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真正的敵人在哪裡？
彭城城牆上，幾名楚軍正在百無聊賴的看著周圍。
剛剛才打完一仗，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所以大家也都比較懶散。
一個比較年輕的楚軍看了看不遠處的戰場，帶著幾分疑惑，對自己的伍長問道，
「頭兒，那些秦軍在幹什麼？」
他們剛剛都看到了，大戰結束了之後，秦軍那邊突然跑出來許多秦軍。
那些秦軍兩人一組，手裡抬著用兩根木棍，中間是一塊布支撐的怪床。
一些人開始挖坑埋人，更多的是開始在屍體裡面找那些重傷員。
然後用怪床抬走。
楚軍伍長神色複雜的看了下那些秦軍，
然後說道，
「他們在埋屍體，這些屍體如果不及時燒埋了的，很容易引起疫病。」
這些事情，楚軍也是會做的。
年輕楚軍撇撇嘴，說道，
「頭兒，我當然知道，我是說，那些秦軍拿的奇奇怪怪的小床，抬人做什麼？」
楚軍伍長看了眼自己手下的幾個小兵，再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更上級的楚軍，才說道，
「他們在救人。」
「救人？」
年輕楚軍愣了一下，然後說道，
「為什麼要救人？那該花多少錢財啊？」
年輕楚軍很清楚，他們這些人剛開始的時候，就是被強征來的。
軍餉什麼的就不提了，根本沒有多少。
發軍餉的時候，到手的也是極少。
就是平常的消耗，也只能說勉強吃飽而已。
而且他們還算是楚軍的精銳，不然也不會被派來守城門。
那些才進來的農人，連吃飽都是問題。
所以，對於這種救治重傷員，耗費大量錢財的事情，他完全不能理解。
周圍另一個的年輕楚軍不屑的說道，
「這些秦人就是軟弱，我們楚軍和王上一樣，都是不怕死的猛士！」
聽到這話，伍長臉色一冷，狠狠的給了對方一巴掌，說道，
「你要是死了，誰給家中留種！？」
年輕楚軍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回嘴，誰讓對方是他爹呢？
只是小聲嘀咕道，
「總有一天，我要和王上一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豪！」
聽到這話，楚軍伍長頓時怒目而視。
年輕人頓時跑開了，卻也不敢跑遠，楚軍也是有軍規的。
楚軍伍長這時候暗自的嘆了一口氣，
人的年紀大了，自然也就不想當英雄了。
只想安安穩穩的。
在這樣的戰場上，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幸運。
就在楚軍伍長暗自神傷的時候，年輕楚軍突然出聲道，
「哎？伍長，那些秦軍好像也在救我們的人？」
楚軍伍長微微一怔，隨即凝神看過去。
雖然距離有些遠，還是可以看到，秦軍的小床上躺著的人裡面，有人穿著楚軍的衣服。
一時間，幾個人都愣住了。
「我這就去上報給將軍！」
一旁的年輕楚軍回過神，說著就要離開。
卻被楚軍伍長一把拉住，說道，
「你們看錯了！老實待著！」
年輕楚軍皺著眉頭疑惑道，
「頭兒，我沒有看……「
不等他把話說完，楚軍伍長就狠狠的說道，
「你想在戰場上等死嗎？回去站好你的位置！」
年輕楚軍愣了一下，隨後便不出聲了。
微微想一想，如果哪天自己的重傷倒在了戰場上，他也希望有人來救。
哪怕對方是秦軍。
說到底，大家其實是一樣的。
只是分屬於不同的陣營而已。
楚軍伍長這時候看了眼城牆上的其他位置，卻恰好看到，其他的伍長和什長也在環顧四周。
大家對視了一眼，然後都極為自覺的錯開了目光。
但是最終，沒有人前去稟告。
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看著戰場上的秦軍救助著傷員。
是夜。
秦軍大營內，趙浪正在自己的營帳里。
秦軍的行動不用他擔心，他也看到了，自己和胡亥的存在，反而會影響蒙毅的發揮。
所以，還不如自己帶著少年軍和農人軍到一邊，做自己的事情。
反正蒙毅的要求就是不能靠近前線。
他就正好讓人做戰場急救。
「今天從戰場上抬下來多少人？」
趙浪這時候淡然的問道。
一旁的大狗回道，
「家主，我們一起救助了近千人，都是重傷。」
「已經做了消毒止血，但是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命了。」
趙浪點點頭，這年頭，可沒有什麼消炎藥。
只能是做了消毒之後，用命去抗。
但是只要能活下來，這就是一個難得的老兵。
