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雲妱醒來時，是懵的。


  麵前男人無疑長了張無法挑剔的俊臉，可神色難看，劍眉擰起，一雙盯著自己的眼如寒星，銳利的讓人一顆心無端發緊。


  過近的距離，雲妱清楚的看到對方眸中倒映的自己。


  披頭散發、容顏嬌悴、楚楚可憐的望著對麵人。


  如此姿態真真是朵惹人憐惜的白花。


  然而這一瞬間，雲妱腦中掠過無數畫麵。


  最終停在──

  “妱妱，珚兒身中奇毒，隻有玄陰之體的鮮血才能救她。”


  “這麽多年過去，你的體質非當年脆弱，幫助珚兒，你在吾嶽的地位依舊不變。”


  啊，哈？

  這陌生的畫麵與熟悉的言語……意識到什麽情況的雲妱整個震驚了。


  她這就穿書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麵前男人捏起她下巴，神色酷冷，語氣帶著獨有的無情與霸道。


  “我和你過，事成後，你在吾嶽地位不會變，為什麽還要找珚兒麻煩？”


  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有著別樣的勾人感，可雲妱卻是聽出了濃濃的不滿與警告意味。


  她目光隱晦的掃了眼古色古香的屋內，又捋了下這具身體的記憶，於這短的不能再短的呼吸間，確定自己真的穿到《虐戀深情文中的白月光》修真文，成了那不斷給女主惡心添堵、結果反被男主虐身又虐心的替身女配。


  做為一個替身女配，功用便是讓男女主經曆九九八十一難狗血情節，促使感情堅不可摧，才能功德圓滿的死去。


  然而這文，卻是打著虐文名字的蘇爽寵文！


  意思即是，經曆各種磨難的是女配，享受打臉成就修成HE正果的是女主。


  如此骨骼清奇的奇葩文……


  蕭湛看著迫問下，還能跑神的雲妱，十分不滿，指上力道逐發了力，聽到令人滿意的痛呼時，又言：“為什麽？難道我待你不夠好？還是太好了，讓你心大了？”


  雲妱正搜腸刮肚回憶自己看過的原著，聞言，立即明白自己處於在什麽時間點。


  ──失蹤八年的女主宋妃珚回到宗門，女配害怕自己多年來的一切被剝奪，跑去宋妃珚那兒叫囂，結果引發宋妃珚體內中的奇毒，開始了一連串狗血情節。


  女配被迫換血給宋妃珚，失血過多昏死過去後，做為主導一切的男主蕭湛連一次看望女配都沒，女配傷心不滿，強撐著身子去宋妃珚那兒鬧，最後暈倒被送了回來，才是現在這一幕。


  雲妱無語這個情節，但更想罵男主這個狗逼男人。


  明知這個女人愛慘了你，你還讓她去救你心目中的白月光，簡直讓人想爆打一頓！

  知曉劇情、女配記憶幹擾，雲妱帶入感強的，心裏直把男主罵上，然而眼前黑沉的俊臉壓迫之大，心兒都突突狂跳了，哪還敢放肆？

  她就怕自己這個西貝貨被發現換了芯子慘遭滅了，隻能忍著被摁疼的下巴，努力苟住麵上表情，學女配矯情的咬了下唇瓣，眼簾半斂。


  “你待我好難道不是因為我可以成了那救人的靈丹妙藥？”

  “不顧我想法意願強迫我換血，我不滿吵鬧抗拒僅僅是因為我還是個人。”


  比起聲嘶力竭的指控，平靜敘述反而更加有力，加上病態蒼白的麵容，蕭湛就是再無心，也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情緒略一起伏，哪還注意末端話裏的濃濃諷刺？


  “我”


  一個‘我’字發出後，蕭湛抿了嘴。


  他是個不會為自己行為解釋的主。


  雲妱知曉這點，但不確定蕭湛吃不吃她這一套，沒想話出後，那股駭人氣勢消了許多，立即打蛇隨棍上的撇開頭。


  “我知道自己礙眼了，不該奢望什麽，真人既是無心，我又何必強求。”她邊邊拿手背飛快抹了下沒有淚水的眼角，製造傷心落淚不欲被他瞧見的強裝平靜樣。


  蕭湛視線凝在她抹紅的眼角，心裏隱約有感，雲妱要的話不是他想聽的。


  “真人曾言，救下宋妃珚能允我一諾，那麽我希望這一諾是你我保持距離，就此放過，以免我做出更多沒有理智的事，可好。”


