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冷淡了溫柔
媽媽想起今天女兒的不開心,就說道:「我當然相信我的女兒能夠把握住自己,這一點我從來都沒有擔心過,因為女兒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是什麼人我非常清楚。我擔心的是如果有一天你們走不到一起,你也不要氣餒,那說明你們的緣分沒到,你還要繼續尋找屬於自己的緣分。你只要保證能做到這一點,不灰心,不氣餒就行,媽媽就放心了。」
舒晴靠著媽媽的肩膀,說道:「媽媽,您放心,你們從小就教給我了哲學,哲學最大的受益是,不會讓我的思想鑽入牛角尖,所以您放心,我不會氣餒和灰心的。」
媽媽舒了一口氣,說道:「那我就放心了,還有,在這個問題上,媽媽絕對會尊重你的意見。」
舒晴搖晃著媽媽的胳膊,撒嬌地說道:「謝謝媽媽啦,您真好!」
舒晴就在家,和養父母度過了其樂融融的一天,她上午推著術后的父親去公園散步,下午,陪著母親逛超市,順便買回了一大堆要帶走的零食,不知為什麼,在挑選零食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娜娜,她聽彭長宜說娜娜找她有事,她想有機會跟娜娜見一面,或者把這個小姑娘接到自己的住處,這樣想著,就買了好多她那個年齡的孩子喜歡吃的零食。
母親看見后說:「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買這些吃?」
舒晴笑了,調皮地說道:「多大都喜歡吃。」
舒晴很喜歡那個小姑娘,聰明、機敏,跟彭長宜一樣。她知道,女兒,是彭長宜的心頭肉,以彭長宜的個性,他不會對女兒不管不顧的。
晚上,舒晴接到了老顧的電話,老顧告訴她,明天上午讓她等他,他來送彭書記,順便接他回去。
舒晴怔了一下,說道:「他怎麼明天上午回來?每次不是周一早上才回來嗎?」
老顧說:「是的,彭書記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坐公交車回來不方便,臨時決定明天上午回來。」
舒晴聽了這話,心頭就是一熱,連日來的委屈似乎煙消雲散了,就說道:「顧師傅,你告訴他,別因為我改變他的計劃,我知道亢州有那麼多弟兄等著跟他喝酒呢,而且,他還要陪他的女兒,我沒事。」
「不行啊,我說話他不聽,除非你等我們半天。」
舒晴說:「怎麼講?」
老顧說:「他今天上午就帶著女兒回老家了,按計劃是明天下午才能回來,你要等我到明天下午的話才行,如果你等不急,他就明天一早趕回來,然後我們就進京,頭中午就能到。」
「哦——」舒晴想了想說道:「行啊,反正我回去亢州也沒什麼事,那就讓他下午再回吧。」
「好的,多謝舒書記。」老顧說完就掛了。
其實,這個電話是老顧自作主張給舒晴打的。亢州市的領導幹部,沒有特殊情況雙休日都是休息的,彭長宜為了躲避喝酒,也避免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周六一早就帶著女兒回老家了,沒有了工作上的忙碌,他也想帶著女兒在家踏踏實實地陪陪父親,的確是打算周日下午回來。舒晴就是回來,彭長宜也是顧不過來她的,與其冷落了舒晴,不如讓她在北京踏踏實實地陪父母,然後動員彭長宜頭天回北京,順便就可以把舒晴接回來。
當然,這一切,彭長宜並不知情。
彭長宜回來的當天晚上,就把女兒娜娜接來了。他原以為女兒已經睡了,結果女兒早就寫完當天的作業,穿戴整齊等著爸爸來接。
沈芳覺著這麼晚了,彭長宜可能不會來接她了,幾次勸她睡覺她就是不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只打瞌睡。
直到晚上十一點,老康從外面跳舞回來,看見娜娜在沙發上睡著了,就說道:「他爸還沒來接她?」
沈芳陰沉著臉,說道:「你能不能以後尊重我點?」
老康說:「我怎麼不尊重你了?我就問了這麼一句話,有毛病嗎?」
沈芳說:「咱們怎麼說的,你跳舞我不攔著,但是十點必須回來。」
老康說:「不是臨時有活動嗎,就往後推遲了一個小時嗎?」
娜娜在家,沈芳是不出去跳舞的,如果娜娜被彭長宜接走,沈芳就跟著老康一塊去工會辦的一個文化宮跳舞。儘管彭長宜囑咐娜娜,不讓娜娜告訴媽媽老康請同學媽媽吃飯的事,但是娜娜後來還是告訴了媽媽,媽媽當然短不了跟老康就是一頓吵。所以,剛一聽老康說臨時有活動,沈芳立刻就神經過敏起來:
「活動,什麼活動?是不是你又送哪個大媽還是哪個大嬸兒回家了?」
老康說:「你看你嚷嚷什麼,把孩子吵醒了。」
娜娜果真醒了,她做起來,揉著眼,看看媽媽,又看看老康,兩隻漆黑的小眼睛就瞪著老康說:「你又在跟我媽吵架?」
老康自知惹不起這對母女,趕緊說道:「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下次一定十點之前回。」
