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特異功能
岳筱這話不得不讓彭長宜往心裡去,也不得不引起彭長宜的高度注意。
等他回來後跟朱國慶私下交流的時候,才得知朱國慶已經做好了第二次招標的所有準備,而且時間就定在正月十三這天,並且已經下發了有關通知,而這一切,他居然一點都不知情。
更讓彭長宜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項目的主持人居然的姚斌,據說是春節過後的第一個市長辦公會上定的,而市長辦公會是在常委會之前,也就是說,姚斌事先也沒有向他透露任何的消息。
彭長宜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姚斌,他要是想跟自己說,你不問他都會說,他要是不想跟你說,你就是問了,他也是勉強告訴你。他相信姚斌之所以不告訴自己,一定是有難言之隱,難怪這段時間他很少見到姚斌了。
官場中,任何一種現象都不是偶然的,江帆就曾經說過:「官場無小事。」
彭長宜在這件事上採取退讓,他已經聽了吳冠奇和部長的勸了,儘管他是多麼的不情願,不情願亢州的第一棟高層建築是那個收廢品的人建的,但是他不想阻止了,他決定讓自己保持低調,不再干預,部長就曾說過,在官場上,懂得退讓,是政治成熟的表現。他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是裝傻充愣更為準確。
正月十三這一天,他決定採取避讓,上班后,他跟秘書說,他今天要出門,有什麼事讓他在家盯著,隨時跟他聯繫。
秘書看著書記,沒敢問他去哪兒,以為他又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就說:「我給您買了一瓶保健品,保肝的,據說是能解酒,您頭吃飯的時候吃上兩粒就行。」
彭長宜接過來看了看,見都是英文,就說:「管用?」
「嗯,我同學是做保健品生意的,他說管用。即便不管不了什麼大用,吃下去也沒害處。提高肝臟分解酶的作用。我昨天特意去諮詢了一下大夫,大夫說吃下去後有利無害,尤其是保肝效果好。」
彭長宜笑了一下,他向來不相信這些保健品什麼的,但秘書給他買來,他不好說什麼,說了聲「謝謝你」后,就去掉包裝,裝進了手包里。
秘書又說道:「大夫還推薦了一種辦法,據說是管用的辦法……」
「不喝最管用。」彭長宜接過話茬說道。
秘書笑了,說道:「您怎麼知道,大夫真就這樣說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放心吧,我心裡有譜。」
「不超過二斤就是譜唄。」秘書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是什麼?」
秘書笑了,趕緊說道:「我說您喝二斤都沒問題。」說完,就想趕緊往出走,剛走到門口,差點沒撞上進來的舒晴。
舒晴進來說道:「什麼高興的事,一大早就讓書記和秘書談笑風生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哪有高興的事,一大早我就被挨批評教育和幫助了。」
舒晴看了看彭長宜,又看了看彭長宜的秘書宋知厚,心裡就知曉七八,因為昨天秘書還跟她抱怨書記這幾天陪客人喝酒不要命,都輪不上別人敬酒,處處他先沖在前面,這幾天秘書天天都提心弔膽,唯恐他這樣喝下去出點什麼事。
宋知厚這樣說是有根據的,過了年上班后,亢州周邊這些兄弟市縣就都開始互相走動拜年了,這既是基層常態,也是各市縣之間密切關係的一種表現方式。無論是彭長宜走出去,還是請進來的,他幾乎天天都喝,頓頓都喝,好像唯有喝酒,才是他唯一能把握的,唯一能引起他興奮的事。大前天中午孟客來,彭長宜喝得昏天黑地,直把孟客喝得舌頭都不聽使喚了,臨了臨了彭長宜還還攛掇舒晴喝了兩杯;昨天中午,康斌帶著三源縣四大班子成員來亢州拜年,彭長宜看見了老朋友更是高興,一時這酒別人就勸不住了。今天看他這架勢,估計是要衝出亢州去酒戰,肯定是秘書給他提意見了。
舒晴故意四下看了看,就說:「哦,好事,有批評就說明有監督,有教育就有進步,有幫助就有改進,是誰這麼勇敢啊?」她看著秘書宋知厚說道。
