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義軍
益州廣漢郡以北四十裏,起義軍於此集結,便是看中廣漢坐落益州、潼州兩地要道,人口眾多、物產豐富,想要攻下此郡以作據點。
而朝廷自然不可能將廣漢拱手相讓,隻不過這裏距北燕邊境已不過數百裏地,駐境官兵不得輕易調動,隻得從巴西、梓潼二郡抽調部分兵力配合廣漢形成夾擊之勢。
但由於此次起義軍人數眾多,加上地勢對其有利無法一舉剿滅,而隨著時間推延又有更多難民加入其中,他們論單兵作戰雖不及正規軍隊,但其攻守之間也頗具章法,竟讓官兵吃了不少苦頭。
而探查所知,此次指揮攻城的正是義軍頭目劉順,他原本是朝中將官,但由於上司被侯靖打壓也跟著失勢下野,恰逢民亂爆發,其順勢募民為兵,在益州境內漸漸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
而如今兩軍僵持,朝中隻得遣玄冥眾人來解決此事,如果能將賊首劉順除掉,那麽整個益州的起義軍也將群龍無首,變為一盤散沙。
“彭大哥,這次目標乃是劉順,如果能暗中解決掉他……應該能省不少事。”
位於隊伍最左邊的嚴睿說到,他本意是盡可能隻除掉劉順一人,避免和起義軍衝突,畢竟那些也都是大梁百姓。
“能這樣當然最好,隻要能除掉劉順,其他反賊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說到這,彭堯瞥了眼一旁的秦風,隨即又道:“可是……”
“可是什麽?”陳勇不明所以,有些納悶的問到。
“可是就算解決了劉順,餘下的百姓怎麽辦?”不等彭堯解釋,嚴睿皺了皺眉說到:“誅劉順易、安百姓難,現在起義軍少說一萬,如果處理不當,任他們四散而去淪為山賊劫匪,那形勢隻會更加棘手……”
“正是如此,要我說這都什麽破事……”彭堯不耐煩的嘟囔了一句,一旁的陳勇見狀撇了撇嘴說到:
“在不傷及無辜的前提下,衝進一萬餘人的隊伍中做掉賊首,這也不容易吧……”
“這倒不難,隻要讓北邊的官兵佯攻吸引義軍注意,那麽他的背後便有機可乘。”
“小嚴軍師,那劉順可是武官出身,若是其親自領兵衝殺又該如何?”嚴睿能文能武,之前許多任務他都出謀劃策,日子久了眾人也就開始叫他“小嚴軍師”,眼下見其又有辦法,一旁的張春開口問到。
“那樣最好,秦大哥擅長使弓有百步穿楊之能,若是劉順真敢衝在陣前,隻怕是九死一生。”嚴睿微微一笑,扭頭朝秦風問到:“對吧,秦大哥?”
秦風雖不苟言笑,但聽到這些誇讚的話也是受用,隻見其微微仰頭目光微斜,看著嚴睿說到:“隻要目力所及,便是十死無生。”
說到這秦風頓了頓,扭頭又看向一旁的彭堯說到:“另外,餘下的百姓如果願意,可以收編。”
彭堯聽到這話眉頭一挑,如今確實有許多難民選擇了參軍,但糧食的問題沒有解決,軍隊又如何容下這麽多人?隨即向秦風遞了個詢問的眼神,卻見對方輕輕點頭也就沒再多問。
“那這次任務就按嚴睿說的去辦,目標隻有劉順一人,其餘義軍願降那便讓廣漢、巴西、梓潼三郡的將領來善後,但如果遇見冥頑不靈的……格殺勿論。”
說完彭堯便將玄冥眾人分為兩隊,一隊由彭堯率領共計八人,於廣漢方向伺機暗殺劉順;剩餘五人由秦風指揮,先去北麵和官兵匯合,如果劉順親自參戰,便讓他有來無回……
天剛露白,起義軍大營便傳來了官兵的呐喊聲,猝不及防讓義軍手忙腳亂,但震驚之餘很快便列隊完畢,可見軍紀雖不如官兵那般嚴明,但也有模有樣。
劉順昨日思考破城之策才剛剛合眼,就聽見外麵嘈雜的聲響,待衝出營帳定睛一瞧,隻見遠方塵煙四起,想必是官兵發起了新一輪進攻,隨即披盔戴甲,上馬備戰。
“將軍,這次敵人來襲聲勢浩大,估計是又有援軍馳援。”
劉順身側一個中年漢子看著遠方說到,此人姓費名紀,一直為劉順侍衛,哪怕之後劉順失勢也不曾離去。
“不要急,像往常一樣以三人一隊互成掎角之勢穩紮穩打,隻要能頂住這次,晚上我便能攻破廣漢!”
