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破舊的帆布迎著風左飄右蕩,上麵一個寫的歪歪扭扭的“茶”字,可以看出這是簡易木樁搭成的茶棚,供來往的旅客休息飲茶。遠遠瞧去,似乎生意並不好的樣子,茶壺放在爐子上燒的冒白煙了,老板還斜斜倚靠在旁邊的柱子上打瞌睡。午間溫暖的陽光灑在破舊的茅草棚上,聽著茶水沸騰的滋滋聲響個不停,還是時而偷偷飛進來覓食的麻雀。
趕了一夜又大半天的路,倉遙一行總算在正午時分出了迷霧林。正愁著離鎮子上還遠,沒個落腳的地方,眼見前方白煙嫋嫋,心道是哪個村落,正巧空腹難耐,幹糧已差不多用完,借戶人家生火吃飯也好。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個簡易茶棚,空空落落的,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十幾人的腳步聲驚醒了一旁打瞌睡的茶棚老板,睜開一雙機靈的綠豆眼四周一轉,看到突然出現這麽多客人,心中一喜,細窄的臉立馬掛上生意人特有的笑,忙迎出來招呼道:“來,來,來,幾位爺這裏坐。”將肩上半黑不白的抹布拿下來使勁的抹著桌子,口中不停的殷勤招呼著。原本空曠的茶棚一下子擠滿了人,
幾張粗陋的桌子上,能看到黑糊糊的油膩,隨著日積月累成了厚厚的一塊塊,桌腿還不穩,隨著他的擦拭搖搖晃晃,仔細瞧去,原來還都是補過的。旁邊的幾條長凳懶散的擺放在桌子旁邊,看著也不像很牢固的樣子。老板看到他們打量的眼神,連忙笑著道:“小村小落的,還請各位客官別介意,來,大家坐下,我這就去給你們泡壺清茶。”站直了身體,帶了些驕傲的說道:“別看這裏環境簡陋,我那茶可不是吹的,方圓幾百裏誰不說我老王的茶清熱解渴,還可消除旅途疲勞,解困解乏,消暑潤肺。。。”不待他繼續說下去,倉遙失笑擺手道:“你先去將茶泡來,再解說不遲。”那人點頭哈腰,伸手撓頭道:“各位久等,我這就去。”
雖然那一套說辭誇張了些,這茶的確是好茶,清潤解渴,入齒留香,隻是其他人也隻當它是普通的白開水那般猛喝,體會不到這其中滋味了。倉遙低聲笑笑,淺品慢飲,順便環顧四周,此處青山傍水,鳥語花香,倒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微風徐來,再加上口中香茶,消除了不少一路奔波的疲憊感。李全坐在倉遙旁邊,看到倉遙嘴角笑意,好奇道:“大人為何事高興?”倉遙轉頭微笑道:“在下不過突然想起了何為幸福。”李全抓頭窘笑道:“這等文縐縐的,我這個大老粗實在不懂。”
將茶碗放置桌上,手指著它,說道:“簡單的說,幸福就是你覺得渴的時候,有這樣一杯清茶。”李全狀似明白的點點頭:“原來這麽簡單。”倉遙看著他,失笑的拍肩道:“就是這麽簡單,”隨後,又搖頭歎道:“不過世人將之複雜化罷了。”若不是人心貪婪,那蕭王爺不會有奪位之心,他們便不用來到冰祁,也就不會發生這麽多意料之外的事了。
李全抓頭撓耳,對倉遙的這番感慨似懂非懂,正不知回什麽好,看到稍遠的官道上走來一雙人,似乎像是一對走親戚的小夫妻。說似乎是因為兩人並不是平行走的,女的走在前頭,男的離她三步遠,不管前頭的女子步子快些還是慢些,後頭的男子都不遠不近的與她保持三步距離。若要說是侍從,也不像那麽回事,哪個當仆人的像他那樣懶散,漫不經心。
本無心睡眠,也不知是吹了半夜風,讓心底煩躁消散了,還是那兩口酒起了效用,回客房以後,樓雪柒居然很輕易入睡了,而且一夜無夢,至清晨,被門外的聲音吵醒。稍適梳洗了一番,將長發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髻,拿起桌上的木釵斜斜插上,幾許碎發拂麵而貼。回頭抱起床角雪狐,才打開房門,就看見那個男人慵懶靠在前麵木柱上,一雙黑眸直視自己。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開啟聲,陶子騫回頭看著出來的素麵少女,見到她疑惑眼色,笑道:“為了防止你溜走,我可早早守著了。”樓雪柒自他身側走過,低聲留下一句:“隨便你。”陶子騫站直身子,笑著追上去:“看在我的誠意上,就賞我一個笑臉如何?”似乎認識以來,樓雪柒都是這幅淡淡的神情,不怒不喜也不笑,陶子騫笑著想到,除了那次些微惱怒。
空空蕩蕩的官道,偶爾有一輛馬車路過,或者送信的差使策馬快鞭而過,揚起的塵土中看到兩個身影,一青一黃。穿青色長衫的男子揚著一把折扇,就算外麵風已經夠大了,他還不停的來回搖動,恣意瀟灑,嘴角似笑非笑,興味盎然的跟在黃衣女子後麵。黃衣女子手中抱著一隻純白雪狐,麵無表情的往前走著,與身後笑意盈盈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一路走來都是陶子騫在說,談天論地,基本上沒什麽營養,直到樓雪柒聽的厭煩了,停下來對著他說道:“你,離我遠一點。”陶子騫笑笑,出乎樓雪柒意外的真後退了三步,伸手比了比兩人的距離,說道:“這樣夠遠了麽,再退可不行了,我舍不得離你更遠。”樓雪柒瞥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轉過頭繼續往前走。陶子騫果然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跟隨著樓雪柒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走在她身後,也不再開口說話,自個哼著小曲左右看兩旁風景。
行了半日功夫,那方寫著“茶”字的破布映入眼簾,陶子騫合上折扇,對著前麵的樓雪柒說道:“那裏有個茶棚,我們去休息一會吧,這半天功夫了,我看你都沒歇過,肯定累壞了。”樓雪柒走路的步伐未停,也沒有回他的話,但行走的方向分明朝著那個茶棚去的,陶子騫低頭笑笑,也沒有點破,依然緊追其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