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四個人的午餐
她現在仍然在辦公室裏，加班。
因為除了工作，她想不到自己應該做什麽。五年多，和曉曉朝夕相處，仿佛這個小家夥已經是她身體、生活裏一部份，如今曉曉不在身邊了，她突然覺得靈魂被抽走了大半，幾乎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她五歲的時候，她縮在醫院的長椅上，視線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看到了外麵的黑夜，大雨滂沱，雷電交加，然後，她似乎看見爸爸媽媽的靈魂一起手牽手，朝另一個世界飛奔而去。
沒錯，就是這各種孤苦無依、被拋下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又回來了，在曉曉離開以後。
那麽，曉曉會不會也有感覺呢？
一定不會吧，他那麽喜歡那個突然出現的爸爸，他那個爸爸這麽愛他，現在的他，一定是樂不思蜀的吧？如果麗城是蜀國的話。
玫瑰從自己的辦公桌前站起來，轉身去拿打印機上的文件。
經過君君旁邊時，正好君君也抬頭看她，兩人的目光才碰到一起，君君馬上就將視線移開了，似乎在閃躲，若是在平時，君君一定會和玫瑰對視，眼神一定是輕蔑的，不屑的，鄙視的，嫉妒的。
她在這裏的待遇，因為慕軒天的到來，而發生了轉變。她仍然是孤獨的，卻不是被隔離、被排擠，而是因為——高處不勝寒，是的，用這個詞語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自從慕軒天那天來過之後，就有人在網上發現那個帥到不可理喻的男人，居然是江城東鼎集團的董事長慕軒天，他們更是搜出了一些玫瑰和慕軒天曾經在一起的照片。於是，玫瑰從一隻破鞋進化成了一個高貴的、隻可遠觀不可近接觸的貴婦。玫瑰還是一個人，人群之外的一個人，隻不過，她曾被置於穀底給他們俯視，如今卻站在了高處被他們仰視。
今天早上，玫瑰在開摩托車上班的時候，經過一個公交站，看到歡歡正在那裏等車，玫瑰將摩托車停在她身邊，語氣淡淡地問：“要不要搭車？”
歡歡竟然不敢拒絕，像是被人命令一樣上了玫瑰的摩托車，然後歡歡問玫瑰：“我們都知道了，你兒子的爸爸在江城很有名望，你為什麽不過去和他們一起生活，非要留在這裏呢？”
玫瑰開著車，沒有回答，弄得歡歡很尷尬。
晚上11點，玫瑰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裏，等待她的，不再是曉曉稚嫩的童音，她環視了客廳一圈，曉曉的小衣服、小玩具，還有曉曉常常玩的那個變形金剛都在原處……
睹物思情！
◆◇
半個月後，曉曉突然從夢中醒來，吵著要玫瑰。
終歸到底是小孩子，一開始的新鮮勁會讓他暫時忘掉玫瑰，但隻要過了這股新鮮，他一定會找媽媽。在他單純的世界裏，媽媽應該在自己身邊的，可以分離一段時間，但那一定是因為媽媽有事，顧不上他，就像上次媽媽要出差了，有幾天不在家。
曉曉怎麽會不厭倦呢，他來到江城，慕軒天隻帶他瘋狂地玩了兩天，接下來，慕軒天要上班，所以白天隻能由梅姨陪曉曉玩，曉曉的玩具室已經建好了，卻沒玩幾天就不玩了。多數時間，他都在院子裏搗騰花草樹木，而梅姨又怕他跑到遊戲池邊不小心掉下去，所以總是盯著他。所以，現在的生活，跟以前有什麽差別呢，與其和梅姨在一起，不如和媽媽在一起呢。
曉曉哭得很凶，慕軒天就在他麵前，他卻像看不見似的，四處張望，到處尋找，不停地喊著：“媽媽，媽媽……”
慕軒天及時地將這個過程拍了下來，然後發給玫瑰。
曉曉哭了一段時間後就安靜下來了，慕軒天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看著曉曉漸漸進入夢鄉，可手機卻很安靜，沒有收到玫瑰的任何回信。
這就對了！
◆◇
第二天早上，玫瑰出現在慕軒天的別墅前，她的肩上背了一隻非常沉重的行李袋，裏麵裝的，是她全部的家當。
負責守衛的那名保鏢認得玫瑰，他打開門，讓玫瑰進去。
玫瑰仍然站在別墅門口，靜靜地站著。
六年前，她第一次來到這裏，那時候，慕軒天傲慢地拿出一份合約：“簽了它，從此你就是我的女人！”
