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發現

  胤王府


  胤王坐在書房,漫不經心地翻著各地探子遞來的消息,無非是些地方官員的動向,無聊透頂。


  把折子往桌上一扔,胤王靠上椅背,捏了捏眉心。


  見他額頭冒了些薄汗,劉太監拿起扇子,給他輕輕地扇了扇:“王爺,您似乎有心事。”


  胤王捏眉心的手指頓住,須臾,他不屑地嗤了一聲:“你說姬冥修那日的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劉太監頓了頓,問道:“王爺指的是哪句?”


  胤王道:“他與本王說,五年前與大喬氏一夜風流的人未必是本王,或許是他,他是不是瘋了,才對本王講出這種沒羞沒臊的話?”


  劉太監一笑:“他呀,就是成心氣您,夫人跟您的孩子都生了,誰見了景雲少爺不道一聲那是您的兒子?”


  “本王也這麽認為。”胤王釋然,心情不錯,“本王瞧他未必是真心待喬氏,不過是與本王作對,才處處搶本王的東西,若是本王不稀罕大喬氏了,相信他也不會多看大喬氏一眼。”


  劉太監拍馬屁道:“王爺說的極是。”


  四合院的書房,正被某王爺惡意揣測的姬冥修正坐在書房,神情嚴肅地看向朝他稟報消息的海十三:“你查了這麽久,就給本相查出一個不知情?”


  海十三汗顏,在投奔王爺之前,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百曉生,專以販賣消息為主,號稱天下事無不可知,歸順王爺後,百曉生在江湖消失了,可事實上他從未離開過江湖,不過是以另外幾重身份與從前的探子接洽罷了。


  論起打探消息的本事,他自認第二,無人敢排第一,便是塵封多年的往事,也能經他的手查出點蛛絲馬跡來。


  隻是百曉生萬萬沒料到,會在這件事上栽了一個跟頭。


  “王爺。”海十三拱手,“我懷疑是有人從中做過手腳,刻意抹去了那一晚的痕跡,乃至於我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你懷疑?”姬冥修聲線有些冷。


  海十三頭皮麻了麻:“基本確定,否則我不該什麽都查不到才是。”


  他這次是碰上對手了,對方的手段不在他之下,而且對方並不是最近才抹除的痕跡,早在五年前就把那一晚的蛛絲馬跡抹除得幹幹淨淨了,若是當時他便去徹查,興許還能有一線希望,可五年過去,最後一絲希望也淹沒在了時光裏。


  “是誰幹的,又為什麽這麽幹……”姬冥修呢喃。


  海十三道:“這……屬下也不清楚,但是屬下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麽事?”姬冥修問。


  海十三嘿嘿一笑:“我查少主的時候順帶著查了查胤王那晚的狀況,少主猜怎麽著?”


  “嗯?”姬冥修眉梢微動。


  海十三攤手:“也沒有任何發現。”


  姬冥修淡淡地看了過來:“你的意思是,那個人,連胤王那晚的線索也一並抹除了?”


  海十三點頭:“我猜是這樣,所以,其實也不能確定夫人那晚是不是真的與胤王做了些什麽。”


  姬冥修凝了凝眸道:“若是不想與我相認,抹除掉我這邊的線索就是了,為何把胤王那邊的也給清除幹淨了?除非,這兩件事有某種關聯。”


  海十三也是這麽認為的:“現在就是不清楚到底是誰在暗中做了手腳,是與您一度良宵的女人,還是另外一個不想她與您扯上關係的人。”


  姬冥修淡笑一聲:“是誰都好,本相至少確定了一件事。”


  “什麽?”


  姬冥修攏了攏寬袖,意態閑閑道:“喬薇不可能在本相與胤王之間來回周旋,所以那晚,一定還有一個女人。”


  “呃……”本來就有啊!跟你的那個呀!海十三對自家少主的邏輯很無語,原本就是胤王與喬氏發生了關係,少主與另外一個女人一夜風流好麽?難不成少主認為與自己一夜風流的是喬氏,胤王是自己做的一場春夢?

