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薄情寡性

  東華原本就是鎮機械廠躊造車間的一名技術員，老婆去世後，他為了更好的照顧女兒東濤，曾經辭職過一段時間，後來和馮蘭結婚後，迫於生活的壓力，東華隻好又回到機械廠上班。


  ??說起東華回廠，其中還有一段小插曲，因為當年東華辭職時，幾個廠領導輪番做過他的工作，希望他能繼續留在廠裏，可是都被一心相要回家照顧女兒的東華拒絕了，這讓幾個廠領導很不高興，所以，當東華再次找到廠領導說自己想要回廠上班的時候，廠領導並沒有同意，而是婉言拒絕了他。


  ??他連續去找了幾次，都被廠領導拒絕了，東華實在沒有辦法了，隻好挨門去找當年廠裏的一些老朋友，請他們幫忙在領導麵前多美言幾句，替自己說些好話。


  ??後來，在眾人集體找廠領導說情的情況下，東華才又重新回到機械廠上班。


  ??近一段時間，東華總是感到胸口發悶，呼吸困難，徒弟小莊幾次提醒他去縣醫院做個全麵檢查，看看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東華總是一笑置之。


  ??這並不是東華不關心自己的身體，也不是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盲目的自信，自己的身體是什麽狀況他比誰都清楚，他之所以不去體檢，因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承受不了體檢的結果。


  ??今天，東華早早的就到了廠裏，因為今天夜裏要開爐，所以他要監督工人抓緊時間把鑄件模型做好。


  ??東華換上工作服，來到車間，徒弟小莊早就到了，小莊看到師傅就快步迎了上來。東華衝小莊點了點頭，剛想說話，就感到胸口痛的難受，他張口想要叫喊，一張口卻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當東華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裏，徒弟小莊正站在床邊焦急的看著他。


  ??見到東華醒來，小莊開心的叫了起來：“太好了，師傅你終於醒了。”


  ??“小莊，我這是怎麽了？”東華輕聲問道，“咱們現在是在哪裏？”


  ??“師傅，咱們現在在縣醫院，”小莊強笑道，“上午您在廠裏暈倒了，可把我嚇壞了，我什麽都不懂，隻好打120求救，他們到了後就把您拉到這裏來了。”


  ??“這次真是辛苦你了，”東華說著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現在正好是下午三點，又道，“結果應該已經出來了吧？醫生是怎麽說的？”


  ??“出來了，”小莊笑道，“醫生說您是因為工作太累了，所以才暈過去的，他們建議你以後多休息。”


  ??“說實話，”東華陰沉著臉，假裝生氣道，“你小子，一說慌臉就紅，說吧，師傅到底怎麽了？”


  ??“師傅，您.……我.……。”小莊話到嘴邊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所以他，囁嚅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說吧，師傅我有心理準備。”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東華的心突然“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為了不使小莊看出自己的異常，他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後，又道，“小莊，師傅得的是不是肺癌？”


  ??“是的，師傅，醫生說您是肺癌晚期。”小莊本不想告訴東華實情，怕他承受不了這個事實，可是，他現在一聽東華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於是也就不再隱瞞，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小莊哪裏知道，其實他的師傅東華什麽都不知道，剛才那樣說隻不過是在“詐”他而已。


  ??“哦……。”東華長長的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雖然他的心中早就懷疑自己得的可能是癌症，可是現在親耳聽到後，心情一瞬間就變得沉重起來。


  ??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來說，患上癌症特別是晚期就意味著死亡。


  ??平時沒有生病時，人們常常把死掛在嘴上，一副把生死看的很淡的樣子，可是當一個人真正的麵對死亡時，又有幾個人能夠坦然麵對？


  ??良久，東華才沉聲道：“小莊，我生病的事，你師母知道嗎？”


  ??“師傅……。”小莊吞吞吐吐的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吧！”東華道，“別吞吞吐吐的。”


  ??“師傅，當您暈過去後，我就給師母打了電話，師母到了廠裏就和幾個領導鬧了起來，說師傅您是在廠裏出的事，就應該算是工傷，廠裏必須負全責。”


  ??“師母還說，廠裏必須出錢把你的病治好，而且她們母子今後的生活費，廠裏也要全部承擔。”


  ??“胡鬧，”東華低聲道，“廠裏的幾個領導怎麽說的？”


  ??“廠領導的答複是，如果醫生檢查出師傅您確實是因工受傷，廠裏將負擔您住院期間的全部費用，並且按您現在的工資的雙倍賠償您住院期間的誤工費。”小莊道。


  ??“本來師母也跟著救護車來縣醫院了，隻是當她聽說師傅您得的是肺癌而且還是晚期的時候，就回去了。”


  ??“她走時怎麽說的？”


  ??“師母說，家裏沒有錢給你治病，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在這陪著你，讓你醒過來後，自己想辦法籌錢。”


  ??“哦，我知道了，”東華說著翻身下了床，沉聲道，“小莊，麻煩你去和醫生說一下，我這就出院。”


  ??“師傅，您的病還沒有好，怎麽能出院呢，如果您擔心醫藥費的話，我手裏還有兩萬多元，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去借。”


  ??“去吧。”東華擺了擺手道，“你的好意師傅心領了，師傅如今得的是癌症，如果做手術的話，醫藥費可不是小數目，而且花了錢也不一定能治好，況且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師傅怎麽忍心再拖累你呢？”


  ??小莊拗不過東華隻好去辦了出院手續，然後又租了輛出租車把東華送回了家。


  ??東華回到家後，既不去廠裏上班，也不做家務，每天吃了飯就躺在床上睡覺，為此馮蘭沒少罵他，他都裝做聽不到。


  ??一天、兩天這樣，時間一長，東華就睡不著了，就開始想以前的事。想自己小時候爸爸、媽媽在地裏幹活，自己就坐在地頭玩，那時家裏雖然沒錢，可是他很快樂；後來，自己長大了，娶了老婆，有了女兒東濤，老婆非常賢惠，對他和女兒都好的很，那時候家裏也已經有了些積蓄，雖然不多，可是他也很快樂；再到後來，老婆去了天堂，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了兩年，直到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馮蘭。


  ??初見馮蘭時，馮蘭說她不在乎他的年齡，也不在乎他有一個女兒，還說她會把東濤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他竟然相信了，竟然就和她結了婚，還和她生下了東寶，雖然又有了老婆，還有了兒子，可是東華發現，從那以後，他竟然沒有開心過。


  ??於是，東華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和馮蘭結婚，他開始自責，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女兒，他又開始想念起女兒東濤來，可是他不敢去找女兒，也不敢讓女兒來看他，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臉再見到女兒，也沒臉去地下見自己的老婆。


  ??越是想念女兒，他就越是自責，越是自責，他就越想念女兒，就這樣在身、心雙重煎熬下，東華的病變得更重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東華就從年青力壯的青年變成了形容枯稿的老人。


  ??最近幾天，東華感覺到自己大限已到，越發的想念起女兒來，他很想去小江村找女兒，他要在自己去地下見老婆之前見女兒一麵，可是，如今的他已經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正好，徒弟小莊來看他，於是他就拜托小莊幫他去給女兒送個信，讓他告訴東濤爸想她了，讓她無論如何都要回來一趟。


  ??小莊找到東濤，把情況和東濤說了一遍，東濤聽說父親想自己了，二話沒說，就和小莊一起回去了，父女二人兩年未見，一見麵自是抱頭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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