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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我就是很高興

  這未免也太過可笑了些。


  看著夏侯玨越來越蒼白的臉,唐宛凝有些不忍,安慰他。


  “別瞎想了,你若實在不忍,不如過了年去陵園看看先帝?”一轉眼已經二十年了,不管恨也好,原諒也罷,終究也該去看看。


  夏侯玨眼裏隱約閃爍著愧疚,回想這麽多年,除了最開始那幾年他還過去看看父皇。


  後來竟是連看也不看,連自己忠孝的名聲都不顧了,甚至還倔強地把那些進言的大臣全都嚴懲,就是不去。


  夏侯玨點了點頭:“是啊,二月二就是父皇的忌日,一轉眼已經二十年,也該去看看了。”


  唐宛凝還想再說什麽,卻不料夏侯玨繼續道。


  “過了年常常就十四了,再有一年,他就成年,可以登基了。”


  “是啊,明年他就十五,按照年紀,是可以大婚親政了。”唐宛凝嘴角帶著笑意。


  “你也能好好兒歇歇。”


  “不錯,宛宛,你再等我一年,我把政務交接一下,就退位讓常常登基,我陪你遊山玩水,走遍名山大川可好?”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地喘,臉色蒼白地像一張白紙,白得唐宛凝心裏直發顫。


  “你怎麽事事都要操心,我看你什麽時候能閑下來。”唐宛凝替他順著胸口。


  “常常大婚的事你可就別操心了,他愛找什麽樣的就找什麽樣的,你隻管把這錦繡河山交到他手裏就可以了。”


  夏侯玨臉頰帶著苦笑:“說得也是,他現在再也不用依靠誰的勢力,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再也不用被別人安排著一定要娶誰了。”


  隻要常常能兢兢業業把大夏朝的江山治理好,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便娶什麽樣的女子吧。


  帝王之路本就艱辛,也卻是該有個知心人陪著,就像……他自己。


  ……


  幾場大雪落下去之後,清河二十年的新年隨即而至。


  除夕當晚,守歲結束,鞭炮放完之後,所有的皇室宗親後宮妃嬪、甚至宮女太監都歇著去了。


  整個皇宮燈火通明,卻安靜地隻聞呼呼的北風聲。


  夏侯玨看了看唐宛凝香甜的睡顏,又替她掖了掖被子,這才輕手輕腳地從暖和的被窩出去。


  禦書房外跪了一個黑影,夏侯玨隨意披了一件外袍,輕輕推開門立在那黑影麵前。


  入夜的北風呼呼地吹,卷著雪粒子打在金華殿屋頂的琉璃瓦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寒夜是那樣冷,冷得連呼吸都冒著白氣,冷得連寒鴉都沒工夫叫了。


  夏侯玨臉色愈發蒼白,立在那黑衣人麵前,淡淡問了一句。


  “藥弄來了嗎?”


  “回稟皇上,已經弄來了,請您享用。”說著舉起一個錦盒。


  夏侯玨似是很滿意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接過錦盒,映著雪地仔細觀察了一會兒。


  “不錯,就是這個,很好。”


  “這東西特殊,朕就不隨意賞你了,隻給你一遝銀票,不必聲張。”


  說著從袖中拿出一遝銀票,那黑影遲疑了一下,接過銀票磕頭謝恩,卻久久不肯離去。

  “皇上,此物特殊,您要三思啊,一旦您服下去,可就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微臣勸您還是再想一想……”


  “不用了。”夏侯玨瞪了他一眼,拿著錦盒轉身離去。


  “皇上,皇上……”


  那黑影顫抖了兩下,隻對著皇上的背影猛磕頭,聲音微弱卻飽含不舍,聽他的聲音和背影,不是太醫院的院判大人又是誰?

  ……


  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夏侯玨想要一種藥,能讓他吊著性命健健康康再活一回,有多久算多久,哪怕隻有一個月,也總比現在這樣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像個隻會喝藥的廢物藥罐子一樣。


  他夏侯玨自認不算熊包,甚至還有那麽些英雄情懷,他這一生都在戰鬥,他贏了,贏得漂亮而幹脆。


  所以,他是英雄,英雄就該奮鬥,哪怕是死去,應該轟轟烈烈而死,而不是苟且活著,隻圖拖延時日。


  就這樣吧,聽院判的意思,自己原本還有兩三年的壽數,可若吃了這藥,恐怕隻有一年了。


  一年也足夠,隻要看著像個正常人,一年他也心甘情願。


  隻是對不起宛宛了,明明說要陪她遊曆幾年,可這樣一來,不知道能陪她走多久。


  宛宛,我的宛宛,我這一生,終究是要辜負你了。


  ……


  過了年進了二月,春寒料峭,百花待開。


  夏侯玨隻推說自己身體不好,讓太子監國,自己則預備好好休養身體。


  二月二這天,他去了皇陵。


  守陵墓的宮女太監遠遠就跪下來迎駕,這裏的人都是犯了錯從宮裏貶出來的。


  揮手將所有人遣走,夏侯玨一人來到父皇的陵園前。


  帝王陵寢都有專人看守,保證一年四季香火不斷,海燈長明。


  宮女太監將這裏打掃得一塵不染,他叫人進來在陵寢對麵擺了一桌酒菜,兩副碗筷。


  看著近在咫尺的父皇,他麵色蒼白地坐下,一句話不說,隻是一杯一杯地喝酒。


  一壺酒接著一壺下肚,桌上的菜卻絲毫未動,很快這酒壺裏隻剩最後一杯。


  夏侯玨忽然站起身,端著酒杯走到墓碑前,緩緩將酒倒下,眼眶赤紅。


  “父皇,這二十年您可還滿意,我說過,我一定可以,您在天上可看清楚了?”


  “從小到大,我明明什麽都比六弟好,偏偏您卻最喜歡他。”


  “您會笑眯眯對他說話,會把他抱在懷裏哄,會讓他騎在您的脖子上,會用胡子茬紮他,可是對我,您永遠一副淡淡的模樣,淡的好像我不是您的孩子。”


  “是我不夠好嗎?還是我的母後不夠好?您未免也太過偏心吧。”


  夏侯玨忽然諷刺地笑了:“最可笑的是您居然還說什麽,器重我,培養我,重視我,嗬嗬……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眼角赤紅,卻始終沒有一滴淚落下,即便最後他也隻是恨恨地指著墓碑。


  “可是您也看到了,我就是比他適合當皇帝,我就是要讓他們為我母後陪葬,我就是容不下他們。”


  “父皇,我就是很高興,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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