  姬冥修如玉修長的手指輕輕端起茶杯:“找到那個女人,就能真相大白。”


  ……


  阿貴與顧七娘上手之後,喬薇這邊便可以歇一歇了,冷落容記太久,喬薇有些過意不去,這日吃過午飯,便坐栓子爹的馬車去了鎮上,因夜裏遲歸,讓栓子爹不必等她,自行先回。


  而今是龍蝦最肥嫩鮮美的時節,容記生意好到爆,兼之有了入宮為皇帝做菜的美名,慕名而來的客人更多了,每日都如過江之鯽,幾位師傅忙得腳不沾地,何師傅、海師傅都已半月未曾回家,喬薇過來,頂了個大廚的位子,何師傅終於能回家看老婆孩子了。


  當然喬薇畢竟是女眷,容老板怕給人當了猴子圍觀,並不同意她在外頭掌勺,讓她留在了內廚房。


  內廚房也沒什麽不好。


  姚青給喬薇打下手,自打入了一趟宮,姚青越發勤勉能幹了,每日啥活都搶著幹,還都幹得挺漂亮。


  喬薇炒兩份油燜大蝦,姚青遞來一杯茶:“二當家,喝口水。”


  “謝了。”喬薇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覺著不對味,眉頭一皺,“你去把我小廚房碗櫃下的那個黃罐子拿來。”


  “好!”姚青依言把燕飛絕親手製作的密不透風的罐子拿了過來。


  喬薇打開罐子,一口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她享受地閉了閉眼,倒了兩杯,看著慢慢浮動在表麵的白色沫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後,她敲了點碎冰放入杯中,自己嚐了一口,是這個味兒!

  “你也嚐嚐。”把另一杯給了姚青。


  姚青聽話地喝完,吐了吐舌頭:“什麽呀?這麽刺!這麽苦!”


  喬薇開懷地笑了:“這是啤酒,在我們老家可受歡迎了,大熱天的,來點冰啤酒,特別消暑!”


  消暑沒覺著,那刺刺的感覺倒是把他嚇了一跳。


  喬薇按了按他杯子:“多喝幾口就習慣了。”


  姚青悶頭喝了幾口,起初確實是不大能接受,又刺又苦,不像白酒甜味濃厚,不過,在喝了小半杯後,他漸漸覺著味道還不錯,有點兒刺激,有點兒爽口,細品能品出一絲回甘:“再來一杯。”


  今日容記出了新酒水,免費讓人品嚐。


  老顧客就喜歡容記這一點,每隔一段日子就能推出一道新菜,大多數時候都會先免費讓人品嚐,待口碑好了再正式開始營銷,所以常來容記的顧客都是很有口福的。


  “夫人,咱們店先推出了一款啤酒,與白酒、黃酒的口感不一樣,特別爽口,也不醉人,您要不要嚐嚐?”一個店小二拎著一壺酒走到了角落一個隻坐了兩位婦人的桌前。


  這兩位婦人不是別人,正是久不露麵的徐氏與林媽媽。


  徐氏微微點了點頭,林媽媽道:“來兩杯吧。”


  “好嘞!”店小二給二人滿上。


  待到店小二離開,徐氏聞了聞杯子裏的黃色液體:“一點酒香都沒有,真的是酒嗎?別是水吧?”


  林媽媽嘬了一小口:“哎喲哎喲,我的舌頭!”


  好刺啊。


  徐氏也硬著頭皮嚐了些,一口吐在了帕子上,嫌棄道:“什麽鬼東西?苦死了!這也能叫酒嗎?”


  “可不是?太難喝了!”喝慣了白酒的林媽媽實在不習慣這種酒的口感。


  男人們倒是喜歡,一旁的桌上坐了不少過往的客商,大家熱得滿頭大汗,喝上幾口冰涼的新酒,別有一番透心涼的舒爽。


  “小二,這酒不錯啊,誰做的?”某位中年客商爽朗地問。


  小二笑道:“咱們二當家做的。”


  林媽媽拍拍徐氏的手:“是大喬氏!”


  她們已從許世傑口中了解到了喬薇的所有信息,包括她種了多少地,又做了多少生意。


  徐氏蹙眉:“那丫頭幾時變得這麽能折騰了?”