宋知厚一縮頭,就趕緊溜了出去。
彭長宜看著她,說道:「我說你有事沒事?一大早就來火上添柴是不?」
舒晴感覺彭長宜今天心情不錯,要知道,從年前到現在,彭長宜心情爽朗的時候不多。她就笑著坐在彭長宜斜對門,說道:「我就是認為宋秘書是勇敢的秘書,敬業的秘書,值得表揚。因為他敢於冒險批評書記,這一點難能可貴。」
「唉,如今我混到連秘書都敢公開批評我嘍——」彭長宜故意悲哀地說道。
「我認為這是民主進步的表現。」舒晴不失時機地說道。
彭長宜看了舒晴一眼,沒有跟她爭辯,因為他知道講理論,他是講不過舒晴的,就避其強項說道:「嗨,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多喝了兩杯嗎?我又沒影響工作。」
舒晴說:「你認為沒有影響工作,這也可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是別人不這麼看,別人會因為書記喝得滿臉通紅,迷醉不清而退避三舍,真心想請示工作的不敢請示了,他們怕書記意識短路,更怕書記出爾反爾,酒勁下去了,說過的話到時不認賬。」
彭長宜盯著舒晴問道:「有這麼嚴重嗎?」
舒晴微笑著看著他,說道:「不是有嗎,是非常之嚴重。」
彭長宜看著舒晴,舒晴也看著彭長宜,目光篤定而自信。
彭長宜笑了,調開目光,說道:「你說的可能有點道理,不過你剛才的這些假設,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生,因為我天生就是一個喝了酒也不耽誤事的人。在基層工作,離不了這些,再說眼下還沒有出正月十五……」
舒晴說道:「是的,彭書記以前跟我說過,基層在十五之前,主要的工作就是喝酒,橫向喝,縱向喝,上下左右喝,分序列、分系統地喝,所以我早就見怪不怪了。」
彭長宜大聲笑了,說道:「哈哈,我說過這麼精彩的話嗎?怎麼我不記得,你倒記得清楚。我說舒教授啊,我想我說的話不止這些吧,你怎麼不記著,翩翩記住了這幾句?這要是回到省里一擴散,好啊,什麼影響,讓省領導一聽,基層的幹部原來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啊?不光我的位子保不住,興許連邵書記都得受牽連。」
舒晴認真地說道:「請彭書記注意,我說的喝酒不是閑得無事喝酒,我把喝酒上升到了工作層面,那天孟書記來,就有人這麼教訓我著,說喝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就因為這句話,我才喝了兩杯酒。」
「哈哈。」彭長宜站起來,朗聲大笑。然後,他踱到舒晴面前,帶著挑戰似的的口吻說道:「沒事的話陪我出去散散心,找個地方繼續喝,怎麼樣?敢不敢?」
舒晴瞪大了眼睛,說道:「還喝?」
彭長宜點點頭。
「可是眼下是上班時間啊?」
彭長宜說:「是啊,你剛才也說了,基層不出正月十五,各項工作是無法正常開展,唯一能開展的工作就是喝酒。」
「可是……今天是政府預留的那塊地皮再次公告招標……」
彭長宜聽她這麼說,就皺了一下眉頭。
舒晴發現了他這個細微的動作,也許,彭長宜就是想出去躲清靜,舒晴明白在這件事上,彭長宜有著諸多的不痛快,就趕忙改口說道:
「好的,跟你去。」
彭長宜呼出一口氣,說道:「那好,一會走時叫你。」說完,就背過身去。
這個動作表示談話結束。
舒晴站了起來,說道:「好的,那我回辦公室了。」說著,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在辦公室踱著步,他忽然站住,來到窗前,往院子里望了望,沒看見姚斌的車,也沒看見朱國慶的車,不知道他們來沒來。
彭長宜的這間辦公室,是以前樊文良的辦公室,並不朝陽,而是在西側的裙樓,所以,他只能望見東側的車輛,望不到西側的車輛。沒看見他們,不等於他們不在大樓里,於是,他在心裡又開始琢磨他們今天地皮招標的事。
算了,既然已經決定退讓,就不要在想這事了。
他在心裡勸著自己,想起了吳冠奇再早之前跟他說的話,當時吳冠奇就勸彭長宜,不要讓他來亢州招標,現在想想,吳冠奇都比自己有先見之明,那麼,是什麼讓他低估了亢州的形勢?