  ‘可好’是個確定句，非詢問句。


  蕭湛性感唇瓣抿成了條線，一雙看著她的眼，深沉，透不進光。


  靜默若死般的寂靜，雲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蹦的都快出來時，便見他目光倏地轉為銳利，譏諷似的勾了唇角，毫不客氣拒絕，“不好。”


  “你以為這般以退為進就能引得我的惻隱之心，促使我輕忽大意，方便你接下來的動作？”


  瞧瞧，這的是人話嗎？


  她確實以退為進，可真的是要保持距離啊！


  你不該歡喜接受嗎？


  怎麽……


  這該死的霸總人設！


  雲妱簡直要氣死了，急忙道：“我沒，我真的”


  卻被打斷。


  “有沒有我這些時日看的一清二楚，告訴你，不可能，隻有把你綁在我身旁看著、盯著，才”


  近乎宣示似的話，聽的雲妱目瞪口呆，也氣的一口氣沒提上來，而這情況，導致失血過多未恢複的身子承受不起一驚一咋，下一秒，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於是，便沒看到男人在她軟了身子時，麵色驟變，第一時間摟住她，又是抱上床又是喂藥等緊張行為。


  看著床上人兒終於恢複些微血色的臉，蕭湛鬆了口氣，神差鬼使的伸出手，跨過長久未曾跨過的那一步。


  貼其臉龐的大掌，指腹輕劃細軟的頰骨肌，沉沉的神色裏，添了幾許複雜。


  “既愛，又怎麽能夠離開？”


  ……


  雲妱這一倒下後，沒有立即醒來。


  經曆換血、暈倒、穿書打擊、又暈倒，可想而知這副身子到底有多差。


  可怕的，她還夢魘了。


  惡夢似的體驗女配從到大遭遇的一切，還走上原文劇情，最後兩者混在一塊兒……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差點沒燉爛了她這鍋粥。


  高燒幾，渾渾噩噩的雲妱醒來時，就這麽看著煙羅紫紗帳上的暗花織紋發呆。


  能不發呆嗎？

  任誰睡了這麽久不懵腦子？

  不過真的讓雲妱呆滯的，還是前途一片黑暗。


  許是網文看多了，難免有‘女配想活命、就不要在男女主跟前湊’的先入為主觀念，可等她夢境體驗無數次，再梳理好這些亂糟糟的記憶及所知劇情時，得到一個：‘離了男主，我還能活命嗎’結論。


  在靈根越少資質越好修真界，四靈根的她，可以是廢柴了。


  而比這更廢更讓人無力的，是體質問題。


  女配之所以能夠給宋妃珚換血，是因為自身擁有至陰至寒、可抗烈毒的體質，而這種體質被修士稱做玄陰之體，也可喚做爐鼎之體。


  爐鼎通俗易懂的意思，便是寺廟上香，香爐意思。


  比起凡人管這叫魚水之歡、兩情相悅的來一發，修士於這過程是享受還掠奪爐鼎修為，因此又叫采補，隻有不喜苦練隻想走捷徑修士及邪修才會行這種陰損事。


  能被他人掠奪修為的體質，已經夠駭人了，更駭人的是，她的血可以滌去他人體內雜質，身子可以製成完美凶屍等，總之渾身上下很好用，若讓人得知自己體質，一沒實力修為二沒人罩著，分分鍾被掠走──就像女配八年前被蕭湛救時，人便是被魔修抓了放血。


  也是那時的放血，女配才損了身子，成了病秧子，而這次再度被迫換血，宋妃珚體內毒血侵蝕了她靈根，本就差的資質直接廢出際，連基本采靈納體留存困難，遑論修練？


  難以修練。


  完全是乖乖等死節奏。


  一手爛牌。


  簡直白穿了。


  就在雲妱鬱悶心塞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名長相柔美衣著樸素女子，一臉喜色對她道：“姑娘可醒了，怎麽不喚我呢？餓不餓，要先洗漱還是用膳？”