  林媽媽四下看了看,湊近自家夫人,小聲地說道:“夫人,您瞅這店子的生意,一日下來,得多少錢啊?比咱們任何一家靈芝堂都要厲害。”


  “靈芝堂是行醫問藥之地,豈是這種滿是酒囊飯袋的小菜館兒可比的?”可靈芝堂原則上來說,也是大喬氏的,這麽一想,徐氏的心裏更發堵了。


  “客官,您要的龍蝦兩吃。”店小二笑容可掬地將菜呈了上來。


  瞅瞅人家的跑堂,再對比靈芝堂的跑堂,徐氏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店小二關切道:“客官可是不喜歡這道菜?”


  徐氏訕訕一笑:“沒有,我隻是……想到一些事情。啊,對了,我聽說你們這兒有鬆花蛋?”


  店小二笑容滿麵道:“是啊夫人,鬆花蛋是咱們家的,你是要買生的,還是吃鬆花蛋做的菜?”


  徐氏捏著帕子笑了笑:“你們鬆花蛋賣得那麽貴,我可吃不起。”


  店小二嗔道:“瞧夫人說的,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有啥東西是您吃不起的?不嘛您說,我來這兒一年了,就沒見過比您氣質更好的夫人,您往這兒一坐啊,我就跟看到了皇後娘娘似的!”


  徐氏被這馬屁拍的,樂得不行,哎喲一聲笑了,抽出帕子掩了掩唇瓣,說道:“少貧嘴,五兩銀子一個的鬆花蛋,你真給我做成菜,不得十幾兩一盤啊?”


  店小二愣了愣:“五兩?夫人是聽誰說的?咱們的鬆花蛋明明隻賣兩百文啊!”


  這回,換徐氏愣住了:“什麽?隻賣兩百文?什麽時候跌的價?”這也跌得太狠了!

  “一直都是這個價啊,夫人您別聽信外頭的謠言,咱們鬆花蛋是獨家生意,免不得有些人眼紅往咱們身上潑髒水,咱們容記的東西最實惠、最良心了,鬆花蛋要不是實在難得,進價太高,咱們也不可能賣出兩百文的。”


  後麵店小二說什麽,徐氏通通聽不到了,她捏緊了一方帕子,臉漲成豬肝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掀開桌子:“林媽媽你聽見沒?你聽見沒?!溪兒被那丫頭耍了!”


  林媽媽都不知說些什麽好了,大喬氏真敢啊,二百文的東西硬生生賣出五兩銀子,把大小姐宰的像頭豬,偏大小姐還上了當,銀子不要錢似的往容記送,一個五兩,一百個就是五百兩,當初為討姬老夫人歡心,大小姐幾乎三兩天一罐,也不知賠進去多少銀子。


  倘若這樁親事成了倒也罷了,偏偏被丞相大人攪黃了,誰心裏咽的下這口氣?

  眼下,再得知是被騙了,心裏那股火就燒得更旺了。


  徐氏的五髒六腑都被這股肝火灼燒著,耳畔仿佛能聽見嘶嘶作響的聲音,她生生將帕子掐出了一個洞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林媽媽道:“夫人你冷靜,這是她的地盤,若是叫她發現咱們可就不妙了。”


  徐氏惱怒,這個大喬氏,跟她那個不要臉的娘一樣,生來就克他們的,從前沈氏在世時,把他們壓得不敢動彈,如今沈氏沒了,沈氏的女兒又來禍害她女兒!

  天下父母心,她寧可自己吃盡苦頭,也不想女兒受半點委屈。


  “臭丫頭別以為我治不了你!”


  徐氏不是個衝動的人,隻不過這段日子所有事情累積在心裏,一直沒能發泄出來,鬆花蛋的事成了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對大喬氏再也無可忍讓了。


  林媽媽勸道:“夫人,咱們說好了隻是來瞧瞧她是不是跟許世傑說的一樣,可不是來找她麻煩的,她生了胤王的孩子,咱們與她對抗,沒好果子吃。”


  徐氏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咽不下這口氣啊!她女兒被大喬氏害慘了,她的丞相女婿被大喬氏搶走了,還有她的靈芝堂,也在被搶走的路上,每每想起這些,她的心都在滴血!


