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四章】詭道
祖安。
夕陽漸漸下沉，倒也不會讓人感到暮色將至的感傷。
因為在這座城邦裏，白天和夜晚並沒有很分明的界限。
或者說，不管什麽時候，這座城市都帶著一種陰鬱的氣息。
祖安城分為內外兩部分，內城被高高的城牆圍起，其中的內容不得而知，外城則雜亂無章，仿佛街道並沒有經過任何規劃，完全隻是依照房子建築的走勢開辟出的通路而已。
沿著最寬敞的一條街道一直走，走到街道的盡頭，是一片麥田般的開闊地，地麵上有兩簇房屋。
之所以用“簇”這個詞，是因為幾座房子密密麻麻的挨擠在一起，但是又遠遠沒有達到院落的程度。
“哢”的一聲，一道門打開，一個女孩走了出來。
女孩一頭淺金色的短發，帶著藍白色的毛線帽子，穿著淺藍色的芭蕾舞裙，看起來身材很窈窕。
她的手上帶著白色的毛手套，手中托著一隻托盤，托盤裏放的看起來應該是食物。
女孩的步態很輕盈，輕盈的甚至似乎有些過頭了，令人感到一種機械般的不協調感。
而在她走到門口，用僵硬的姿勢舉起手時，才能夠讓人確定，這個女孩居然真的不是人類。
甚至不是生命。
她竟然隻是一個機械，但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都不會相信是這樣，這個“女孩”就像人類少女一樣青春美麗，甚至比多數人類女孩都更加動人。
“父親。”女孩的聲音同樣是非常僵硬的語調，雖然悅耳，卻隱隱帶著發條的回聲。
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看到嘴巴在張合，但張合的口型與她的話音又完全不同。
美麗的人偶，荒涼的田地，漸沉的夜色。
忽然之間，這一切都顯得有些詭異。
又是“哢噠”一聲響，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和女孩的機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個男人的神態，即使看上去有些陰鬱，但很明顯，他確實是一個人類。
“奧莉安娜。”男人溫和的對人偶說道，“這樣的天氣站在外麵不會冷嗎？快進來吧。”
而人偶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依然用那種機械的聲音回答道：“謝謝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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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習慣她了，但是這種時候，我還是覺得有點可怕。”科林?瑞菲克博士的房間裏，一個戴著暗紅色麵罩，披著暗紅色披風的男人說道。
他的聲音同樣聽起來很像機械，隻不過語調沒有那麽刻板，而從他的外形上，看起來同樣半點不像人類。
科林拉著人偶的手走進房間，關上門，領著人偶到沙發上坐下，這才對著暗紅色披風說道：“你會說出這種話，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試圖將機械與人類等同，一向是我不能理解的做法。”暗紅披風說道。
“是啊，你隻是把自己完全用機械改造了而已。”科林說道，“恕我直言，你身上現在還有人類的構造嗎？應該全都被零件替換掉了吧，維克托？”
被稱為維克托的暗紅色披風沉默了一下，但這樣的沉默明顯不是出於被戳圖短處，而隻是在思索。
“應該沒有了。”維克托說道，“骨骼全部替換為金屬，身體也是，應該說除了大腦之外，我全身都已經完成了進化。”
“把自己變成機械的你竟然會覺得我造出一個人偶來很可怕，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是什麽想法？”科林一邊給沙發上的人偶倒水一邊說道。
維克托將頭轉向沙發上的人偶，似乎是淡淡看了一眼，然後說道：“人類是最偉大的發明，人可以通過機械完成進化，但是機械不可能擁有人類的思想和情感，你造出那樣的人偶，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可是你把她真的當做你的女兒，那就非常可怕了。”
科林在聽到維克托的話後，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僵硬，但接下來他歎了口氣，說道：“維克托，何必要戳人痛處呢？”
“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想讓你知道，機械永遠是機械。”維克托說道。
“奧莉安娜就是我的奧莉安娜，不要把她和其他任何東西等同起來。”科林用一種很生硬的語氣說道。
“不要惹爸爸生氣。”坐在沙發上的奧莉安娜開口說道。
維克托沒有理會憤怒的科林，而是轉過頭又看了一眼奧莉安娜：“植入了崇拜你的程序，讓她變得更像一個人類，拋開個人成見不談，她是一個很偉大的創作。”
科林沒有說話，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和維克托沒什麽可聊的，他隻是坐在奧莉安娜的身邊，給她倒茶，然後給自己倒茶。
“奧莉安娜，不要理會他說的話，我永遠愛你。”科林和奧莉安娜碰了一下杯子說道。
“我也愛爸爸。”奧莉安娜拿起杯子，漂亮的藍色眼睛直視著科林的臉說道。
維克托嗤笑了一聲。
“維克托。”科林的聲音也稍稍提高了一點，“你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拿來取笑，就算你看不慣奧莉安娜，這裏是我的研究室，請你尊重我。”
“悉聽尊便。”維克托淡淡說道。
“大家要和平相處。”一旁的奧莉安娜微笑著開口道。
“但這個時候，她的接話就很生硬。”維克托繼續道。
“還需要我再跟你重複一遍，不可以拿奧莉安娜開玩笑嗎？”科林冷冷說道。
“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這樣做。”維克托說道，“人類是最偉大的發明，但絕不是最高尚的存在，你為什麽要強行讓她模仿醜惡的人類，做一個純潔的人偶不是很好嗎？”
科林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敲門聲又響了，維克托和科林對視了一眼，科林摸了摸奧莉安娜的頭站起身來，走到門邊。
“什麽人？”維克托問道。
“是她。”科林回答道。
“她為什麽要回來，遇到麻煩了嗎？”維克托淡淡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放她進來了。”科林說道。
“好。”維克托說道。
門“吱呀”一聲打開，奧莉安娜站起身來，鞠了一躬。
“歡迎來做客。”
門外的少女紮著兩根深藍色的細麻花辮，大冬天穿的衣服很少，身上的花邊斑斕的刺青，手裏還拿著火箭筒。
金克絲的瞳孔閃著紅色的光芒，臉上也帶著奇異的笑容，乖乖的站在那裏，和人偶奧莉安娜相比，似乎沒有什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