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塔頂
花芽慢慢平靜下來。
可是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些惶惑,要怎麼才能爬上這樣高的樓梯呢?到了塔頂又能怎麼樣呢?她其實一點都不確定,當她登上冰塔,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該怎麼和雪川說,不想向上走了,想要放棄,想回家鑽進被窩好好睡一覺?
她感覺嘴巴像被喬喬樹的汁液粘起來了,完全沒有辦法開口。
月光從一層層的窗戶中透入,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台階和塔壁,周圍仍是一片黑暗。
花婆婆曾說,花芽唯一的優點就是說到做到,做不到就不說。
比如,她從來都不說自己什麼時候能發芽。
雖然大家總是笑話她,但是花芽真的把言出必行當做自己一個值得誇讚的本事。
她在春城活了很多年,因為一直不發芽,總是在學同樣的內容,過重複的生活。光是發芽這門課,就念了五十多年,參加了六個生長課老師的退休儀式,前前後後在十幾個育兒班待過,最後只有花婆婆願意把她待在身邊。
也沒有辦法,花婆婆是一棵海棠樹,育兒班的老師中只有她的生命足夠長久,也許真的能等到花芽長大。
花芽不知道為什麼花婆婆說今年是她發芽最後的機會,她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了。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可是她不想讓花婆婆失望,也不想讓雪川失望。
她想做到對他們的所有承諾。
她要爬上冰塔最高的地方,她要找到回家的路,她還要學會發芽。
花芽抬頭看向雪川,說,「我們繼續吧,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雪川抿唇露出一個笑容,輕聲說,「好。」
當花芽重新邁步的一瞬間,她又感覺到腿軟,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緊緊地抓著雪川的手,眼睛牢牢地盯著前方的台階。
她很想回頭看,越是告訴自己不可以回頭,越是想回頭。
可是再回頭她就真的沒辦法堅持下去了,她只好努力集中精神,數著走過的台階數。
就這麼走了幾層台階,花芽感覺自己的腦袋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堆亂七八糟的數字,她終於沒有那麼緊張了。
她甚至注意到光滑的台階映出了她和雪川的影子。
雪川安安靜靜地走著,他的影子容貌模糊,比她高了好多。月光照在他的銀色長發上,暈染出瑩瑩的光。像是一盞引路的燈。
花芽的心突然就安靜下來,她聽到整個冰城都很安靜,沒有風,沒有太陽,沒有融雪。
大概只有雪落的聲音。
她故意加重腳步,和平時走路不一樣,腳步聲在冰塔里的聲音格外脆,好像還有一點回聲。
她追逐著雪川的影子,影子每次向上挪一格,她就會踩出一聲脆響。
這個塔實在是太高了。
花芽不記得數了多少級台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能看著雪川的影子漸漸模糊,光芒越來越微弱,月亮快要落山了。
好在冰塔的斜頂近在眼前,雕花和冰霜融合在一起,相輔相成,繁複華美。
最後的終點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