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一章】出發前夜
銳雯走在街上,提著買來的東西,感覺心裏像是有根針在紮,刺的自己生疼。
整個諾克薩斯,對她來說都隻是一座生養她的城邦,而真正某種意義上說得上是家人的,就隻有德萊厄斯。
當年,是德萊厄斯在一群訓練的毛頭小子中一眼看中了她,也是他力排眾議把自己選為血色精銳的隊長,第一次出任務後,他關切的問自己,殺了人見了血會不會覺得不適應,後來也常常以擔心自己的心理狀態為理由,把自己叫去談話。
那個時候的銳雯,心裏隻是淡淡的知道有這麽件事存在,可是現在她才體味到德萊厄斯對自己深深的關係,以及更可怕的——自己在潛移默化之間,對德萊厄斯竟然已經形成了無法割舍的依賴。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在自己和德萊文一起陷入險境時,義無反顧的讓德萊文先走,也會一次次的拷問自己的內心無法解脫。
剛剛德萊厄斯說“她就像我女兒一樣”。
也許,在自己的內心裏,雖然未曾意識到,但也早已把德萊厄斯當成了父親般敬愛的存在吧。
所以才會這麽痛苦,離開這座城邦,最舍不下的就是他。剛剛他分明已經懷疑了——甚至可以說是確定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卻什麽也沒有說,也沒有叫人來抓捕自己。
銳雯不自覺的笑了笑,感覺心裏更疼了,突然一陣風吹來,卷起了滿地的煙塵,銳雯站在其中,說不出的流離失所。發了好久的呆,她才決定了自己要往哪兒去。
伊澤瑞爾和崔斯特現在住在一起,就是那家豪華旅社的套房,再住三天他們就要前往鳥不拉屎的恕瑞瑪荒漠,當然要趁此機會好好花天酒地一下。
“今晚有什麽安排?”伊澤瑞爾問道。
“還能有什麽安排。”崔斯特道,“上次那家店,那個黑頭發的小妹妹念叨著要見你呢。”
伊澤瑞爾笑了笑:“這種事情我見的可有點多了啊,再說了,我喜歡金發的妹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崔斯特剛想用“花花公子”之類的詞奚落他一波,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
“來了來了。”崔斯特一邊應著,一邊看了伊澤瑞爾一眼,後者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崔斯特滿心疑惑的走到門邊,透過貓眼一看,有點愣住了,回頭衝著伊澤瑞爾比口型。
“銳雯。”他用唇語說道。
伊澤瑞爾也錯愕的睜大了眼睛,不明白她沒事閑的跑到這裏來幹什麽。雖然是說了來這裏可以找他們,但是就銳雯的性格,誰也想不到她會真的找上門來啊。
那邊,銳雯又敲了一次門,崔斯特比口型,問伊澤瑞爾開不開門,伊澤瑞爾想了想,點了點頭。
打開門,銳雯的身上滿是嚴冬的凜冽氣息,她也不說話,徑直跨進門來,崔斯特把門關上,銳雯這才摘下幾乎擋住了她整張臉的帽子,崔斯特立刻注意到,她的眼眶紅紅的。
“你們喝酒嗎?”崔斯特還沒來得及說話,銳雯已經開口道。
不管神色還是說出來的話,銳雯都已經徹底讓崔斯特和伊澤瑞爾愣住了,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崔斯特才試探著道:“你……想喝酒嗎?”
銳雯點了點頭。
“想讓我們陪你喝?”崔斯特又問。
銳雯短促的“嗯”了一聲,又飛快的補充道:“不方便就算了。”
“喝酒的事情怎麽會不方便呢。”伊澤瑞爾笑了笑道,“坐下吧,我去叫人拿點酒上來。”
慶功宴參加不少了,這卻是銳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喝酒”,剛剛走在街上,她心裏說不出的淒楚,腦海中忽然劃過那時候亞索說的:實在很難過的話,喝點酒就好了。
那麽就喝點酒,可是能找誰呢?在這座陌生又熟悉的諾克薩斯城裏。
最終,銳雯來到了伊澤瑞爾和崔斯特的住處門口。
畢竟是卡特琳娜親自叮囑的貴賓,伊澤瑞爾的要求總是最快被滿足,不出幾分鍾,酒菜已經準備的齊全,侍者關上房門,伊澤瑞爾給銳雯倒上一杯酒。
“這是東方的米酒。”伊澤瑞爾道,“心情不好的話,這種酒要比傳統的紅酒效果好的多。”
銳雯笑了笑:“謝謝。”
沒有糾結於為什麽伊澤瑞爾會明白她的心情,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個有什麽事能藏得住的人,銳雯端起杯子,這種米酒是放在小巧的瓷杯之中,看上去別具風味。
米酒的口感比自己平常喝的要辛辣,可是回味也更甘甜,恰是那種絲縷不絕的甘甜,讓辛辣的感覺更濃厚,仿佛眼淚都要被辣出來了。
伊澤瑞爾和崔斯特也沒有問什麽問題,現在安慰或詢問也不會有任何效果的。
明明是不熟悉的人,卻到了要找他們喝酒的地步,她應該也是走投無路了吧。這種時候,給她一個安靜喝酒的地方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銳雯喝的很快,但是她的酒量看起來不是很好,麵頰上很快就染上了淡淡紅暈。照這樣再喝下去可能會傷身體,因此崔斯特才勸了一句:“稍微少喝一點吧。”
銳雯搖了搖頭,看她的樣子,兩人也不好繼續勸,隻是陪著她默默的喝。差不多一整壺酒下去,銳雯才重重的放下了酒杯。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她說道。
“你問。”崔斯特道。
“你們有沒有辜負過誰?”銳雯問道。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卻輕鬆的刺穿了崔斯特的心,甚至拿著酒杯的手都不由一抖。不過銳雯並沒有注意,她也不是真的想問,隻是想借著這個問題,稍微抒發內心的痛苦而已。
銳雯的問題讓崔斯特立刻就不想說話了,好在還有伊澤瑞爾在,他笑了笑道:“哪有人沒辜負過別人的。”
“那為什麽你看起來沒有一點抱歉的神色?”銳雯道,“懷著對別人的歉疚,還能開開心心的得過且過嗎?”
“不然呢,親愛的。”伊澤瑞爾道,“懷著歉疚過一輩子嗎?”
銳雯凝視著伊澤瑞爾,心中判斷著眼前的人究竟是冷血,還是另有其他的含義。
這個時候,伊澤瑞爾已經摟了下崔斯特的肩膀,道:“比如這家夥,他對不起很多人,但我還是會站在他身後。也一定會有這樣對你的人,這樣的人就是你活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