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個子女生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小枳家的事，這件事無疑已經傳到了北原媽媽耳朵里，她和姐妹柳如玉大媽坐在院子里閑談。
柳如玉大媽問北原媽媽，「玉各，你當初那麼容易就接受了小枳？」
「這是什麼意思？」有人質疑自己看準的媳婦，北原媽媽表現出不滿。
「小枳那姑娘是本地村民，家境不是很好，也沒什麼文憑，你兒子那條件，高學歷，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海歸，這麼年輕就當上了大醫院的主任醫生，長得又高又帥，喜歡他的姑娘肯定都排著長隊呢。」柳如玉大媽分析得頭頭是道。
北原媽媽笑了，「北原喜歡誰我就選誰當我兒媳婦，我兒子的眼光准沒錯，都二十一世紀了，如玉你怎麼還是個管門當戶對的老思想呢。孩子們的幸福不才是最重要的嗎？而且我看小枳那孩子挺好的啊，多孝順，長得也漂亮，一個為了村民放棄工作回來開藥房，一個為了發展文化留在村裡搞話劇，都是有理想的人，跟我們家北原就是天生一對啊。」
柳如玉大媽被這一席話嗆住了嘴。北原媽媽補充了一句，「他倆以後肯定能生個好乖好乖的娃娃。」
北原媽媽此時一位地維護著兒子的女朋友，還不知道小枳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北原得知小枳爸爸出事的消息，但是有太多病人需要他，他沒來得及過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同事蘇杭突然跑過來告訴他，「北原，你女朋友好像在樓下等你。」突然來醫院找自己，北原怕小枳是出了什麼事，他放下碗筷就乘上醫護專用電梯下去了。
沒等碰見北原，小枳站在醫院大廳中央，看見過往的病患，醫生，覺得無顏面對，便匆匆離開，北原撲了場空。
他追出醫院準備打車，街上悄無人煙，醫院門口路過一輛的士，他招手，的士亮起紅燈準備停下頃刻間又揚長而去，他正焦灼著，手機在兜里震動，接起電話，是同事蘇杭的聲音，「北原，護士們說看到你追嫂子出去了？」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嗯，剛剛攔了一輛車結果司機不停。」北原的心哇涼哇涼的，在醫院門口吹了一會兒風語氣也冷起來。
蘇杭有些擔心北原，他一時間忘了打電話來的正事，「兄弟，現在醫院外面很難打車，而且你穿著白大褂會嚇著司機的。」不無道理，雖說醫務人員在前線救死扶傷保護著老百姓，但是醫務人員也是除病患外最危險的群體，疫情面前，人人惜命。
「你把外套脫了，往前走一條街，再試試。」
「嗯。」北原聽了蘇杭的話，把白大褂脫下來疊好抱在懷裡，風冷瑟瑟地擊在他的後背，鑽進脖頸。
好不容易攔下一輛私家車，剛落座車後座，靠著車上的熱流回暖，駕駛座上的男人問道，「您是醫生嗎？」北原才意識到自己雖然脫了白大褂卻忘記摘掉胸前的名牌，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呼吸與重症醫學科副主任醫師北原。
他都做好了立馬被趕下車的準備，「不好意思，要不我還是下車吧。」
男人剛想辯駁，北原又接了一個電話，於是男人一腳踩上油門啟動汽車以示誠意。
「剛剛和你聊岔了，我沒來得及說，604床病人突髮狀況，我們又重新給她帶上了呼吸機，北原你要不要回來看一下？」
北原無處安放的拳頭砸在了自己腿上。危難當頭，醫院那麼多病人都需要自己，還有很多人因為沒有病床位而被迫回家隔離，醫院近期忙著把後面的住院大樓再騰出床位來收納****的病人，所有人忙得焦頭爛額，防護服里的皮膚被汗液浸得發皺，額頭和耳朵上全是深深的勒痕也不能及時脫掉，天天蹲在地上啃麵包，有時候是雞蛋和牛奶，連盒飯都吃不上，而自己現在破天荒地在做什麼？
想到此，他招呼男人停車，「謝謝您，您是一個好人，我代所有醫務人員感恩您。但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我需要回醫院，麻煩您在路口停一下車。很不好意思！對不起！麻煩您了！」北原滿懷歉意和對自己的失望，他正重新套上白大褂準備下車，男人鼓起勇氣說，「醫生，我們才要謝謝你們.……」
汽車圍繞醫院開了一圈又轉回上車的起點，男人才回過神來，「嗨，我都忘了問醫生你要去哪裡。」他靠邊把車停下，「我習慣了。」
「你一直在外面轉圈嗎？」
北原的動作停在半空，他抬眸，後視鏡里看到男人的面容。「我老婆也感染了****，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前不久剛送到醫院，差點沒有床位，把我嚇壞了。」
北原輕聲詢問，「你去看過她們嗎？」
男人搖了搖頭。
「家屬不能進去探望，就這樣陪著她們吧，家裡沒有她們空落落的。」