論規模作戰義軍自是不能和官兵相比,再則礙於訓練有限,劉順便索性借著人數、地勢的優勢讓義軍以三人一隊對抗官兵,畢竟這樣教起來也的確容易許多。
“是,我立即吩咐下去!”說完費紀便領命而去,而劉順望著遠方突然眼角微抽,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此次交戰官兵卻是極為狡猾,人數雖不見多,但始終以“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的方式迂回,劉順判斷這是官兵的誘敵之計,隨即下令不準深追,隻是在營前列陣抵禦敵軍。
可百姓不比官兵,在沒有受過訓練的情況下,一來二去神經早已緊繃,眼下時間越拖越久,每次官兵的喊聲一起,身體也都開始跟著不住的顫抖。
劉順在後方看的清楚,心中也跟著一頓罵,如若再這樣下去導致身心俱疲,怕是要不戰而敗,隻得下令官兵若再是進而又退,便乘勢追擊。
不久,官兵新一輪進攻開始,還沒喘幾口氣的義軍又連忙迎戰,可和之前一樣,兩軍剛有接觸官兵又轉而後退,而這回義軍陣中卻有一個聲音高呼:“官兵不敢和我們硬碰硬!我們衝!”
說話的正是費紀,隻見其一馬當先衝向敵陣,其餘義軍一看這架勢也都振臂一呼,朝正準備後撤的官兵撲了上去。
借著這股衝勁,義軍一下興奮起來,耳中隻聽得見心髒“砰砰砰”的跳動聲,之前的緊張還真就被蓋了過去。
但這樣一來,劉順原本安排的戰術也被徹底打亂,千軍萬馬之中,本就沒受過幾天正經訓練的義軍哪裏還能找的到隊友,局麵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老天保佑,希望這些官兵和我們一樣。”
劉順心中默默說到,由於現在大部分難民都為填飽肚子選擇入伍,雖說頂著“正規軍”的頭銜,但和義軍一樣,十幾天前也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好在這短暫的接觸雙方隻有少量傷亡,義軍越衝越凶,而官兵也是卯足勁回撤,看似占據上風,但劉順之前那股不好的感覺卻越發濃重起來。
追了估摸有五六裏地,義軍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而官兵見狀也跟著放慢腳步,但依舊有序的後撤,以義軍保持著三丈距離。
眼瞧開闊地帶逐漸變少,周圍陸續出現了樹林,劉順心中一驚,連忙傳令全軍停止追擊,一直衝在隊伍前方的費紀得令也是立即勒馬,等待劉順的下一步指示。
“陳大人,前方那騎馬之人可是劉順?”說話的正是嚴睿,此時玄冥以及官軍統領一直隱蔽在不遠處的樹林之中,等待著劉順上鉤。
但劉順的反應也是夠快,眼瞧此處易於伏兵,連忙停止義軍前進,恰好沒有進入到官兵的包圍圈之中。
“……不是,那人應該是劉順的護衛費紀。”由於相隔較遠,被稱為“陳大人”的將領眯眼看了半天才搖頭答道。
“小將軍,如果那反賊察覺到危險,退兵回去又該如何?”陳大人皺眉問到,雖說自己統兵近萬,但遇到玄冥不論能力、官職都要低上不少,眼見身旁的年輕人不過二十來歲,也得尊稱其一聲將軍。
“無妨,他們回不去了。”
這邊嚴睿話音剛落,劉順就見一名本在大營的義軍氣喘籲籲的跑來說到:“劉將軍!我們的營地被廣漢駐軍偷襲,已經失守了!”
此時劉順正打算下令回營,再聽到來人的匯報後也是有些發懵,等回過神後一把揪住那人既憤怒又疑惑的問到:
“廣漢駐軍不過一千,營地少說還有三千餘人,怎會這麽快就被攻下?難不成又來了援軍?”
“這我也看不明白,官兵穿的都一個樣,不知是不是援軍……不過人數好像沒見多。”
“那怎麽會失守!?”