這時,電話響了,沈芳正在氣頭上,沖著娜娜說:「你去接電話,肯定是你爸。」
娜娜撩開身上的被單,就跑過去拿起了電話,她喂了一聲,果真是爸爸接她來了,她高興地說:「爸爸,我早就準備好了。」
放下電話后,娜娜就拎書包,跟媽媽說:「爸爸接我來了,我走了,媽媽再見。」
說著,跑出門。沈芳趕忙跟在她出去了,娜娜跑到院門旁,擰開鎖扣,開開一小縫,就鑽了出去,隨後將門關死。
沈芳自言自語罵了一句:「白眼狼,看見你爸爸就跟見著……」她本想說:看見你爸爸就跟見著親爹似的。話沒出口,又咽了回去,因為,彭長宜本來就是她的親爹。
回到住處,彭長宜替女兒卸下書包,摸著女兒的小腦袋說:「爸爸在北京有事耽擱了,所以回來得晚了,你是不是等急了?」
娜娜說:「我倒沒急,我在沙發上睡著了,媽媽急了。」
「哦,媽媽急什麼?」
「媽媽嫌老康回來晚了,跟他吵起來了。」
彭長宜眉頭就是一皺,說道:「老康每天都回來的很晚嗎?」
「也不是,偶爾吧,今天他回來晚了。」
彭長宜說:「他們吵得很兇嗎?」
娜娜說:「媽媽凶,我也幫了媽媽一句,老康就趕緊承認自己錯了,這個時候你就來電話了。爸爸。」娜娜突然說道:「讓媽媽跟老康離婚吧,他們總是吵架不說,老康還總是跟媽媽要錢。」
彭長宜笑了,說道:「這事讓媽媽自己做主,咱們都不能管。再說了,跟老康離婚,娜娜又不能跟媽媽過一輩子。」
「至少可以跟我過半輩子呀?」娜娜眨著兩隻漆黑的眼睛說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但是如果娜娜考上大學走了,那媽媽多孤單?娜娜是不是還會惦記著媽媽?如果媽媽有個人陪著,娜娜都不用操心媽媽了。」
娜娜說:「姥姥說,如果媽媽離婚了,就不讓媽媽找了,讓爸爸養著媽媽。」
彭長宜笑了,說道:「姥姥說得不對。」
娜娜看著爸爸說:「為什麼不對,爸爸不願管媽媽嗎?」
彭長宜說:「小孩子,大人的事你無法理解,大人有大人處理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式,小孩子理解不了,就不要跟著攙和了。再說了,媽媽和老康鬧意見是正常的,媽媽原來也總是總跟爸爸吵架啊……」
「所以你們離婚了,總吵架就得離婚。」娜娜乾脆地說道。
彭長宜一時啞口無言,沒想到女兒的話在這裡等著他呢。
娜娜見爸爸不說話,繼續說:「我感覺姥姥說的對,媽媽跟老康離婚後,就讓爸爸養著,那樣我就用不著總是聞老康身上的香水味兒了。」娜娜說著,就用小手下意識地扇著鼻子,好像那香味永遠在她的小鼻子里,驅趕不凈似的。
彭長宜看著女兒的動作笑了,說道:「調皮。」
娜娜說:「爸爸,你還沒評價我剛才那個建議怎麼樣吶?」
彭長宜說:「你跟你媽媽說著嗎?」
娜娜一聽,趕緊縮回小腦袋,說道:「媽呀,我可不敢,最近她脾氣大得很,動不動就發脾氣。」
「為什麼?」
「因為老康總是不聽媽媽的話,還經常跟媽媽要錢花,媽媽就不高興。」
彭長宜微皺著眉頭,說道:「娜娜,你看,爸爸在北京學習,其實有時候是學不下去的。」
「為什麼爸爸學不下去?」
「因為爸爸惦記著你,爸爸跟你說了無數遍了,讓你不要管大人的事,你只需管好你的學習,你總是攙和大人的事,你的學習成績上不去,還影響爸爸的學習成績,你說,是不是咱倆都有損失?」
「但是媽媽的事你不管,我再不管,那就沒人管了?」
彭長宜笑了,耐心地說:「沒關係,你越管就越亂,你不管,讓她自己去處理,就不會亂了。聽話,明天到見了爺爺,不要說老康,好嗎?」
「我才懶得說他呢,那個人,真討厭!」
娜娜小鼻子一呲,做出厭惡的表情。
彭長宜「哈哈」大笑了。
周日上午,老顧就就給彭長宜打電話,勸他明天早點走。
彭長宜感到納悶,說道:「為什麼?是舒晴要回來嗎?」
老顧在心裡說,真聰明,就回答道:「是的,她等我送你,再跟我一起回來。」
彭長宜聽了這話,就說:「要那樣的話,我就下午走吧。」
在老家吃過午飯,彭長宜和女兒就回來了,他直接將女兒送回家,又反覆囑咐女兒,不要管大人的事,把自己的學習搞好。然後回到海后住處,拿了換洗的衣服,跟老顧匯合后,他們就上路了。
當彭長宜開著車,帶著老顧,來到舒晴指定的一家書店的門口,彭長宜便下了車,跟舒晴說:「你們趕緊走吧,我坐地鐵回黨校。」
說著,他就從後座上拿下自己背包和一個購物袋。
舒晴不解地說道:「為什麼?」
彭長宜說:「我怕你們回去太晚。」
舒晴說:「早晚沒關係,又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來吧,上車吧,顧師傅,將彭書記送到當校。」
彭長宜一聽舒晴這麼說,居然什麼話都沒說,又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了車座上,同時上了車。
