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荷戟而戰
【一八八】荷戟而戰
艾歐尼亞的夜，靜謐一如往常，夜風穿過村莊外圍的樹林，帶來樹葉沙沙的聲響。
卡爾瑪站在村莊的空地上，聽著僧侶們的話，隻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一片空白。
“李青……怎麽了？”卡爾瑪聽到自己在問話，聲音在顫抖，恍惚有種並不是自己在開口的感覺。
“他死了。”年長的僧侶歎了口氣道，“有軍隊攻入了艾歐尼亞，打破了魔法的禁製，進攻了李青的村子，他們一把火燒毀了村子，李青讓村民們連夜逃離，而他自己，則決定留在那裏，為他們村莊的百姓守護一道防線。”
“李青以一人之力去抵擋一支軍隊嗎？”卡爾瑪驚問道，她能感覺到，淚水已經在自己的眼眶裏打轉，“他……他這樣豈不是送死？”
“為了村民們能活下來，李青才會如此選擇。”僧侶道，他的臉上，也露出悲憫的神色來，“雖然平日我們常說，李青未免離經叛道了些，可這樣的時刻方能看出，他還是一條漢子。”
“沒想到那些人竟然……真的敢動手。”另一個僧侶道，“在艾歐尼亞這樣的地方，他們竟然也膽敢使用武力，而不怕神的懲罰。”
他們這樣的討論，和話語中的怯懦，都讓卡爾瑪感到無比的厭煩，尤其是此刻，得知李青的死訊，她的心中無比的痛苦：“你們想要怎麽辦？”
“我們……我們能怎麽辦？”僧侶苦笑道，“我們受製於自己的信仰，許多事情，又豈是一句‘我們想怎麽辦’就能決定的。”
“你們呢？”卡爾瑪不再理會幾個僧侶，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出來打探消息的村民們，“若是那支軍隊攻到艾歐尼亞的其他地方去，你們該怎麽辦？”
“我們隻想要和平。”一個百姓大著膽子道，“隻要能有和平……”
“和平？”卡爾瑪冷笑了一聲，“那些軍人，他們的眼中有和平嗎？他們放火劫掠殺伐，莫非你認為，到了這裏他們就該轉了性子，和我們和平的共處？你也未免太過天真了。”
“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那人問道。
“我們要戰鬥。”卡爾瑪道，說這話時，她的麵前忽然閃過了李青帶著淡淡微笑的臉龐，“若是敵人持著武器來到家門口，為了家園，為了愛人，我們應當荷戟而戰。”
“可是……和平才是我們的信仰。”一個僧侶訥訥道，“戰爭即是流血，流血即是犯罪。”
“李青已經死了。”卡爾瑪淡淡道，這時候她本以為自己會無比悲憤的，可是她發現，她竟然相當的平靜，“你以為他隻是在用自己的死拖延換來整個村莊村民的生命嗎？他是想要你們看清楚，如果你們繼續不反抗，我們每一個村落，都會被殺燒擄掠，我們每一個人，我們的親人朋友，都有可能是李青的結果，你們真的還要被那所謂的和平誓約束縛著引頸就戮嗎？”
這樣一番話，顯然震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即便是僧侶的臉上，都露出動容的神情，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我們要戰鬥！”，這細微的一聲很快變成了齊聲大喊的口號，僧侶們也加入在其中。
艾歐尼亞，是時候放下手中的書卷，拿起掛在牆上的刀劍，與侵略者決一死戰了。
卡爾瑪安靜的站在那裏，依然是夜風吹過村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村民們提著燈出來的已經一次次的高舉手中的燈呼號，熒熒的火光照在卡爾瑪的臉上，這個時候，她低頭凝視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心中是有欣慰的，更多是，卻是深深的痛悔。
李青說，為了家園、為了愛人，你應當荷戟而戰。
卡爾瑪那時候那樣迷惑焦慮的問他，如果別人都不願意出戰，那該怎麽辦？
李青微笑著說，他們會願意的。
這個時候，卡爾瑪終於明白了李青那句話的良苦用心。
一直以來，李青所憂慮的，便是艾歐尼亞人在這樣安逸的生活中丟失了對外來世界的戒心，他知道，艾歐尼亞人心太善，可世情又險惡，和平固然是好事，可一味的忍讓懦弱，隻會讓艾歐尼亞人最終丟掉自己的家園。
李青要讓艾歐尼亞人看到侵略者們的窮凶極惡，要用失去讓他們感到痛，讓他們起來戰鬥。
隻是卡爾瑪沒有想到，李青竟然用了這樣慘烈的方式。
她抹了一把臉，就感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沾濕。
次日艾歐尼亞的百姓與僧侶便已集結，因為李青與卡爾瑪的緣故，他們有著無比高漲的鬥誌，在艾歐尼亞的山中，他們與前來侵略的頭戴鐵麵的軍人周旋了三日三夜，最終大勝鐵麵軍，將他們全部趕出了艾歐尼亞。
事後，艾歐尼亞當局下令清查島內居民身份，設立軍隊，而不再是僅僅有一支治安管理隊伍，與此同時，卡爾瑪被稱為艾歐尼亞的戰爭英雄，被授予了榮譽勳章與艾歐尼亞戰鬥領袖的身份。
卡爾瑪沉默的接受了這一切，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離開了所住的村莊。
她翻過重重的山，回到已經被燒的焦黑的村莊廢墟，艾歐尼亞當局決定不再重修村莊，留作對後人的警示，而卡爾瑪的前來，自然與村莊毫無關係。
李青的衣冠塚就立在村莊的懸崖上，卻也沒有大肆宣揚，這是卡爾瑪強烈要求的，她知道李青若還在，一定也不願成了眾人矚目的對象。
新墳，新土，新離人。
卡爾瑪在李青的墳前跪坐著，從手中的籃子裏取出新折的柳枝，插在那黃土堆上，又斟了三杯酒，一杯一杯的灑在李青的墳前，淡淡的酒氣讓卡爾瑪閉起了眼，那種溫暖的氣味生動的仿佛一個人的臉。
煦煦的風綿綿如誰人的低語，卡爾瑪仿佛又看到李青微微的笑意。
不知道風為什麽吹進眼睛那麽痛，連眼淚都流的不停。
我為艾歐尼亞而戰。
也是為你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