  更滴血的是,她拿大喬氏完全沒有辦法!


  姬婉如今不肯見她,姬老夫人又見不著她,她求路無門,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喬氏一天天地壯大起來?

  誰能明白她內心的不甘?


  或許是老天爺終於聽見徐氏的呼喚了,就在徐氏幾乎被迫認命的時候,一輛奢華精致的馬車緩緩停在了容記門口,隨行的一共六名護衛,個個都威武強壯,可見車內之人身份尊貴。


  “祖母,我下去買點鬆花蛋,順便給子書帶一份鹵蝦,您要不也進去隨便吃點兒吧?不去嗎?那成,您在馬車上等我,我很快就回。”


  姬婉下了馬車。


  林媽媽猛地抓住徐氏的手:“夫人!您瞧!是世子夫人!”


  徐氏微微蹙眉,姬婉?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看樣子,不是從京城的方向來的,倒像是去了什麽別的地方,正要趕回京城。


  那輛馬車似乎是丞相府的馬車。


  姬婉早已嫁人,出行該乘坐國公府的馬車才對,怎麽會坐娘家的馬車呢?


  就在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個身穿醬色褙子的、上了年紀的媽媽從馬車內下來了:“榮媽媽?”


  林媽媽沒聽過這個名字:“您認識嗎?”


  “她來過府裏一次,你出去采買了,沒見著她,她是姬老夫人的貼身仆婦,有她在,老夫人想必也在。”徐氏站了起來。


  林媽媽微微一怔:“夫人,你要做什麽?”


  徐氏冷哼一聲:“給我女兒討回公道!”


  姬老夫人趕了兩天路,身子累乏,馬車都不想下,就那麽歪在軟塌上,閉目養神,突然,她聽到了一陣喧嘩聲。


  “什麽人?”


  “是我,恩伯府的徐氏,我想見見老夫人,我有話對老夫人說。”


  姬老夫人擰了擰花白的眉毛:“讓她過來。”


  侍衛抽回了攔住徐氏去路的手,徐氏踩著腳凳上了馬車,一進車廂,二話不說先深深地行了一禮。


  姬老夫人疲倦地擺手:“這些虛禮就免了,冥修與溪兒的事婉婉都告訴我了,是冥修做得不對,不該擅作主張把親事給退了。但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冥修下定決心要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我在這兒代冥修給你賠個不是了。”


  徐氏傷心地說道:“老夫人,我找您不是為了替溪兒打抱不平,溪兒自幼不長在我身邊,性子多少被那群下人慣得驕縱了些,這次她犯了錯,把無辜之人害入大牢,她沒資格再嫁入丞相府,大人取消與她的婚約也在情理之中。我沒教導好女兒,給大人、給老夫人添麻煩了,該賠不是的是我。”


  姬老夫人歎了口氣:“難得你這麽通情達理,溪兒那孩子,是個極好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她又還小,不懂事也屬正常,就為這個便退了她的親,到底是冥修過分了。”


  講客套話,徐氏是講不贏姬老夫人的,姬老夫人要沒點本事,怎麽鎮得住一個公主兒媳?

  姬老夫人又道:“話說開了就好,咱們兩家日後還是多走動,溪兒的婚事,我也會幫忙看著,不會委屈了溪兒的。”


  真的不委屈我女兒,就讓你孫子把我女兒娶進門了,婚約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沒有那紙婚書,你還不是一樣能夠決定丞相的親事?說白了,你是瞧不上我女兒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姬婉給老夫人上了眼藥。


  不過姬婉隻離間老夫人與溪兒的關係,卻沒再給丞相四處張羅親事,真夠奇怪的。


  眼下不是奇怪這些的時候,趕緊把女兒的公道討回來才是正緊!