“將軍您剛離開營地,就有幾人偷襲了我們,而且大家夥注意全部在將軍這,確實也沒注意,等發現的時候楊富他們都被俘虜了……”
那匯報的義軍哭喪著臉說到,楊富在義軍之中相對有些能力,此次交戰劉順便安排其在大營駐守調度,可沒想到他竟然會被俘虜,而其餘的義軍大多也沒什麽主見,眼下主心骨被擒是逃的逃降的降,三千人的隊伍很快就被瓦解。
“可惡!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有三千人在側都能被俘虜,那官兵難不成是天兵天將……?”說到這,劉順突然意識到什麽,話鋒一轉連忙問到:“你剛才說有多少人偷襲營地?”
“……我隻看到七八個人,他們把刀架在楊富脖子上,大家害怕就都跑了……”
“七八個……?”劉順皺了皺眉喃喃說到,廣漢雖說能人不少,但也沒聽說有誰能在三千人的隊伍中來去自如且生擒主將,難不成……
“那幾人有何特征?”劉順看著那義軍突然問到,眼神中帶著些許驚慌。
“這……他們都身著黑色鬥篷,看不清清臉,但我隱約聽到他們其中一人好像叫做‘陳勇’……”
“陳勇……?我的天……”說到這,劉順一掃剛才的憤怒,轉而變得有些頹唐:“想不到他們都來了,真夠榮幸……”
劉順原為武官,在朝中地位不算太低,自然聽過“玄冥”二字,而恰好“陳勇”的名號他又知道,心中也明白來者是誰。
眼下腹背受敵又有玄冥介入,劉順早已無心再戰,但想要脫困眼下隻能突圍,而廣漢方向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那裏的守軍全部出動也不過一千,勝算要遠遠大於和官兵在這硬碰硬。
可強行突圍勢必會帶來不小的傷亡,看著身旁這些每天都在忍受饑寒的百姓,劉順又有些於心不忍,他們在這是兵,在家中卻又是頂梁柱,如果死在這他們的親人又該如何?
“將軍!廣漢的駐軍追上來了!”
就在劉順搖擺之際,彭堯幾人已帶著廣漢駐軍出現在視線之內,人數雖說照起義軍差了不少,但前麵幾個著黑色鬥篷、跨黑色戰馬的人,給劉順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壓力。
“活下去,總歸會有希望吧……”
劉順目視前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定一般大聲說到:“全軍原地待命,沒我的命令不準擅自行動!”
這句話聲如洪鍾,就連樹林中秦風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差不多了。”嚴睿淡淡說到,很明顯已經看出劉順有了放棄的打算。
隨著義軍左右散開讓出一條通道,劉順騎馬緩緩走到陣前,衝著慢慢靠近的彭堯幾人大聲說到:“請各位將軍移步陣前說話。”
劉順並沒有說出“玄冥”二字乃是故意為之,畢竟這個名號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將軍,小心暗箭!”費紀見劉順走出陣中也是一驚,連忙護在其身前警惕的盯著四周。
“無妨。”劉順拍了拍費紀的肩膀向前幾步再次說到:“請各位將軍出來說話。”
見劉順獨自走到陣前,樹林之中的秦風隨即張弓搭箭,正欲瞄準卻被身旁的嚴睿伸手攔下:“秦大哥,讓我去聽聽看他想說什麽。”
秦風聽了微微皺眉,想了片刻還是放下手中的長弓說到:“一切小心。”
嚴睿點了點頭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駛出樹林向劉順而去。
劉順見身側傳來馬蹄聲,扭頭看去卻是有人朝自己而來,待離得近了發現那人頭戴兜帽、臉遮麵巾,隻露出一雙冷漠的雙眼。
“將軍可能以真麵示人?”劉順說到這抱拳又道:“沒別的意思,隻是好奇罷了。”
嚴睿沒有回答,在距劉順十丈距離止步不前,一人一馬立於那裏威風凜凜。
“我明白。”見對方沒有答話,劉順苦澀的笑了笑:“你們的規矩我大概也知道一些,畢竟在朝為官那麽多年……”
瞧著劉順喋喋不休的自說自話,嚴睿沉著聲音有些不耐煩的問到:“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那倒不是。”見對方開口,劉順舒了口氣,有些灑脫的說到:“我隻是想再多說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