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彭長宜的進退之策
孟客失望地說道:「嗨——我還以為你快到了呢。不對啊,我怎麼聽見呼呼的風聲,你是不是在騙我,已經在路上了?」
彭長宜嘴角噙著笑,繼續騙著他,說道:「沒有,我怎麼能騙你哪,是風聲沒錯,但不是路上的風聲,是我辦公室排風扇的聲音,剛才他們在我屋抽的煙太多了。」
一旁的舒晴差點沒笑出聲。
孟客想了想,只好說:「好吧,你抓緊。對了,你們來幾個人?」
「幹嘛?我一個人就不能去了嗎?」
「你一個人?哈哈,當然能,當然能。我怎麼忘了,你是有名的彭大將軍,單刀赴會。我是說,你要害怕我欺負你的話,就多帶幾個弟兄來。」
彭長宜沖舒晴擠擠眼,鄭重其事地說道:「老兄,你說你喜歡讓我帶誰?」
孟客說:「我管你帶誰吶?」
彭長宜壞笑了一下,說道:「我出門帶的都是大老爺們,帶異性容易招惹嫌疑,這一點還請老兄多多理解和包涵。」
「行了行了,你願帶誰就帶誰,快點就是了。」
孟客不耐煩地說著,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對舒晴說道:「看到了吧,老孟不高興了。」
旁邊的舒晴笑了,說道:「你就捉弄他吧。」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孫子兵法有一招,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想想,上次他來亢州喝酒,沒撈到便宜,這次肯定養足了力氣對付我,我就耗著他,不讓他把力氣使出來。一會咱們進城的時候找好酒店,再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咱們不進他的埋伏圈,調他出來,這樣,我就安全了。」
舒晴笑了,說道:「喝個酒還這麼費心思琢磨,連孫子兵法都用上了。」
「當然,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此時舒晴發現,已經多日不見的笑容,此刻又掛在了彭長宜的臉上,她太知道彭長宜了,在工作以外的場合,彭長宜不是一個嚴肅、刻板的領導,只是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不順心,讓他很少有開心的時候。
舒晴說:「無論怎樣,你中午也不能喝太多的酒啊,我還想全須全尾地回去呢。」
彭長宜說:「我就是這個目的,不然為什麼跟他使孫子兵法,還調虎離山,就是想保證你舒大教授的安全……糟了……」
說話間,彭長宜就踩了一下剎車。舒晴這才看清,前面正在修路。剛才彭長宜不想進村走集市,所以就繞開了這個村子,卻又碰上了修路。
彭長宜說道:「這個老孟,不但動作快,還打起了人民戰爭,處處開花,村村修路,成績顯著啊!」
創建文明生態村活動,首要的工作就是解決老百姓出行的問題。所以鄉村到處修路,也就不奇怪了。
彭長宜下了車,來到修路的人們面前,打聽進城的路。
重新上車后,彭長宜調頭,沿著一條更窄的鄉間土路,奔前面的村子駛去。
舒晴問道:「前面的村子不是有集市嗎?」
彭長宜說:「咱們只能走集市了,不然沒路可走。」
舒晴說:「其實,我很想看看農村的集市是什麼樣子。」
彭長宜說:「那你不早說,何苦讓我繞了這麼長時間?」
舒晴說:「我一個隨從,哪有提要求的道理。」
彭長宜笑了,他摘下墨鏡,看得出,他比來時高興了不少。
舒晴看著彭長宜,說道:「清平的創建活動搞得很紅火,最近錦安報紙經常報道他們的創建活動內容。」
「嗯。」彭長宜應道。
「其實,我感覺咱們動手也不晚,是不是也加大一下宣傳力度……」
彭長宜嘆了一口氣,說道:「亢州如果真想整出動靜來,是不會落後任何縣市的,對此,我有這個把握和信心。但目前我不想出這個風頭。」
「為什麼?」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行了。在這次活動中,我的定位是達到上中等就行了。」
舒晴還是那句話:「為什麼?」
彭長宜說:「你說為什麼?看來,什麼時候你的政治敏感能達到你的學術水平,你就在我這裡畢業了。」
舒晴眨著好看的大眼睛看著他,說:「我還是不明白。」
「呵呵。」彭長宜笑而不答。
舒晴見他不說了,就急了,問道:「你倒是說話啊?為什麼?」
彭長宜笑著搖搖頭。
舒晴緩和了語氣,說道:「為了培養我的政治敏感,幫助我進步,還請彭書記您指教。」
彭長宜為難地說:「這個,我眼下行的是小人的心思,沒法向你傳教。」
聽他這麼說,舒晴更加劇了好奇心,說道:「沒關係,到什麼時候我舒晴都不會出賣朋友。再說了,我總感覺咱們的基礎不錯,只要加一把勁,走在全錦安的前頭是沒有問題的。」
彭長宜沉思了一會說:「我承認,這項工作我的確抓的不緊,這裡面有兩個主要的原因。一是我這段心情比較灰暗,不想再出什麼風頭,只想穩穩噹噹就阿彌陀佛了,因為,在有人不喜歡你出風頭而你偏要出風頭的時候,就離倒霉不遠了。」
