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清白與汙濁

  被陰霾籠罩了幾天的天空再也沉不住氣了，“嘩嘩”地下起了大暴雨。千府，在狂風暴雨的衝擊下，更顯神秘凝重。


  “秋歲，就讓你爸爸安心的走吧！”趙知秋看到一直杵在棺材前的兒子，心疼的抹了抹眼淚。從年輕時便有“鐵娘子”之稱的她，從來沒有為誰掉過一滴淚。今天她不知道是為死去了相伴半生的男人，還是為受了打擊的兒子。


  麵前的人始終如一尊雕像，沒有任何的回應聲。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站了三天三夜，不聲也不響，不吃也不喝。


  “來人，馬上出殯！”逝者已矣，活著的不能也要跟著去陪葬。關鍵時候，趙知秋拿出了她千家女主人的氣勢。隨著千府上下一片哀嚎，千秋歲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塌！


  “千先生！”千家的頂梁柱塌了，千家上下一片混亂、喧嘩。


  “馬上請陳醫生，藍星宇、蕭子歌好生照看千秋歲，其餘人都隨我去送老爺！”趙知秋指揮若定。


  不愧為京城裏來的大家閨秀，能將這樣的場麵控製下來實屬不易。


  趙知秋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全場，所有的工人都低下了頭，不知道這老婦人又在盤算著什麽鬼主意。


  “你，過來！”趙知秋指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將千行文的遺像往他懷裏一塞，“抱著！”


  “夫人，這……”小夥子像抱了個炸彈，嚇得臉色發白，可是又不敢將這炸彈隨便扔在地上。隻好向趙知秋投來乞求的目光。希望她發發善心將這炸彈收回去或轉移給其他人，他上有高堂健在，不敢擔此重任。


  “平時嘴裏念叨著對老爺子如何忠心耿耿，現在可是看出真心不真心了，能給老爺子當兒子送終，是你們的福氣！”


  “可是……”年輕人還想狡辯，您不是有兒子嗎，這麽多天都等了，就不能再等幾分鍾等他醒來？心疼自家兒子就要別人的兒子去受罪，一貫有錢太太的作風。


  “誰還有異議？”


  “夫人英明，我們沒有任何異議！”所有的工人都低下了頭，生怕下一個倒黴的差事就會輪到自己頭上。


  原來這就叫做識時務，原來這就是身不由己，原來這還叫做“牆倒眾人推”！年輕小夥子沒得選，誰讓他是老爺生前最器重的人。


  風，呼呼的卷起路邊的落葉，電閃雷鳴一個接著一個，雨，瓢潑一樣傾瀉而下，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六輛黑色的轎車在暴風驟雨中，緩緩駛向殯儀館。趙知秋端坐在車裏，從後視鏡裏看到路兩邊被車軲轆碾壓出的模糊的痕跡，心情一片沉重。


  行文，你一生清清白白，為什麽到生命的最後你要給我留下這樣一個汙點？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是我趙知秋曾經不忠於你的報應？行文，我真的不相信你是身體上曾經背叛過我的人！一滴淚自趙知秋的眼角緩緩落了下來，淚水、雨水和泥土混在一起，經過了曆史車輪的無情地碾壓，今天，還分得清楚幹淨和汙濁嗎？


  不知道是老天刻意安排，還是趙知秋故意為之，千老爺子的葬禮撞了個非常特殊的日子，在這個傾盆大雨的雨夜裏，非常低調的下葬了。低調得連看熱鬧的人都很少，因為全清昳的人都忙著躲避那場暴風雨了，包括平時最八卦的娛樂記者們。


  千府一切平靜如常，千秋集團也並沒有因為千老爺子的離世而變得一蹶不振，可以說是未受到絲毫的影響。這全都歸功於千家太太趙知秋的治業有方，管家有道。對付那個不孝的兒子，她更是有她自己的一套。


  “落如，怎麽還不將參湯給秋歲送去？”她在“哢嚓、哢嚓”地修剪著一棵冬青樹，枝椏又粗又長，再不修剪，恐怕明年春天還不知道瘋長成什麽樣子。


  葉落如端坐在亭子裏，獨享秋風，無動於衷。\t

  “落如？”她放下剪子，邁上石階，走過去慈愛的拍拍她的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聽趙姨的話，不要氣餒！”


  葉落如嘟起小嘴：“他是石頭，是頑固不化的那塊！”


  趙知秋笑笑：“百煉鋼都能化成成繞指柔，再頑固的石頭也有捂熱的那一天！”


  “趙阿姨，您有高招？”葉千金兩眼放光，像是馬上拿到了降服千秋歲的法寶。


  “你呀！”趙知秋戳戳她的腦袋，“知道秋歲現在是什麽心情嗎？”


  “難過啊！”傻了啊，誰家死了爹還活蹦亂跳的，也就這千夫人能耐，將傷心掩飾得平靜如水，化悲痛為“哢嚓”。


  “那他現在最需要什麽？”


  “關心、溫柔體貼……”葉落如笑了，“我明白了，我馬上再去送參湯！”


  趙知秋拿起剪刀繼續剪著冬青枝：“行文，我要改變秋歲生命的軌跡，絕對不能讓他走你的老路子！”


  “落如，我不是說過我不想吃嗎？”書房裏千秋歲又在對著葉落如發火了。


  “我沒讓你吃啊？”葉落如無辜的將參湯放到他麵前，“不吃看著不是也很好嗎？”


  千秋歲繃著臉，想起浮雲山上那個女孩子的話，不禁笑道：“等我有了錢，參湯盛兩碗，喝一碗，看一碗！”


  “我們現在不是還沒錢嗎，就一碗，一起好好看著吧，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也是好的啊！”她溫柔的聲音像一陣細雨，輕輕柔柔落在了他冷硬的心坎上。


  他收起笑：“是母親讓你來得？”


  這麽快就被看穿了，看來她的演技不是一般的爛啊！葉落如急急地：“我不是為了千秋集團嗎？你不振作起來，千秋集團就要受影響，我們千葉兩家的合作項目就受影響，我可不想千葉兩家的基業毀在你的手裏！”


  千秋歲定定的看著她：“好，這才是我認識的葉落如！”


  “可是，你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千哥哥了！”在他銳利的目光下，葉落如幹脆抹去偽裝，“你頹廢、你冷酷、你無情、你自私……”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嗚嗚地哭了起來。


  “好了，”一個空碗遞在她麵前，“別哭了，湯已經被我自私地喝光了！”


  葉落如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麵前的空碗，千哥哥喝了參湯，喝了她做的參湯！一時得意忘形，她跳起來想要抱住他，大喊一聲，千哥哥你真好！


  可是，她卻擁抱了厚厚的一本書，《商業大戰》！她心裏一陣羞惱，可是卻眨著更加無辜的大眼神，裝作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我想，這才適合你！”他轉身坐到書桌前的藤椅上，執起筆，“回去慢慢看！”


  “好，我一定拿回去慢慢看！”她咬牙切齒。


  “還要寫出心得體會，這是合作需要！”千秋歲頭也不抬。


  葉落如憤憤地拿過書，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桌子角：“好，我去寫心得體會！”


  趙知秋看到葉落如拿著本書悻悻地出來，搖搖頭，冷冷一笑，低頭繼續“哢嚓哢嚓”剪她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