暫時關不了小情小愛，北原迅速返回了醫院，他給小枳發了條消息：小枳你去哪兒了，再等我一段時間，我申請進入ICU，裡面的情況太嚴重了，等疫情得到緩解，我就回來找你。
北原還不知道小枳已經被迫放棄了他們的約定，那晚在露營地里，北原問小枳「你會等我回來嗎？」小枳回答「會的。」到頭來還是沒有實現。
村鎮醫院———
唐星在村鎮醫院志願者的工作，是在當地發熱站救助，負責給患者點餐送盒飯，安慰患者，幫助患者與家屬溝通，打掃消毒病區」運輸防護物資.……
醫護們忙得暈頭轉向，後來科室里說有醫護人員回去休假了，「這麼好！什麼條件可以休假呀。」所有人都期待著。
護士長沉重地應道，「感染了****。」
一片沉寂———
大家沉下心來又開始了昏天暗地的工作。
唐星穿上像宇航員一樣的防護服，戴了一層N95口罩，一層醫用口罩，一層防護面罩，捂得嚴嚴實實，穿梭在病房、清潔區、她不敢走得太快，走太快會缺氧導致窒息，聽說病區每天都有人這樣倒下。
但是她強迫自己練習快步走路，這樣能更快地幫到病患。
唐星的面罩上起了一層霧，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一頭撞上了另一個太空人的懷裡。
她抬眸，防護面罩里一雙明媚有神的眼睛，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對視，她一眼認出這個太空人是金政赫。
金政赫在村鎮醫院的飯堂做志願者，難怪最近常聽病人說近期伙食很特別，剛開始有些吃不慣，幾天下來也就習慣了，總是比以前那些簡單的餐食，固有的來自食堂的炒菜味道好吃。
「你也來做志願者了嗎？」唐星問道。
「又見面了。」金政赫有些不正經地用戴著兩層手套的手摸了摸唐星的頭，打趣她。
唐星也不惱，掏出兜里的馬克筆威脅道，「你信不信我在你防護服背面寫上你的名字？」
金政赫在面罩下勾起嘴角，「我發現這裡根本沒人認識我。」說完故作失望的樣子。
「只有我一個人認識你的話，也挺好的。」唐星低著頭嘀咕，金政赫沒聽清楚，要她重複一遍，她嬌羞道，「沒什麼！」
短暫的相遇后，隔壁住院樓一聲槍響，有人帶頭以訛傳訛，半小時內整個病房區亂成一鍋粥，幾個病患不受護士的阻攔，衝出病房在過道上奔走，大喊著「我不想被殺死在病床上！」
唉聲怨道從重症病患傳來，此刻既已心死，像燒烤架上被炸熟半條腿的螞蚱，想跑也跑不動。
「隔壁樓發生槍殺案！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了呀！！」
「怎麼連小孩子都下得去手！！」隔壁住院樓大多是兒童，眾人聽見開槍前後孩童的啼哭聲因而斷定。
唐星的心咚咚地跳，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病房。
病床上的奶奶從市醫院剛轉院回村裡，她的情況好轉了很多，大家預測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核酸檢測呈陰性了。
老奶奶一開始出現咳嗽癥狀，身體使不上力氣，家屬勸她去看醫生，因為心疼錢堅持好好獃在家吃藥就會好。後來家屬也出現了癥狀，奶奶心疼，便答應一塊去醫院看病。
奶奶在檢查室外面和家屬拉扯，拒絕進去做一系列檢查，「剛剛不是查過了嗎？」
「剛剛是查血，現在要檢查奶奶您的肺。」
奶奶嚴嚴實實地抓著門檐，不願踏進。
家屬安慰道，「你先進去檢查我也會進去的，我們一起。」
奶奶試圖蹲下賴著不動。
是北原溫柔耐心詢問奶奶是不是怕浪費花錢，「沒關係的奶奶，這個是國家出錢，不會要您的錢。」
奶奶才終於點頭同意。
北原穿著密不透風的厚重防護服，在奶奶想要放棄治療的時候勸她葯活下去。
回到村鎮醫院，奶奶還在念叨北原，「有幾天沒見到北原醫生了，你們幫我謝謝他，也謝謝你們來照顧我。」
那晚唐星得空，她爬到醫院的天台上透氣，金政赫找到她，站在她身旁。
星空璀璨，氣氛一度變得曖昧。
「是不是很神奇？」唐星無端問了一句。
「你說什麼神奇。」金政赫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格外明亮。
「你本來是一個演員，在你的國家過著安逸的生活，做著你喜歡的事業，有很多人仰慕你，而你現在卻和我一起站在這裡，我們腳下就是一片戰場，需要的時候隨時都要出現。」
金政赫像看小女孩一樣看著她，「誰告訴你我喜歡錶演，過著安逸的生活？」
「不是這樣嗎，金歐巴？」唐星打趣他。
「我覺得做廚師就挺好的，不用拋頭露面。」
唐星聽不出金政赫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認真，她只是默默看著他的眼睛，夜色映在他的瞳孔上，睫毛一眨一眨地很好看。
下一秒那雙眼睛沉沉地閉上，金政赫倒在天台上，唐星大聲呼救。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隔離病房裡，唐星躺在病房的另一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