只是看著大狗還有些疑惑的樣子，趙浪笑著說道，
「有話就說。」
大狗也不矯情，在莊子上的時候就是這樣，有事情就要問個清楚，
「家主，我們為什麼要救那些楚軍？」
「您不是說，對敵人，就要像秋風掃落葉那樣殘忍嗎？」
趙浪讓他們救受傷的秦軍，他當然沒有任何疑問。
少年軍從最開始的訓練里，就是遵循著不拋棄，不放棄的原則。
只要有一口氣，他們都會把人帶走。
可是救楚軍，他就有點不明白了。
趙浪這時候回道，
「你說的沒錯，對敵人，自然是要這樣。」
「可是，這些楚軍，真的是真正的敵人嗎？」
大狗有些懵了。
楚軍不是敵人嗎？
自家主人可沒少坑對方！
「殺他們，只是為了儘快結束這場戰爭。」
「但是，能救一個，以後大秦就會多一個人，多出一分力。」
大狗嗒嗒嘴，不解的問道，
「那真正的敵人在哪裡？」
趙浪這時候笑了一下，然後指著微微偏東北的方向，
「海的那邊有一群畜生。」
再指了指北方，
「草原上的匈奴。」
最後看向西邊，
「西邊還有一群強盜。」
聽到這話，大狗瞪著眼睛說道，
「家主，那等平定了楚軍，我們就去把這些畜生，匈奴，強盜都滅了！」
趙浪這時候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雖然除了匈奴之外，路都有些遠。」
「但是不要緊，我們現在都還年輕，所以也肯定能和對方遇上的。」
「到時候，就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大狗咧著嘴笑道，
「家主，您就放心吧！」
趙浪點點頭，很快說道，
「行了，你去忙吧。」
「對了讓少年軍把那些連弩和『正義』手雷都準備好。」
「這場大戰，隨時都能用的上。」
等大狗領命離開了之後，趙浪才對一旁的奴說道，
「韓信那邊如何？」
韓信那邊的軍報除了給蒙毅一份，還會給他一份。
奴這時候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
「今天一天的傷亡，已經超過了一萬。」
趙浪頓時愣了一下。
在大秦，輕傷是不算在傷亡裡面的。
也就是說，重傷和死亡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一萬。
一天的時間，一萬人沒了。
奴看著趙浪逐漸陰沉的臉色，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趙高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短，還沒有教過這些。
好在趙浪很快說道，
「死去的將士，待遇一致，登記好名冊。」
「物資從我們自己的裡面發。」
這些農人軍，大秦官府自然是不會管的。
奴點點頭，然後帶著幾分憂慮說道，
「主人，這麼一來的話，我們可就沒什麼盈餘了。」
其實給這些人的撫恤，並不多。
可是人數一多起來，那也將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趙浪這時候回道，
「我們之所以要賺這些錢財，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嗎？」
奴頓時點頭應是，然後想著安慰趙浪說道，
「主人，其實這錢也沒那麼多，好些將士都是孤身一人，沒有家人……」
只是他話都還沒有說完，卻看到自家主人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頓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心中急速的翻轉了一邊，最後乾巴巴的說道，
「我們倒是可以把他們陵墓修的好看些。」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主意實在是一般。
但是，趙浪的眼睛卻猛的一亮，臉上也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好！」
奴一怔，什麼好？
趙浪這時候只想給自己兩下。
他怎麼沒有想到過這個？
微微沉思了一下，趙浪很快說道，
「所有將士的遺骸，都火化保存好，所有的姓名也一樣。」
「到時候，要一起帶回咸陽！」
「我再寫一封信，你給我傳回給莊子上的老黃。」
這次要做就做一把大的！
道家的天兵天將，這也就有了著落。
奴好不容易回過神，一時間卻有些迷惑的問道，
「主人，老黃是誰？」
莊子上沒養叫老黃的狗啊。