「你是說錦安的……領導……」舒晴小心地問道。
彭長宜沒有正面回答她,說:「這是我反覆試驗得出來的結果。其二,這項工作你的大師兄早就在督城搞得有聲有色,你就是搞得再好,也好不過他,因為,這個模式就是從他那裡複製過來的,他把該做的都做了,該想的辦法也都想了,在錦安,甚至在全省,他就是原創,你再怎麼做,也超不過他去,而且,他從去年就開始就見成效了。我預測,督城,將成為全省創建活動的標杆和典型。做好關昊和孟客他們這些紅花的陪襯,是亢州的定位。」
舒晴說:「那是,他是從省委下來的人,當年就曾經跟廖書記在南方搞試點,肯定更能深入地領會其中的精髓,起到典型和示範作用的。」
彭長宜聽舒晴的口氣里有讚許的成分,就說:「是啊,我怎麼忘了,他是你的大師兄嗎。」
舒晴笑了:「幹嘛把同志間的關係搞得這麼庸俗?」
「庸俗嗎?我覺得一點都不庸俗,我要是你,下次見著他就管他叫大師兄。」
舒晴說道:「可你不是我,所以我也不叫他大師兄。其實,在省委機關,我們接觸並不多。」
「呵呵,別當真,我開玩笑的。」
舒晴又說道:「這項工作目前是全省的重點工作,也是廖書記來了以後抓的最大規模的一次活動,你要講政治啊?」
彭長宜說:「這個不用擔心,亢州絕不會落後於任何其它市縣的,我說了,中上等,而且保質保量,實實在在,絕不含糊,無論是否講政治,這項工作於黨於民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是千載難逢的大好事,往大了說是密切幹群關係,引領農民改變生活方式的深刻革命,往小了說,整治農村環境,給老百姓真正做點實事,也是各個地方必須要做的工作,我要是沒這點政治覺悟就白瞎了。」
舒晴不好意思了,說道:「我倒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本意其實是想說,干任何工作,你都是一個不甘落後的人,這項工作也不例外。」
「這項工作就是個例外。」彭長宜說:「以後,我這往前沖的脾氣也該改改了,不然容易得罪人,遭人嫉妒。」
「你不是說因為工作得罪不了人嗎?」
「理論層面上是這樣,現實中不全是這樣,也有例外的時候。」
「在什麼條件下例外?」舒晴發現,彭長宜說的任何話都她都感到新奇,並且有道理。
彭長宜嘆了一口氣,說道:「在政治生態不是特別理想的時候,在不被領導待見的時候,就要時刻小心了,因為往往這個時候,你幹得越好,就越得不到表揚,甚至適得其反,但如果你干不好,肯定會得到處罰,所以,我就給自己選擇了一個定位,就是剛才說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懂了嗎?」
舒晴看著他,說道:「你是不是還在為那塊地皮的事耿耿於懷?」
「所以我剛才說我行的是小人心思嗎?」彭長宜說道:「其實,讓我耿耿於懷的不是那塊地皮的本身,我耿耿於懷的是領導為什麼偏要插手這麼一件小事?而且,你沒看出來嗎,我現在大有被孤立之勢。」他沒有用「架空「這個詞。
彭長宜說完這話后,自己都很奇怪為什麼在舒晴這樣一個女孩子說這話,就因為舒晴在象牙塔沒有沾染上官場上的俗氣嗎?
舒晴看著他說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的位置是任何人取代不了的,也是任何人孤立不了的。除非你願意被這樣。」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沒有一個市委書記願意被孤立的,不過,有些時候,孤立也好,清靜。我想起我的老領導做的一首詩:家在亢州城下住,願聽秋水起濤聲,常從近岸觀漁火,更向長空覓雁鳴。放歌蒼宇荊卿志,吟詠秋實古郡情,寥廓霜天夕照里,垂竿萬馬釣周公。每當自己不得志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首詩,感慨頗深。想我這幾年,也的的確確風光過了,而且一直都處於上升的態勢,有人就說我是坐火箭上來的,從這些話中,我聽出了一些意味。所以,被人孤立一下也好,這樣也能知道自己的分量。況且,什麼事也不能光顯我能,還要給其他人發揮才幹的機會。只有這樣,才能萬物平衡。」
儘管彭長宜說得輕鬆,但舒晴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無奈。看著旁邊這個堅強男人的無奈,她也隱隱地感到了一絲沉重,也許,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官員的地方,就有鬥爭。不能不說彭長宜是個聰明人,是個懂進退的人,在外部政治生態不利於自己的時候,他選擇了忍讓和退避,儘管他的歲數不大,但儼然像個成熟的老政客,而他做得又是那樣的無可指摘!