是自己輕敵了嗎?還是自己被成功迷住了心智?如果自己是個容易被成功迷住心智的人,就不會有他後來在三源的業績了,即便到了亢州,他也是克服了一個有一個難題,平息牛關屯事件、成功處理開發區工人針對他而圍堵市委大樓甚至侮辱他人格的事件,並且他藉此事件的影響,成功地將開發區所有的污染企業清理出去。回顧他政治生涯的每次成功的背後,不是在驚心動魄、險中求勝的結果?那麼,又是什麼讓他低估了對手的實力?無疑,這是個錯綜複雜的問題,他習慣性地甩了甩頭,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在身後被敲開,呂華進來了。
「呂大秘,有事嗎?」
呂華這才看見市委書記站在窗前,正背對著他。
他笑了,說道:「您怎麼知道是我?」
彭長宜笑著轉過身,說道:「我有特異功能,早就掌握了根據腳步聲識人的本領。」不知為什麼,說到這裡以後,彭長宜的心境忽然輕鬆了不少,也許是勾起了他當年的美好回憶吧。
呂華看了看,說:「我相信您具備這樣的特異功能,昨天的酒我到現在還昏昏沉沉的,但是您臉上卻一點都不顯。」
呂華說著就揉了揉自己的臉。
彭長宜笑了,走到桌前,說道:「走,我帶你們出去散散心。」說著,拿起桌上的手包,就往出走。
呂華一見,急忙問道:「去哪兒?」
彭長宜回頭說:「我目前也不知道去哪兒。對了,叫上舒教授。」」
呂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因為彭長宜已經走了出去。他在心裡琢磨到:這又是玩的哪出?居然都不問問今天我有什麼安排,就走就走了?但是,久經官場的秘書長馬上就明白過來了,選擇今天出門,無疑就是眼不見心不煩。
瞬間想明白的秘書長,趕忙出來,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對著彭長宜背影發獃的秘書宋知厚,他說道:「我們出去一下,有事隨時聯繫。」
秘書機械地點點頭。
老顧還是老習慣,聽見了彭長宜小樓的腳步聲,就放下手裡的報紙,從一樓的值班室快速地走了出來,他大部分時間都會等在一樓政府值班室看報紙,而很少去司機辦公室,這樣,彭長宜下樓他就能聽到,根本用不著彭長宜喊他。
老顧邊走邊從腰帶的搭扣上卸下車鑰匙,他看著彭長宜,目光里有問詢。
彭長宜沖他一抬手,老顧立刻就明白了,他跟在彭長宜後面緊走了幾步,就走在了彭長宜的前頭。
彭長宜站在大樓的台階上,他往西側望去,就看見了朱國慶和姚斌的車停在西側的自行車棚前。老顧將車開到了門口,彭長宜他拉開後排座位的車門,上車后,老顧就要加油。
「等下老呂。」彭長宜說道。
一會功夫,呂華跟舒晴就出來了,他看了看,也跟彭長宜坐在後面,把前面的座位讓給了舒晴。
舒晴緊隨其後上了車。
舒晴今天穿了一件藏藍色修身羊毛外套,脖子處圍了一條杏色圍巾,更顯得身材修長、勻稱。
彭長宜不禁想起舒晴在省委黨校大院,對著自己車的後視鏡照的情景,就開玩笑地說:「舒教授今天的衣服很講究啊,看來你們過年都混上了新衣服穿,就我還是老樣子。」
的確如此,呂華今天也穿了一件新外套。
呂華笑了,說道:「老伴兒年前就看好了,我沒有時間去商場試,過了年才買回來的。」
舒晴也說:「男人有酒喝就行了,至於新衣服嗎就免了。」
彭長宜笑著說:「不瞞你們說,我都不記得我多長時間不買新衣服穿了,老顧,你記得嗎?」
老顧笑了,說道:「還真沒有,從三源回來就沒有。」
「什麼三源回來,我在三源就不記得買過新衣服。」彭長宜爭辯道。
「男人的衣服就是那樣,新買的穿在身上也不顯新,舊的穿在彭書記身上也不顯舊。」
呂華說:「這樣,咱們今天先跟彭書記去買衣服。」
「誒,今天去哪兒?」
舒晴看著呂華。
呂華搖搖頭。
彭長宜說:「今天咱們跟著感覺走,方向由老顧定,一散心為主。」
呂華看著彭長宜,說道:「真的只是散散心?」
彭長宜說:「當然,就是散心。這幾天喝酒喝的太多了,想出來逃避一天不行嗎?」
「那好,把您的電話給我。」
彭長宜說:「電話沒在我手裡,早給秘書留下了。」
呂華看了一眼車座上的手包,沒有說話。
彭長宜知道呂華眼神的意思,就說:「你不信?打開你看看。」說著,就打開了手包。。
呂華笑笑,說道:「我信,就是不信老闆今天怎這麼心閑。」
「哎,該閑就得閑啊,總是忙活別人該有意見了,也要讓別人發揮發揮嗎?」
聽他這麼說,呂華心裡就有數了,彭長宜是故意躲出來的。
想到這裡,呂華就說道:「老顧,你願意往哪兒開,就往哪兒開,明天頭上班想著把我們完整送回亢州就行。」
前面坐著的舒晴,儘管沒有呂華這麼清楚,但也聽出了七八,她看了看老顧,說道:「顧師傅,你想去哪兒?」
老顧咧開嘴,笑了,說道:「領導們說吧。」
舒晴說:「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嗎?」
老顧說:「好玩的多了去了,不過就是都在北京境內。」
彭長宜說:「你去過潭柘寺嗎?」
舒晴說:「我聽說過,但沒去過。」
「在北京呆了那麼多年,沒去過潭柘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