趙浪哦了一聲，在別人面前，老黃倒是有個別稱，
「就是你們喊的道家老神仙。」
奴苦笑道，
「是，主人。」
他當然記得黃老，只是自家主人也太埋汰人了，怎麼叫老黃呢？
把這些事情都吩咐好，趙浪看了眼韓信的方向。
他雖然疼惜那些農人，卻也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干擾韓信！
微微嘆了口氣，趙浪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彭城外數十裡外的一座小鎮。
平常熙攘的人群早已經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身穿兩種不同顏色衣物的無數農人大軍。
嚎叫著沖向對方，用最簡陋的武器，想要殺死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樣的農人。
最外圍，無論是秦軍，還是楚軍，都是招募的這些農人。
很可能他們不久前還是一個村子的人，但是現在，換上不同衣服，就成了生死仇敵。
農人沒有什麼殺戮的技巧，都是憑著之前短暫的訓練，和自己體內那最原始的殺戮衝動在戰鬥。
但這也越發顯得殘酷了。
小鎮就猶如一個血肉磨盤，吞噬著雙方的人手。
而這樣的場景，在彭城四周的各個地方上演。
無數的信使穿梭在其中，把信息帶給各自的統帥。
此時，一座不起眼的茅屋裡，韓信正面無表情的聽著信使們的回報，
一條條的命令，從他的口中傳出去。
他雖然不在前線，看不到交戰的情況，可是所有的情況，他早已經瞭然於心。
其他人指揮過五萬人戰鬥，可能就有些心力憔悴了。
但是他現在，十數萬農人在他心中，他卻還是覺得遊刃有餘。
至於農人的傷亡，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因為他心中只有勝利！
「將軍，楚軍今天極為不同尋常，早上就主動進攻我軍。」
「而且切斷了我軍和彭城的道路。」
一名副將這時候回報道。
昨天還是他們主動出擊，按照蒙毅的命令，阻止對方支援彭城。
可是現在，形勢直接翻轉了。
楚軍不要命的一樣，攻擊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靠近彭城。
但韓信只是淡然的點點頭，然後說道，
「看來楚軍這兩天會有大動作，他們自認為能夠擊敗首領他們。」
「所以切斷了我們的道路。」
「他們既然要阻止我們，那就把他們調動起來。」
「傳令，小股部隊佯攻防禦力量少的地方，讓他們四處防禦，不要讓他們休息！」
疲憊對方一天，明天，他便能一句擊破對方！
副將有些遲疑的說道，
「那佯攻的部隊，傷亡會很大。」
韓信冷然回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副將便不再多話。
很快，秦軍的攻勢便產生了變化。
一支支秦軍在道路上瘋狂跑動，似乎尋找著前往彭城的道路。
但一支支的楚軍，卻如影隨形。
死死的擋住了對方。
雙方在田野間，道路旁，小鎮里，展開著殘酷的角斗。
此時，楚軍的外圍大營內。
一名氣度不凡的楚軍將領，正在聽著探子的回報，
「龍苴將軍，秦軍分成了許多小隊，試圖穿過封鎖。」
「我軍疲於奔命，傷亡恐怕不小。」
龍苴頓時回道，
「我軍傷亡大，敵軍也一樣！」
「讓將士們都跟上對方，無論如何，都要將秦軍擋在彭城外三日！
這是霸王給他的命令。
只是，對方的主帥的確是一名大才，他應對起來，也有些力不從心。
龍苴這時候不由的看向彭城的方向，他只希望霸王能早些勝出。
不然，他要撐不住了。
此時，彭城。
戰場上的情況和昨天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是趙浪沒有在主帥的位置了。
帶著胡亥站在營地里的箭塔上，遠遠地看著雙方交戰的情況。
還是那麼激烈，但是趙浪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似乎戰場上少了點什麼。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胡亥說道，
「哼，浪哥，要是咱們大秦的鐵騎在這裡就好了，從側面來一下，楚軍肯定玩完！」
大秦的騎兵現在都在長城。
但是聽到這話，趙浪勃然色變！
楚軍的騎兵在哪兒！
(a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