們這裡成了全國最大的偷盜車銷贓地了,如果不加以整頓和規範,還會出事,說不定到時候就不是由我們去處理了,也許上邊一紙文件就取締了,整個市場就報廢了。這個問題我記得原來跟你們都單獨說過,現在,我們有必要採取一些規範措施了,我們對預防一些風險工作都習慣用一句話,那就是未雨綢繆,現在這項工作顯然不是未雨綢繆了,我們已經嚴重滯后了,所以,咱們自己先關上門,來一次治理整頓行動。你們倆也都琢磨一下,等公安局拿出方案后,我們下午常委會上再進一步研究討論。」
於是,他們又對廢車拆解市場的一些問題進行了討論,並把認識統一到穩妥治理方面上來。
說完這事後,彭長宜跟盧輝和張棟樑通報了舒晴來亢州掛職的事,他說:「舒教授是體驗生活來了,剛才我和呂秘書長說了,讓她參與分管計劃生育和信訪工作,為什麼說是參與分管,而不是讓她主抓,就是因為這兩項工作一直都是全年的硬任務,如果都交給她也不行,這樣,棟樑書記你要多帶帶她,讓她多接觸一下實際情況。」
盧輝笑了,說道:「一個象牙塔里的女孩子抓計劃生育工作不太好吧,那些人一下鄉,可是滿口粗話,這合適嗎?還是讓她抓群團工作或者文教衛生比較合適。」
彭長宜笑了,說道:「在這個問題上你的想法和老呂一樣,他也是這麼看的。她掛職的是副書記,如果是副市長接觸的實際工作會更多些,既然要體驗,就直接插到底吧。」
一直沒說話的張棟樑說:「我看,她管信訪工作也不太好,要知道,那些告狀的嘴裡哪有好話呀?再說,讓上級知道底層那麼多也不好吧?」
彭長宜笑了,說道:「上級領導都是從底層升上去的,底層的事,他們一清二楚,咱們就是瞞也瞞不住。怕什麼?再說,舒教授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人家的政治覺悟比咱高。」
正說著,姚斌敲門進來了,他一見他們面前都攤著筆記本,就說道:「幾位書記開會吶?」
彭長宜說:「沒開會,說個事,來吧,進來吧。」
盧輝見姚斌進來了,就站起身,說道:「我和棟樑再碰碰,咱們也要有個大致的框架才是。」
彭長宜說:「對,你們叫著老白,既然我們把這個事當做一個工作來抓,那麼就布置的嚴密一些,對於在這條街上親屬搞經營的幹部,紀委也要有個說法才對。」
盧輝和張棟樑便走了出去。
呂華看了看彭長宜和姚斌,也走了出去。
姚斌坐下,笑著說:「我沒事,是不是吵散你們了?」
彭長宜說:「沒有,我們也說完了。」
姚斌見他臉色不好,就欲言又止。
彭長宜見他有話說,就問道:「找我有事?」
「小事,呵呵。」說著,就觀察著彭長宜的臉色。
彭長宜笑了,說道:「說呀,幹嘛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