老顧坐在駕駛座位上,調整后各個後視鏡的放心,見彭長宜乖乖的樣子,他在心裡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就開著車,直奔黨校的方向駛去。
跟彭長宜坐在一起的舒晴也沒有說什麼,而是把頭扭向窗外,並不想跟彭長宜交流。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彭長宜感覺舒晴好像在跟自己賭氣,就沒話找話說道:「回去太晚食堂就沒飯了。」
舒晴悶聲說道:「放心,餓不著。」
彭長宜碰了個軟釘子,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但是三個人在車裡就這樣沉默不說話,他又覺得很怪異,又說道:「昨天雜誌社的稿子定了?」
「昨天已經跟你彙報了。」
彭長宜笑了,隨後嘆了口氣,說道:「以後不要用彙報這個詞,那是你們瞧得起我,我目前已經不再領導你們了,你們念舊情,又是接又是送的,我很知足。」
舒晴聽著這話,心裡就很難受,眼睛依然望著窗外,眼睛就漸漸濕潤了……
彭長宜見自己主動示弱的話沒起作用,一時竟然無計可施,他看了一眼後視鏡里的老顧,發現老顧已經調整了後視鏡的方向,只能看到老顧的額頭,根本看不見老顧的表情。
也許是老顧意識到了彭長宜的不自然,就伸手,悄悄打開了音響,聲音很小,小到若有還無,恰好老顧剛能聽得清楚。
彭長宜見舒晴仍然盯著窗外看,一隻手拄在車門的扶手上,托著腮。他同樣看不見舒晴的表情,就又沒話找話地說道:「你父親恢復得怎麼樣?」
舒晴怔了一會,才回過頭,看著彭長宜說:「你在問我嗎?」
那一刻,彭長宜發現了舒晴眼裡的淚光,他的心也一動,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他無法確定舒晴的眼淚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但是可以肯定,應該跟孟客沒有關係。他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看著舒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告訴她眼睛下面的淚滴。
舒晴尷尬地臉紅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抹去眼角,關上車窗,她的動作似乎在告訴他,自己的眼睛是被風吹得流淚了。
不知是彭長宜惡作劇還就是想打破車內沉默的氣氛,他居然看著舒晴說道:「你是淚風眼嗎?」
舒晴回過頭,不解地看著她。
彭長宜笑著說道:「迎風就流淚可是病,而且還不是小病。你抽時間得去治治,這麼年輕,別落下毛病……」
本來他還想往下說,見舒晴看著他的眼睛漸漸瞪圓,就住了嘴,隨後又笑著說:「你瞪我幹嘛,我這是好心提醒你。」
前面的老顧忍不住「噗哧」笑了一下。
彭長宜看著後視鏡里老顧的額頭,說道:「你笑什麼,我說得不對嗎?」
老顧沒有答話,他知道彭長宜惹不起別人,會惹得起自己,所以他很知趣,不言聲。
彭長宜無計可施,見舒晴又將頭扭向了窗外,便嘆了口氣,坐正身子,靠在後背上,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很快,他的喉嚨里居然傳出了鼾聲。
老顧輕輕轉動了一下後視鏡,看見彭長宜佯睡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笑了。他將後視鏡恢復到了原位。
舒晴見彭長宜睡著了,她扒著前面的座椅,跟老顧輕聲說道:「把她旁邊的車窗關上吧。」
老顧笑笑,按動了前面的控制按鈕,彭長宜那一側的車窗就關上了。
舒晴側頭打量著這個男人,飽滿的額頭,稜角分明的下頜,透著冷峻,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蓋住了他那幽暗深邃的雙眸,英挺的鼻樑,略厚的唇線分明的雙唇,略黑的膚色,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健康,英俊。
只是,這樣一個讓自己著謎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向自己敞開心扉……
過了一會,老顧的電話響了,他從旁邊拿過電話,接通后說道:「你好。」
「老顧,我是京海,長宜回去了嗎?」
老顧說道:「是的,我們現在快到黨校門口了。」
「他又關機,把電話給他。」
老顧揚起手,將電話舉到上方,舒晴接了過來,遞給了彭長宜,彭長宜睜開了眼睛,舒晴這才發現,彭長宜的眼睛有點紅,看來他還睡著了。
「喂,我是彭長宜。」
「我知道你是彭長宜,我說彭書記啊,好不容易回家過兩天,怎麼還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