  徐氏抽出帕子,擦了擦發紅的眼圈道:“多謝老夫人抬愛,溪兒一貫敬重您,說您比她親生祖母還好。做了錯事時,她最擔心的其實不是會被丞相大人退親,而是老夫人您不原諒她,有您這句話,她終於不用再傷心難過了。”


  “唉。”姬老夫人再次歎了口氣。


  徐氏哽咽道:“我來向您請安,除了與你解釋清楚誤會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讓您知道。”


  姬老夫人看向她:“你說。”


  “這讓我從何說起呢。”徐氏為難。


  姬老夫人就道:“你我也不是外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我怕您聽了不高興。”徐氏小聲道。


  姬老夫人笑了笑:“再不高興的我也聽過了,你還有什麽是能嚇到老婆子我的?”


  徐氏委屈道:“你別說,這事兒的確有些驚嚇,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正想著怎麽通知您才好,可巧就碰上您了。說來……有些話長,我實在不知該從哪兒講起,總之就是……就是原先大房的女兒回來了。”


  姬老夫人安靜地聽著,她輕易不打斷別人的話,這也她打小的良好教養。


  徐氏接著道:“大房的女兒……您有印象的吧?就是我大哥與大嫂的女兒小薇,小薇當年做了錯事,被逐出家門,但是最近……她回來了,還帶著兩個孩子。”


  姬老夫人的臉上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徐氏又道:“是胤王的骨肉。”


  姬老夫人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大喬氏與她孫兒有婚約,卻背著她孫兒勾搭上了胤王,胤王與她孫兒是表叔侄,置她孫兒於何地?


  “那孩子我見過,跟胤王長得一模一樣。”徐氏當然沒見過,都是許世傑說的,“我本以為她是帶著孩子回京投奔胤王的,可是沒想到……她竟是來投奔丞相的!”


  “你說什麽?”姬老夫人的眉頭高高地皺了起來。


  徐氏痛心疾首道:“老夫人您當真一點都不知情嗎?丞相大人就是為了她才拒絕溪兒的呀!溪兒在道觀長大,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姐姐,小薇卻是認識溪兒的,坐牢的事,根本就是小薇設下的苦肉計!目的就是為了逼丞相大人與溪兒反目!她還用鬆花蛋訛詐溪兒!五文錢一個的東西,她愣是賣給溪兒五兩銀子!我知道她為當年的事怨恨二房,覺得是二房搶了她父親的爵位,但她有沒有想過,溪兒是無辜的?她要什麽,盡管拿回去好了,我與老爺都沒有二話!她千不該、萬不該這麽陷害溪兒啊!”


  姬老夫人對恩伯府的恩怨沒有興趣,她更在意的是大喬氏是不是真的生下了胤王的孩子,又是不是真的帶著胤王的骨肉狐媚了她寶貝孫兒。


  回京的當日,姬老夫人便找上了四合院。


  四合院是早先昭明公主與姬冥修父親私會的地方。


  昭明公主是先帝的小妹妹,年紀比先帝的兒子還小,當今皇帝見了昭明公主,都得尊稱一聲小姑姑。


  先帝在世時,一直不同意小妹妹與姬家長子的親事,具體原因有些一言難盡,總之,先帝阻撓著不讓嫁,昭明公主都把孩子生下了,先帝依舊不為所動。


  姬婉的童年就是在四合院度過的。


  先帝不喜歡姬婉父親,連帶著對姬婉也沒有好臉色。


  後麵昭明公主生下姬冥修,姬冥修聰慧過人,漸漸得到了先帝的疼愛,這門親事才總算有了眉目。


  姐弟二人搬回了丞相府,可四合院依舊是姐弟倆的家,姬冥修閑來無事便會上四合院住幾天,昭明公主過世後,姬冥修在四合院住的時日越發多了,比在丞相府的還多。


  若是問在哪兒最能打探出姬冥修的消息,非四合院莫屬。


  看到姬老夫人出現在四合院,下人們全都驚呆了。


  綠珠張大嘴,半天講不出話來,還是廚房的楊師傅年紀大,沉得住氣,將老夫人迎進了院子。


  院子裏嚇呆的丫鬟婆子們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綠珠!老太太怎麽來了?”


  “她不會是來查崗的吧?”


  “她會不會發現主子在這裏養了個女人?”