舒晴對彭長宜肅然起敬。這個男人,更加像迷一樣吸引她了。
說著話,他們駛進了一個小鎮的集市中了。
鄉鎮的集市很熱鬧,加之正是開春季節,賣各種樹苗的、農機具的、豬崽、雞鴨鵝的幼雛、服裝百貨、日常用品……可以是包羅萬象、應有盡有。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舒晴興奮地說道。
彭長宜知道舒晴說的是真的,就說道:「你看看,你要是不下來掛職,你怎麼能了解鄉情和民情,連農村的大集都沒見過,在象牙塔里,怎麼能研究出符合民意的政策來。」
舒晴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不就是這一點缺陷嗎,況且,我已經在改變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下去逛逛吧,反正我這車在集市上也走不快。」
「太好了!」舒晴說著,就打開車門下了車,就轉身向身後賣雞雛的攤販走去。
彭長宜駕著車,走走停停,等他好不容易終於走出最熱鬧的地段時,還不見舒晴追上來。他就把車停在一旁,返回來尋找舒晴。
他擠入逛集的人流中,東張西望尋找著舒晴,差不多走到一半路的時候,就看見舒晴低頭走了過來,她的雙手捧著什麼東西,邊走嘴裡還嘀咕著什麼。
彭長宜擋在了她的面前,沖著她「嗨」了一聲,舒晴嚇了一大跳,手裡捧著的東西就掉在了地上。
等彭長宜看清掉在地上的東西時,禁不住就哈哈大笑。
原來,掉在地上的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隻長滿黃色絨毛的小雞雛。
小雞雛摔在地上后,滾了幾下,抖了抖身上兩隻還沒長全毛的短小稚嫩的翅膀,吱吱地叫了幾聲后,又站了起來,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舒晴並沒有彎腰去逮小雞雛,因為她騰不出手裡,她的兩隻手裡,還捧著另外的雞雛,她忙沖彭長宜說道:「快把它抱起來,快呀!」
彭長宜連忙彎腰,將小雞雛逮住,說道:「你買它幹嘛?」
舒晴沖著他手裡的雞雛努努嘴,說道:「難道你不覺得它們很可愛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可愛?你養不活的,我看你會餓死它們的。」
舒晴笑了,說道:「不會,我的兜里有它們吃的小米。」
等上了車,舒晴將另外雞雛放在車上前擋風玻璃位置的時候,彭長宜才發現,她買的不光是雞雛,還有兩隻鴨雛。
彭長宜大聲嚷道:「它們會在車上拉屎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隻小雞雛屁股往下一坐,就擠出了一灘屎。
彭長宜趕緊從扣手裡拿出衛生紙,剛擦乾淨,又有一隻鴨雛也拉了屎。四隻小雞和小鴨就亂流在他的車上拉開了屎。
舒晴見狀哈哈大笑,說道:「太可愛了,它們居然還會拉屎?」
彭長宜擦完后說道:「開窗戶,把它們扔出去。」
舒晴趕緊護住這些雞雛和鴨雛,說:「幹嘛?我好不容易買來的,我要把它們養大,讓它們給我下蛋吃。」
彭長宜說:「你要是能吃到它們下的蛋,太陽恐怕就得從西邊出來了。」
舒晴說:「沒問題,它們肯定能給我下蛋,老闆說的。還給了我一小包小米。」說出,掏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有一把小米。
彭長宜從後面拿過一張報紙,遞給了舒晴,說道:「墊你腳底下,把它們拿下來,不然一會剎車它們也會跑下來的。」
舒晴想了想,不情願地將四隻可愛的小生物放在了下面。
走出這個集市后,他們駛上了通往城區的寬闊的柏油路,舒晴見前面的路平坦寬闊,她便將四隻雞雛鴨雛又拿了上來,放在擋風玻璃處,說道:「也讓它們看看風景。你不它們很可愛嗎?」
彭長宜覺得舒晴此時就像個孩子,根本不像那個在黨校講台上那個學富五車、錦心繡口的教授。他就說道:「可是,它們這可愛的生命就會葬送在你手裡了。」
舒晴說:「不會,一會到了老孟那裡,我先給它們泡點小米吃,餵飽了它們,然後把它們帶回去,我要好好養著它們,養大后就送到北京,讓我媽媽接著養。」
彭長宜說:「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過了中午,你要給它們的其中一隻開追悼會了。」
「不許你咒它們。」舒晴不高興第說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咱們走著瞧。」
舒晴伸出兩隻胳膊,將四隻黃色的小生靈攬在一起,看看這樣,看看那個,說道:「我看它們停好的,我挑的時候,是撿叫得最歡的買的。」
「多少錢一對?」彭長宜問道。
舒晴得意第說道:「一對二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