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四章】幸存並不是多幸運
……
他看到了她。
如同他們第一次相遇時那樣，她穿著火紅色的禮服裙，笑靨如美酒般醉人，眼眸中有火焰在燃燒。
他上前擁她入懷。她的神情冰冷，可眼底卻是化不開的溫柔。
他是那樣熟悉這個懷抱，可是這個懷抱，又那麽陌生。
隻因為崔斯特知道，這是夢境，而非現實。
從三年前與伊芙琳相識以來，這樣的場景常常出現在夢中，以至於他麵對這種夢境都可以保持清醒，甚至清醒到覺得倦怠。
習慣性的伸手撫摸伊芙琳的頭發，連發絲的觸感都那樣清晰，但是崔斯特也很清楚，在他睜開眼後，這一切就會消逝。
那麽就這樣停止吧，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虛假的。
崔斯特這樣想著，睜開了眼睛，然後習慣性的坐起身來。
腰部一用力，一陣幾乎讓他整個人從中斷裂的劇痛讓崔斯特慘叫了一聲，接著仰麵倒在了床上。
什麽鬼？
他的思緒這才得以從夢境中抽離，回憶起這個夢之前的場景。
——那柄從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弩箭，對著自己猛烈的射擊。
——想要抽出萬能牌，但根本連牌背的顏色還沒看清楚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但是現在還活著，應該說是一種幸運嗎？
“你醒了麽？”
就在崔斯特開始思考是誰救了自己時，就聽到了艾克的聲音。
他轉過頭去的時候，艾克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和崔斯特目光相接時，艾克已經皺起了眉頭：“你來祖安也就算了，為什麽大半夜的會在那裏出現？”
崔斯特隻是苦笑著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在艾克這也隻是在埋怨，而不是在認真的尋求一個答案。
“要不是我恰好去那邊買藥，你恐怕已經是一具無名屍體了，為什麽要跑到那邊的巷子去作死？”艾克道，“你不是說對祖安還是有點熟悉的嗎？都不知道那裏是祖安最危險的地方？”
“我也是因為被人追殺，才跑到了那裏。”崔斯特歎了口氣道，“要是我事先知道是那樣一條巷子，肯定也不會走進去的。”
“被什麽人追殺？”艾克問道。
“……我的老仇人。”崔斯特說道。
艾克看著崔斯特，在他的眼睛裏崔斯特讀到了質疑，這感覺讓他有點不舒服。也可以說崔斯特覺得艾克跟他並沒有什麽關係，因此也沒道理質疑自己。但是艾克的下一句話又讓他沒法接話了。
“格雷福斯呢，他怎麽沒在你邊上？”艾克問道。
……
“他應該找你找得很辛苦。”艾克說道，“等你狀況好一點，記得趕緊去找他。”
“……嗯。”崔斯特無言以對，隻能點了點頭。
“你好好躺著吧，我先去接著熬藥了。”艾克說道。
眼看他轉過身去，崔斯特忍不住問道：“……那個，金克絲呢？”
艾克的背影凝固了一下，轉回頭來，淡淡笑了笑：“她還好。雖然受了創傷，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她認識我了，我現在從黑市給她買藥，用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好得多了。”
“那就好。”崔斯特道。
“難為你還記得她。”艾克說道。
崔斯特楞了一下：“這才幾個星期前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忘了？”
艾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怕你忘了。”
崔斯特又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艾克的話。
“我不會騙格雷的。”崔斯特道，“也不會丟下他。”
艾克點了點頭。
他最近比之前瘦了些，但氣色看起來也好了些，眼睛變得更清亮，因此顯得咄咄逼人。
正因為這樣，連他凝視著崔斯特點頭的樣子看起來都很諷刺。
他這個樣子，讓崔斯特忽然有點不爽，尤其是想到自己現在渾身是傷臥床不起，他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已經是第二次跟我說這樣的話了。”崔斯特大聲道，“我看起來很像個騙子嗎？”
“我不是說你像個騙子。”艾克說道，“可是我知道，你的心裏有放不下的人。”
伊芙琳的臉倏然在眼前閃過，崔斯特連憤怒都無法再繼續下去。
“一個人會為自己心愛的人做到什麽程度，我比你更清楚。”艾克平靜的說道。
看著他清瘦的身板，回想起剛剛相識時，艾克的神色，崔斯特無法對他說的話做出任何辯駁。
“我知道。”他最終隻是這樣說道。
“那個時候我就跟你說過，這邊或是那邊，你總要做出選擇的。”艾克說道，“你要追逐你的愛人，就必須要隱瞞格雷，你如果不想隱瞞格雷，就隻能放棄追逐。”
“可我不想放棄。”崔斯特咬牙，“伊芙琳和格雷共處過，他們之間也不是那麽針鋒相對，她……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的人。”
“那麽你是為什麽瞞著格雷福斯到外麵來，還險些死在外麵的呢？”艾克道。
崔斯特再次語塞。
“不隻是她本人，她的世界對你來說都是危險的。你想要靠近她，就要隨時做好擁抱死亡的準備。”艾克說道。
“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崔斯特道，“可是我……”
“可是你沒有準備好失去格雷福斯。”艾克道。
崔斯特沒有回答，但此時的沉默無異於默認。
“我陪你去找格雷福斯。”艾克說道，“也許我可以幫你圓個謊。”
“真的嗎？”崔斯特難以置信的抬頭。
按照艾克剛剛說話的態度，他不把這件事捅給格雷就不錯了，現在竟然要幫自己圓謊嗎？
“你幫過我。”艾克說道，“現在是我報答你的時候了。你現在的狀況一段時間內還是不能自如走動，告訴我格雷住在哪裏，我去找他。”
“在地下街的旅店。”崔斯特道。
“就是‘那家’旅店嗎？”艾克問道。
崔斯特點了點頭。
“你果然還是熟悉祖安的。”艾克道，“等著吧，我現在去把他叫過來。”
說完，艾克就出了門。
關門的聲音響起後，崔斯特長長出了一口氣。
躺在床上，他感到說不出的疲倦。
剛剛從一場襲擊中幸存，但是根本來不及感到慶幸。
因為崔斯特深刻的感到，還有更多的麻煩等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