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妖的故事(三)
「召察和。」皇帝一字一頓地吩咐道,等侍衛領命出去,他彷彿身體被抽空來最後一絲氣力一樣跌到了背後的椅子上。
——————————
「父王喚我?」李嵬名坐在榻上,沒有了睡眼惺忪的模樣,一雙美目清澈明朗,聽罷侍衛的話,黯淡了下去。
「這仗,是不是撐不了了?」她聲音小了下去,是說不出的哀怨情緒。侍衛不敢直視她的面容,只是重複道「請公主儘快,臣在外等候!」說罷就轉身走出房間,站在門外等她。
李嵬名自嘲似的笑了笑,手中摸索著找到了床上的執鏡——
「夜奢啊夜奢,你不是舊唐的古鏡么?你不是會招幽魂么?你不是帶著凄美的故事么?那我現在想求你一件事,你能幫我辦到嗎?」她朱唇輕啟,語調是從未有過的絕望。
那鏡子安然躺在她的手中,安靜地就好像普通的死物一般。
「聽說,有些東西要滴血才能認主……你,是不是也一樣呢?」她喃喃道,放下鏡子,目光在屋內搜尋了一番,定到了一把小巧的銀刀上,那是婢女替她切水果時忘記收走的————
夜奢只感覺有一股暖流包裹了自己全身,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從大殿的半空中彷彿被人拉扯了似的,一個重心失衡,跌落下去,再一回神竟然就回到了那個後輩公主的屋子內。
「有人?!」李嵬名一陣驚呼,當她看到站在屋內的白衣少年郎時,嚇的差點跳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夜奢皺眉,盯著她玉臂上源源不斷地滾出血珠,鮮紅的顏色順著銀色的刀刃滴到了下方的鏡面上,他驚地挑眉「你在讓我認主??」 首發域名m.bqge。org
李嵬名一愣,一時間沒把鏡子和眼前的白衣少年聯繫在一起,只是這少年郎的模樣著實像是畫中人,溫潤如玉的面龐面若刀削的五官,還有眉眼間肆意豐發的那股傲勁兒,她從未見過,好像只有在書上才能看到這樣的描寫,鮮衣怒馬少年時。她恍神間,手臂一陣劇痛傳來,吃痛驚呼「唔!好痛!!」
夜奢皺眉,神色不悅地看向她「你知道什麼是滴血認主嘛?就連最基本的知識都不懂,你就敢隨隨便便以血供靈,現在好了,以後每天都得給我供血了,不然你我都得死!」
那女孩驚疑,也不管手上的疼痛驚疑地問道「你是這面鏡子?!!」
夜奢撇嘴,神色自然地驕傲了起來,語氣也是驕縱「自然,我就是傳聞中的夜奢鏡,太平公主花重金打造的鏡子。」
「那你是妖怪還是鬼?」李嵬名神色複雜地望著眼前的少年郎,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
「什麼妖魔鬼怪,小爺我是靈!鏡靈!!懂嗎?物生靈,畜成妖,人成鬼或仙,小爺我是鏡靈,可是和小
————————
「你趕快飛鴿傳書,讓金、夏國界的使臣快馬加鞭,去求助金國!!!」
李嵬名只感覺一陣風從身邊略過,她一進門就聽到了皇帝的囑咐,不禁冷笑一聲,手中拿著的執鏡被她緊緊攢住。皇帝聽到殿門前的聲響,朝她看過來,「察和……」聽到皇帝喚著她的封號,李嵬名冷冷地輕笑一聲
「父王真是昏庸至極!當初您執意要發兵侵金,破壞我們兩國多年的盟友關係,兒臣勸您自省,您還關了兒臣禁閉——如今,您歸附的蒙古要吞併咱們西夏,您才知道西夏和金國唇亡齒寒的道理么?呵呵!您知道了又有何用,金國的完顏永濟又是什麼有腦子的貨色?或許不僅不會相救,反而還會倒打一耙,笑您虎落平陽!!」
皇帝自知理虧,吸了一肚子無名火卻無處撒,只好忿忿反駁「金、,夏唇亡齒寒,他也不該在這種時候還心懷芥蒂,西夏被滅,金國也不會長久!」
李嵬名氣極反笑「這樣的道理,您怎麼一開始侵兵攻金時就不知道呢?您以為完顏永濟那樣的豬腦,能想這個道理么?!」
「他再不濟,他身邊也有臣子懂得這個道理!察和你莫要再反駁為父!!」皇帝氣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拿父親的身份壓了她。
她站在空蕩的大殿中央,閉上了嘴默不作聲。
如若敗了,西夏滅國,她又當何去何從?
她的指腹不安地摩挲著鏡上的浮雕,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對於整個西夏來說卻好像過了十年那麼漫長。
「報————」侍衛中氣十足的報聲回蕩在大殿,李嵬名急切地轉過身,看著侍衛跪下報告道「使臣飛鴿傳來消息,請皇上過目!」
不等皇帝站起來,李嵬名一把奪過侍衛手中的信封,不顧及侍衛一臉震驚便細細地看著信中的內容。
「呵」她冷笑一聲,語氣是意料之中的淡漠,她把信紙遞了上去,皇帝連忙接過細看。
信上赫然寫著一列潦草的字跡
「衛紹王不顧群臣進諫,幸災樂禍!回以『敵人相攻,我國之福也,何患焉?』十二字,將使臣趕出。」
「呵呵!」皇帝氣極,把紙團揉成了一團狠狠地丟到了地上,「好個敵人相攻,朕本以為他能懂得如今的局勢,金夏唇亡齒寒,如此淺顯的道理他竟然還只會幸災樂禍!!唉——」他氣的胸口不斷上下起伏,忽地感覺心口一陣劇痛,兩眼發黑,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父王!!」李嵬名慌忙上前穩住皇帝身形,吩咐侍衛道「現如今宮中還有御醫未走的么,請來!無論如何要將父王安置好!」
侍衛看情形也對眼下西夏的情形心下知道了個大概,聽到李嵬名的吩咐苦笑了一下,但依然派了幾個留下的侍衛去尋御醫,自己則識趣地退了出去,留在殿門外待命。現在西夏皇族自身難保,百姓避難還來不及,恐怕也很難找到還留在宮中的御醫……
李嵬名扶著皇帝顫顫巍巍地坐到了龍椅上,神色複雜,此時的皇帝昏迷不醒,嘴角上還慘留著一絲血跡,哪還有曾經一國之君的風采?在這動蕩的年代,從來只講究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她的心沉了下去,苦笑著看了一眼手中的執鏡,喃喃道:「夜奢,是我想的太過天真,或許,我根本就用不到你。」
她還曾經天真地認為,如果能夠學會法術求得祈福,或許能扭轉乾坤,讓打破西夏和蒙古的僵局,但自從哥哥李晨禎和高逸副元帥被俘,蒙軍攻克翰孩羅城俘虜她西夏的太傅之後,她就知道這是天意了,是僅憑一點小小的術法都無法撼動的天意——
「來人。」李嵬名的聲音從未有過的鎮定。
殿外侯著的侍衛走了進來,以為她是想問御醫的下落,剛欲開口,只聽李嵬名清婉的音色,擲地有聲道
「取白旗來,懸挂於城牆之上。告訴蒙軍,西夏求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