想到這，她的心被回憶撞了一下，五年前，她離開江城的時候，一顆心已經是一片幹涸的稻田，然而如今站在這裏，心田似乎又重新湧出一絲細流，她的淚水潤濕了眼眶。
◆◇
曉曉從客廳裏飛奔著出來，小小的身影穿過院子裏的石子小徑，嘴裏喊著媽媽。曉曉的身後，慕軒天慢慢地從裏麵走出來，看到玫瑰的那一刻，他嘴角上揚，眼睛流露著欣喜。
玫瑰把曉曉抱在懷裏，親了又親，等慕軒天走近，玫瑰淡淡地說：“我來接曉曉，他現在必須跟我走。”
“去哪裏？”
“先去梁烈那裏，然後我再找一間房子搬出去，這些天以來，謝謝你照顧曉曉，等我找好了處所，你隨時可以來看他。”
慕軒天沒辦法掩飾臉上的笑意，這一步棋，他走對了，接下來，他一樣可以步步取勝。
◆◇
玫瑰很快找到了處住，她把地址發給慕軒天，又在後麵補充了一句：我願意讓你來，完全是曉曉喜歡你，跟我無關。
慕軒天便有了出入玫瑰家的理由，他加倍地對曉曉好，好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好到曉曉一定要在睡前聽慕軒天講故事，直到入睡，慕軒天才可以離開。
玫瑰坐在床邊，聽著慕軒天給曉曉講《快樂多多島》，“托馬斯是多多島上的小火車……”
他的聲音很溫柔，略帶磁性，語速緩緩，如同春天裏，從森林的灌木叢中刮過的一陣涼風，在舒服的同時，也讓人緩緩入睡。
玫瑰原本坐在床邊，後來便像曉曉一樣，躺著聽，原來，在睡前聽故事是一件多麽舒服的事情，難怪全世界的媽媽都喜歡在睡前給寶寶講一段故事，難怪寶寶們聽著故事，會漸漸入睡。
曉曉睡著了，玫瑰也睡著了。
慕軒天放下書，替曉曉將被子蓋好，然後從床尾繞到玫瑰身邊。
她睡得很香，就跟曉曉一樣安靜。
不知道是因為當了媽媽，還是因為離開了五年多，玫瑰變得越來越安靜，越來越溫順，不再像以前一樣動輒發怒。
確切地說，她是被他親手摧殘成這樣的！他把她所有屬於女人的浪漫、激情全部褪掉，逼得她生活裏隻剩下了曉曉。
慕軒天輕輕地將玫瑰的手握住，吻了吻她的手指。
他此刻很想和她熱烈地做一次愛，把她的激情喚醒，可是，他沒有這麽做。
他替她蓋好被子，隨後走出房間。
◆◇
“曉曉，爸爸帶你出去吃西餐！”
中午，江城的天氣格外晴朗，又恰好是周日，慕軒天來到玫瑰租用的公寓接曉曉。
“好耶，我最喜歡吃西餐了！”曉曉鼓掌。隨後，慕軒天朝曉曉遞了一個眼色，曉曉馬上會意，拉著玫瑰的手：“媽媽，你也去！”
玫瑰揉揉曉曉的頭發，說：“寶貝，媽媽不去了，你玩得開心點，記得一定要吃飽！”
曉曉馬上將屁股扭起來：“我不，你一定要去，你一定要去，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玫瑰拗不過，隻好跟著去。
慕軒天將車開到一處餐廳，玫瑰一看，竟是她以前和陸一然經常來的地方，也就是上次，她出差到這裏，碰到陸一然的那次。
慕軒天領著玫瑰和曉曉進了餐廳，來到一處座位前，那裏居然坐著兩個人：
陸一然和岑桐！
他們兩人坐在一側，明顯是在等人，直到慕軒天走近，陸一然和岑桐看到玫瑰，都驚慌失措。
曉曉看到熟人，忙跑過去鑽進陸一然的懷裏，想和他們打鬧起來，可那兩人卻是有心無力。
玫瑰捏了慕軒天的手臂一把，“你幹嘛帶我過來，安的什麽好心？”
慕軒天身子微微一側，在玫瑰耳邊小聲地說：“遲早都要麵對的，不如早點麵對！”
四人，包括曉曉，均已落座，慕軒天負責點餐。
陸一然認得玫瑰，他也在網上查到了自己和玫瑰以前的一些事，可他對玫瑰沒有半點感覺。他好幾次看見玫瑰的眼神不對勁，她雖然安安靜靜地坐著，卻似乎一直用眼角的餘光偷瞄自己。
玫瑰明顯感到，陸一然似乎有意和岑桐扮親密，他幫岑桐鋪餐巾，幫岑桐切牛肉，問岑桐紅酒的味道夠不夠濃……
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場嗎？為了證明他此時心裏隻有岑桐，為了證明，即使知道玫瑰是自己的前女友，他也可以無動於衷嗎？
玫瑰知道，一然從來不是那種喜歡人前秀恩愛的人，除非他真的情到深處，才會在公眾場合不由地向另一半秀親密。
倒是岑桐的表情不太自然，喝紅酒的時候，還不小心將紅酒灑出來了。陸一然一邊幫岑桐擦著，一邊瞪了玫瑰一眼，仿佛是因為有玫瑰在，岑桐才會把紅酒弄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