  大家七嘴八舌,說得綠珠心裏一陣咯噔,綠珠按住怦怦跳動的心口:“你們該怎麽做事就怎麽做事,像往常那樣,老太太不管問什麽,都不要扯到夫人頭上,實在逼得緊了,隻說是十七的朋友就是了。”


  姬老夫人走進東廂,一隻腳剛跨國門檻,綠珠扶住了她:“老太太,東廂還沒打掃呢,您先在少爺的書房坐會兒。”


  姬老夫人笑道:“打不打掃都是他的屋子,我又不嫌棄。”


  綠珠看了楊師傅一眼,楊師傅愛莫能助,綠珠垂眸,笑了笑,扶著老夫人道:“這不是怕您怪罪奴婢們辦事不得力嗎?您快請。”回頭望向門外,“鴛鴦,給老太太泡壺茶來!”


  “是!”鴛鴦去泡茶。


  姬老夫人在官帽椅上坐下,四下打量著屋子,說道:“綠珠啊,那牆上貼的是什麽東西?”


  綠珠硬著頭皮道:“是……畫。”


  小望舒的塗鴉,亂七八糟的,活似鬼畫符,主子卻讓人裱起來掛牆上了。


  姬老夫人笑容不變:“是畫嗎?我怎麽瞅著像孩子隨手塗的。”


  綠珠道:“是十七塗的。”


  姬老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梳妝台上:“那些胭脂水粉又是怎麽一回事?也是十七的?”


  那些都是她為夫人準備的,夫人幾乎沒動過,但主子似乎很喜歡屋子裏放著夫人的東西,她便沒有撤掉。


  綠珠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冒:“回……回老夫人的話,是奴婢的。”


  姬老夫人笑得越發燦爛了:“你的東西怎麽跑到冥修屋裏來了?冥修寵幸你了?若真是這樣,那我得給你個名分才好。”


  綠珠嚇得花容失色!


  姬老夫人給榮媽媽使了個眼色,榮媽媽上前,掀起床上的褥子,一層、兩層、三層。


  冥修與十七都愛睡硬床,底下的墊褥不會超過一層。


  傻子也看出東廂的不是姬冥修了,或者,不止姬冥修,綠珠的一張臉變得慘白,她從沒想過老夫人會有找上四合院的一天,簡直殺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姬老夫人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還要繼續裝嗎,綠珠?”


  綠珠忍住心口翻滾的巨浪,語氣輕柔地說道:“老夫人,是十七的朋……”


  “還給我狡辯!”姬老夫人一巴掌拍上桌麵,“我老了,你們一個個兒的就不拿我當回事兒,是不是?”


  綠珠跪下,誠惶誠恐道:“奴婢不敢。”


  她一跪,院子裏的下人也紛紛跪下了。


  姬老夫人冷哼道:“你有什麽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膽大包天,你目無尊卑,你簡直是想造反!”


  “老夫人!”綠珠大駭。


  姬老夫人冷眼看著一群坑壑一氣的奴才,氣不打一處來:“冥修在外頭養了個不貞潔的女人,你們這些做奴才的不幫著勸解,反倒替他隱瞞,你們可知這件事傳出去,對他的影響有多大?真當文武百官都看姬家很順眼嗎?來人!”


  隨性的幾名孔武有力的仆婦走上前:“老太太。”


  “每個人拖下去杖則二十大板!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幫著禍害少爺!”


  “是!”


  四合院很快便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


  姬老夫人麵無表情地上了馬車,榮媽媽替她揉著心口道:“您消消氣。”


  姬老夫人氣悶道:“你讓我怎麽消?我帶他去給他祖父上香,他半夜不辭而別,我當是朝廷出了什麽非他不可的大事,卻原來是為了救那個女人出獄!這些日子,我在別莊住著,他不來接我,我也隻當他是在忙,沒功夫抽身,可你瞧他都在幹些什麽?他把那個背叛過他的女人接到四合院住下了!他可真是學他老子學得好哇!家裏不同意,背著也要硬來!我當年降不住他老子,我現在還降不住他!”


  他老子好歹養的是親生骨肉,他算什麽?給胤王的孩子當便宜爹?


  當年的昭明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她不能把對方怎麽樣,大喬氏不過是被逐出家門的棄女,居然也敢來禍害她孫兒,真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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