  雲妱盯著她，不，正確，是盯著腦門上多出來、像遊戲NP一樣的名字，與這名字旁掛的一段近似心裏旁白話。


  【雲妱昏睡四了，醒來都不喚我，是睡懵了還是身子不適？我要伺候她洗漱用飯還是先通報真人？】


  雲妱眨了眨眼，發現對方腦門上的名字跟段話都沒消失，而屋內另一人也是這般，且虛空中，還立了個【雲妱閨房】的背景旁白。


  她這是……多了遊戲金手指？


  ＊


  經曆洗漱吃飯聊等等，很快的，雲妱發現，如果這是跟遊戲有關的金手指，人名都能掛在腦袋上了，也該可以看到丹藥瓶上名稱或是旁白才是。


  但沒有。


  連倒在手中丹藥楞是擱著許久，也沒有浮現功效解釋等旁白。


  什麽技能介麵、武功介麵、角色麵板等等，但凡遊戲裏會有的介麵內心喊了通，都沒有任何反應，隻能看到人名與掛在旁的心裏旁白，失落，不可能沒有，但不爽生氣鬱悶，倒是還好。


  畢竟本來什麽都沒有，此時多了個金手指，生活總算是有個盼頭？

  至少這會她可以看出服侍她的侍婢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比如少言的玉，去將窗戶掩了些時，心裏旁白是：【今日風兒有點大，姑娘剛痊愈，定當吹不得風。】

  而不斷著話，顯得異常活潑的翠，心思顯然活絡的多，表麵愉快和樂的談著話，心裏旁白卻是：【幸好姑娘醒了，否則再見真人守在她床頭，我真壓抑不住我的嫉妒……可也奇怪，真人為何突然對姑娘這麽好，那日兩人到底爭吵了什麽？】


  翠旁白一出，就聽她：“姑娘昏倒那日我和玉守在門旁，隱約聽到爭吵……姑娘，不是我想你，而是宋妃珚回來了，哪怕你傷心不能接受，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使性子，這樣會把真人往外推的。”


  過往，翠都會用這樣為你好的法來套話。


  雲妱本就淡淡的神色，頓時麵無表情。


  女配打沒了娘，自幼和親爹過著這兒住一段時日就搬走的居無定所日子，後來遭遇魔修，爹被打死，自己也遭難的被綁在血池裏，等蕭湛救了她時，並無魔修這段記憶。


  那時，女配才十三四歲，是單純又美好的年紀，所以當蕭湛救了她，又從凡間牙子那兒買了兩名照顧她的孤女，可想而知三人於她心目中地位。


  蕭湛自然被女配愛慕著，而兩名孤女則被當成了家人看待。


  蕭湛待女配好，女配待兩名侍婢也是自己有什麽，她倆也有什麽，且因為信任，平時都會些貼己心窩話，沒想……嗬嗬，養不熟的白眼狼。


  翠見雲妱沒話，像是沒聽見，又像是聽見了，不確定間，窺對方視線一瞬也不順的盯著自己腦門，奇怪的摸了摸頭，見沒東西，不禁問：“姑娘，我頭上有東西？”


  “沒有。”雲妱麵上漾著人畜無害的微笑，略過對方先前問題，如女配那般關心著，“就是看你氣色差的，想來是照顧我累到了，沒事就去休息吧。”


  這話與平時無異，可不知為何，翠感覺頗怪。


  就似……雲妱擺了主人架子？

  在凡間時，翠並無給人當過奴仆，是以雲妱這番話出，早就累的她，頂多覺得怪，沒多想的下去休息，反倒是年長兩歲、曾當過下人的玉，越發眼觀鼻鼻觀心了。


  雲妱將玉的心翼翼瞧見眼裏，當作沒看到。


  這兩人和女配情同姊妹待了八年，擱在身邊簡直是不定時炸｜彈，雲妱自然不會留下，當然，除卻這個原因，促使她想把人弄走的，還是劇情裏，女配被指認與魔頭勾結時，是這兩個好姊妹跳出來提供各種證據線索，導致女配百口莫辯，落得身敗名裂人人喊打地步，最終不得不潛逃到魔域，坐實了勾結惡名。


  想到這，雲妱心頭越發無力了。


  廢柴靈根還頂著爐鼎體質，修為低下的人人可以踩上一腳……這文對她有著莫大的深仇大恨，她要如何突破困局？


  想著想著，想到再度睡著的雲妱依然沒有良好的解決辦法。


  直到醒來時，看到坐於床旁的蕭湛，謫仙似的麵容，腦門上掛著‘蕭湛’兩字，且在話時，完全沒有看見突然蹦出來的書，依舊自顧自的道著西青穀的事，這一刻，雲妱頓時了有幾分明悟。


  雖然一手爛牌，但是，也不是沒有翻轉餘地……


  晃神間，蕭湛突兀的一手探來。